鬼冥回到自己的金頂大帳,表情卻是一臉的陰沉,自坐上狼王這個位置後,鬼冥就罕有如此陰沉的表情,似乎有化解不開的難題正糾纏在他的心裡,而這個難題,卻不是周圍人所能猜到的。
如今的鬼冥,與南荒早已經是把權力牢牢的控制在了手中,當日權行一時的八部首領,如今就如同一個傀儡一樣,所能做的不過是替這個魔王打打零活了,看到鬼冥臉色陰沉難看,幾個人都是有些的忐忑,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這個魔王竟會生出這般的表情來。
鬼冥坐在大椅子上,一雙眼睛不住的掃視着周圍的幾個人,卻是越看越煩,當年鬼冥雖然沒有今天這般權力可以橫掃天下,但周圍卻有人可以輔佐他,幫他出謀劃策,如左右使者,又或者有其它的力量可以利用,現如今雖然鬼冥手有強兵,可卻清晰的感覺到如同孤身奮戰一樣,這情形表面上看似風光無限,實際卻與這中原的正道修真沒太大的區別。眼前的這些人,讓他們去打仗可以,但卻根本無法滿足鬼冥真正想要的東西。
他兩道如同女人一樣秀氣的眉毛微微皺在一起,半晌沒有聲音,整個的金頂大帳也因爲他的默然無語而壓抑的如同一灘死水,沒人敢出一口的大氣。
過了好半天,鬼冥才長長的嘆了口氣,與顧勝瀾一戰實在是無法避免,而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把握,自己卻是也不知道。
卻在這個時候,周圍幾位首領當中,忽然有一個人說了一句話,道:“大狼王,這麼多天的征戰,您也是辛苦疲倦了,據我所知我們南荒雖然是大部分荒蕪淒涼,但卻還是有一個好去處的……您不妨去放鬆一下,這裡戰局以定,大可放心”
鬼冥一看,說話的人,卻正是白河部落的扎裡,此人在八部首領當中歷來被排擠,所以不遺餘力的希望能討好自己,也好站在有利於自己的位置上。
鬼冥一笑,說道:“卻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地方呢?”
扎裡一聽鬼冥的口氣,頓時喜形於色,說道:“若說南荒,最神奇的地方就是那雪山了,一年四季,到有大多數日子是冰雪覆蓋,唯獨有幾天的時間,那冰雪會讓出半山的地方,這樣一來,半山花開半山冰雪,當真是奇景!現在算時間,應該剛剛又到這個日子了……”
“噢?南荒雪山,那不是法王所居住的地方嗎?”鬼冥似完全不在意一樣,隨口的說道。其實與南荒他知道的並不是很多,也不過是因爲佔據了長昊的身體,才瞭解了幾分,知道在南荒,尚有一個法王有着高高不可動搖的位置,只不過似乎這個法王並不喜歡管太多的閒事,即便是自己如此動兵,也從來沒有出現過。
既然沒有來阻撓鬼冥,鬼冥也就不想去招惹他,雖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但鬼冥此時此刻,實在是沒有太多的心情。
扎裡卻仍是一副不死心的模樣,繼續的說道:“我的白河部距那雪山最近,據說法王之前已經離世而去了,說是還留下了什麼法寶,狼王若是有興趣,說不定還可以見到呢,要知道如今南荒上下,又有什麼東西不是狼王您的!”
“法寶?”聽到這裡,鬼冥忽然心中一動,不由得重複了一下。
“是啊,不過到底是什麼東西我自己也沒有見到,殿裡的人似乎很看重,根本不讓外人碰,更何況我這身份的人根本就不夠入殿的資格……”扎裡一副投其所好的模樣。
鬼冥點了點頭,忽然一笑,說道:“也好,我就去走一程,看看到底那雪山有什麼樣的奇異景色!”
