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京城隨着一場雨更添了幾分涼意。
皇宮裡,雖然層層宮牆格擋秋風還是一陣陣捲來。
顯榮公主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腳都麻了,搓着有些發涼的手看着前方的宮殿。
“父皇那邊還沒說完嗎?”她忍不住問道。
一旁站着的內侍們向宮殿看去。
“奴婢去看看。”一個小內侍討好的說道。
說完小步跑開了,不多時就回來了。
“大臣們都散了,公主快去吧。”他說道。
顯榮公主忙向那邊去,剛到宮殿前就被內侍攔住了。
“公主稍等。”他們說道。
“父皇還在忙嗎?”顯榮公主問道。
“不是,鎮北王世子來了。”內侍說道。
鎮北王世子。
顯榮公主一時沒反應過來,耳邊陡然聽到內裡傳來的聲音。
“陛下,你不要我了!”
顯榮公主被這突然的嚎聲嚇了一跳
周成貞!
他不是跑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雖然皇帝對太后皇后等人說周成貞跑出去玩了,但大傢俬下都猜到周成貞跑回鎮北王府了。
皇帝很生氣,大家都回避這個問題。
他怎麼又回來了?
顯榮公主不由向前走了幾步,內侍攔住她。
“公主,您先請這邊稍等吧。”他笑吟吟的低聲說道。
顯榮公主撇撇嘴,誰喜歡聽他說什麼,甩袖轉身走向一旁的側殿,剛走了沒幾步,就有小內