扎裡聞言,頓時一陣的驕傲,覺得臉上增色不少,那矮矮的個子頓時也覺得高了許多出來,只不過發現其他幾個首領的臉色卻並不好看,看他的眼神都有一種狠狠的光芒,要知道雪山對於南荒人來說,是神一般的存在,即便是尊貴如狼王,也未必就可以入得了那神殿當中,那神殿當中的法王更是南荒的一盞明燈,儘管如今南荒早已經變的模樣,但這雪山的位置在南荒人的心中卻是始終沒變,扎裡這樣一說,等於將法王擺在了這個魔王的眼前,間接的褻瀆了這尊貴的存在,其他幾個首領怎麼可能不惱火,只不過在鬼冥面前,卻是不敢有半點的言語反抗,只心中大恨。
鬼冥卻哪管那麼許多,南荒在他的手裡,也不過就是一個工具罷了,更何況對於他來說,眼睛裡根本沒有所謂的神,他所信奉的,是那個從地獄九冥而出的魔帝至尊,其他皆不在話下。
鬼冥只想知道,那個寶貝到底是什麼東西,冥冥之中他似乎能感覺到這個東西對自己會有巨大的幫助……
茫茫雪山,此時顯的別樣的安靜,在太陽光芒的照射下,原本閃着耀眼雪芒的高山如今正用一種特別的方式來展示着自己,半山之下,似忽然春天來臨了一樣,那厚厚的冰雪竟然奇蹟般的消融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佈滿了山坡的野花,黃色,紫色,白色,藍色,如同七彩的陽光一樣,將這半邊的雪山妝點的如同盛宴,而半邊之上,以一道白線爲分割,仍是被那冰雪所覆蓋,只不過此時那冰雪也不再單純的是白色,而是被那些的花朵色彩所影射,在陽光下閃着各色的光暈,讓人一眼看上去不禁絢麗奪目。
任誰也想不到,在這南荒之中,竟然也有如此的景色所在,尤其是那半邊山花半邊雪,十里一層天的奇異景象,即便是在中原神州,也難得一見。
眼看着這般迷人奇特的景色,即便是鬼冥,都不由得在心裡暗暗的稱讚了一聲,心想這法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然會選中這樣一個地方,看來這裡必然是南荒靈氣聚集之地了。
卻在這個時候,忽然那雪山之巔傳出一陣的鐘鳴之音,那聲音此時忽然從這雪域之地傳出來,竟是如此的輕鳴,這雪原散音絲毫沒有佛鐘的厚重,相反卻是透着柔和與靈通,似可沁人心脾一樣,讓人聽上去,再配合眼前的景色,幾疑到了仙境一般。
偏偏是鬼冥,聽到這鐘鳴之聲,頓時眉頭一鎖,那聲音就彷彿敲在他的心頭一樣,頓時心臟劇烈的跳動了數下,看來這地方還真是透着些不同啊,鬼冥冷冷一笑,如今世間,實在是找不到幾個人能入得他眼睛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頓時那張臉上呈現出一股妖異的黑氣,漸漸的五官模糊不見,隨即是身體,逐漸的都隱沒在了一團黑氣之中。
遠遠看過去,只見一團的黑氣如同風一般的,直向雪山而去,那黑氣此時與這雪山之色格格不入,所過之處,臨近的野花竟然瞬間的枯萎下去,霎那間竟再沒有半點的生機。
那雪山之巔的鐘聲,此時也戛然而止,似乎這山頂之上,已經感覺到了有些的不同。
自半山腰之上,原本的春色登時蕩然無存,鬼冥化身的黑氣剛剛越過了雪線,竟迎面而來一陣陣強烈的罡風,那風似本就存在一樣,又彷彿只爲阻擋鬼冥上山而來,那原本積在山腰上的冰雪在這罡風的吹動之下,竟是卷地而起,若雪牆一般瞬間橫在了鬼冥之前,那冰雪之中透着刺骨的冷氣,彷彿頃刻間就能把人冰封一樣。
鬼冥呼嘯一聲,堂堂鬼王,自陰寒而出,怎麼可能讓這山風冰雪所阻擋,那團黑氣似毫無阻隔一般的,直接透過那冰雪而去,似完全沒有半點的障礙一樣。
待黑氣飄過,那風又徒然的消失,顯然是山頂之上已經有人察覺出來者並非善類,想施法阻攔,可惜卻沒想到這來人的修爲已經到了如此的地步,這區區的冰雪之法絲毫奈何不了他。
鬼冥呼嘯而上,再不受半點的妨礙,就那麼直接的來到的頂峰之上,說來這雪山並不是高峭,但一路上來,卻似走了好久好遠一樣,鬼冥定下身形,又漸漸的恢復了本來的模樣,再看這周圍的一切。
說來這雪山相當的奇特,此時鬼冥所在的位置,已經稱得上是雪山之頂了,但卻並非是最高點,那最高處乃是一個筆直陡峭的山峰,如同一個豎起的天柱一般,周圍雲霧瀰漫,根本看不真切,就在這山峰之下,有一座宏偉的殿堂,這殿堂也不知道在這裡屹立了多少年,如今在那冰雪之中,牆面已經完全被冰所覆蓋,遠遠看過去晶瑩閃光,彷彿仙宮一般。
想來這便是所謂的法王住的地方了,鬼冥冷笑了一聲,邁步剛要往前走,忽然一陣的疼痛從頭部傳來,就彷彿有人在頭頂之上重重的砸了一下,頓時眼睛一陣的眩暈。
鬼冥大吃一驚,法力齊動,身體左右搖晃了幾下,終於站穩了身子,再看不遠處那宏偉的神殿,竟忽然閃出一絲絲的光芒來,隨即一聲聲的梵唱從神殿之中飄出,那梵唱節奏平和而悠揚,可此刻聽在鬼冥的耳朵裡,卻無異於一聲聲的怒喝,鬼冥只感覺眼前似有無數神秘的梵字若泰山一般的向自己壓過來,竟似要把自己生生的壓在這雪山之中。
鬼冥冷冷的笑了一聲,這大殿之中的神通過然非同一般,可卻也難不住他,早在來這裡之時鬼冥就已經有所準備,畢竟自己是魔道之人,與這大佛之密法最是相抵,只不過鬼冥一身的魔功幾可通天,所以才悍然而來。
再看鬼冥,在那梵音之中,忽然一身化二,二又分四,如此反覆連續,竟在頃刻之間化出若干的身影,也分不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可每分身一次,便有一個身影向前幾步,原本那大梵之唱似乎可以鎮住局面,可如此一來,卻再無法照應周全,那梵音似對這虛實不定的若干分身影子完全沒有了力量,而任由這若干的影子分開再分開,到最後又漸漸的合在一起。
只見鬼冥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神殿的門口,隨着鬼冥的出現,那梵音也如同那雪原鐘鳴一樣消失無聲,鬼冥振了振黑衣,嘴角間掛着一絲不屑的笑容,伸手推開了神殿的大門。
那掛着冰霜的大門觸手卻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冰冷,相反卻透着些許的暖意,隨着鬼冥一推,那厚重的大門竟輕輕的向兩旁閃開,一條寬石的通道出現在鬼冥的眼前。
這條寬石鋪就而成的通道似一條通天的大道般,在通道的兩邊,一排排油脂的長明燈隨着大門的推開,齊齊的跳動了一下,卻又轉眼間恢復了平靜。
鬼冥的表情此時呈現出一股張狂的神色來,絲毫沒把這密宗的大殿放在眼睛當中,即便這裡沉積着厚重的佛家正氣,卻在這魔王的眼睛裡形同虛設。
他神色倨傲的邁步向前,踏進了這南荒之中最爲神聖的大殿。
兩邊在長明燈的照耀下,矗立着一座座雕像,這些的調性或怒目而視,或閉目而坐,或手捧蓮花,或仗劍揚眉,鬼冥一陣的冷笑,不過是泥胎雕塑,卻又能有多大的神通。
那長長的通道似無窮無盡一樣,鬼冥每向前走一步,便有一盞長明燈熄滅,如此這般而來,這似從未熄滅過的佛燈此時竟再沒有了任何的光明,而整個大殿,也隨着鬼冥的腳步而逐漸的陷入了黑暗當中。
此時的鬼冥,似也出奇的有了許多的耐心一樣,就那麼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似乎對這條路的興趣完全超過了那神殿深處的寶貝一樣。而路終有盡,就在那最後一盞佛燈熄滅的時候,鬼冥走到了這大殿的最深處。
只見這最深處與其它的佛殿並沒有什麼區別,正中央法臺之上,有一個巨大的佛像端坐在蓮臺之上,左手問心,右手若蓮花般掌心向外,似問蒼生似問心。
在佛像的正下方,有數位老僧正端坐在那裡,深閉雙目,雙手合十盤腿與蒲團之上,藉着佛前的光芒,只見那最老的僧人已經是滿臉的皺紋縱橫交錯,似隨時都有可能撒手而去的感覺。
鬼冥看着這些個老和尚,心裡知道必然是爲自己而來,不由得又是一陣的冷笑,那笑聲傳在這大殿之上,異常的囂張。
坐在最當中那個年紀最大的老僧此時眼睛並未睜開,可那乾癟的嘴裡卻緩緩的吐出話來,道:“今日整個神殿之上異像連連,果然是有不俗之客來到這裡了,卻不知這裡並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鬼冥冷冷一笑,說道:“老和尚,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老和尚搖搖頭,說道:“爲欲而來,你全身煞氣縱橫,陰氣充盈,必非正道之人,若不是爲了你的慾望,又何故來此?”
鬼冥一雙妖眼看着老和尚,說道:“既知我非善人,仍在這裡和我講道說法,也算是有些的能耐了……”
老和尚眉頭微微一皺,卻是向其他的幾個老和尚說道:“看來大劫以至,我等終是無法善果了……”說罷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這一聲悠悠盪盪,似含了許多的疲憊和無奈一樣,飄蕩在這整個的大殿之上,讓人聽上去,徒然生出一種無力而爲的感覺來。
鬼冥卻是狂笑了一聲,說道:“老和尚,既然入了你這裡,就不要把我當孩子來戲弄,弄這樣的小手段,難不成想讓我放棄嗎?”
老和尚說道:“非是想讓你放棄,而是我等在此已經數年,卻終未能修得善果,當真是命數天定……”說罷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平和的眼睛,卻完全沒有那般年老的混濁,相反卻是清澈無比,顯然老僧已經是這神殿當中修爲最高的人了,只這一雙眼睛,便似可以看透了俗塵凡世一般。
鬼冥哈哈大笑,說道:“這便對了,說什麼經論什麼道,我來這裡,便是要看看這裡有什麼樣的神通什麼樣的寶貝!”
說到這裡,話音未落,忽然在那高高的佛像手心之上,徒然爆發出一股光芒來,那光芒含着七色的神采,一層層的閃動跳躍,隨着這光芒出現,那巨大的佛像似乎活了一樣,周身上下閃出金光,登時刺的人睜不開眼睛。
“你……還不悟嗎!”
一個異常威嚴的聲音從頭頂之上傳出來,再看方纔那個老僧,不知道何時已經飄然升在了半空中,背依着那巨大的佛像,在金芒與七色光彩的映照下,雙眼炯炯的看着此時站在殿下的鬼冥,而那手掌似虛似實的合在一起,彷彿隨時都會凌空一擊。
鬼冥擡頭看着那老僧,嘴角閃出一絲不屑的神采來,說道:“悟與不悟,尚且由不得你作主,背依佛祖,就當真以爲自己是佛了嗎!”
說話間,雙手已經長開,而那十指之間,似有一道道的黑絲遊走而出,霎那之間,這神佛的殿堂之中,竟出現了鬼蜮悲慼怨鳴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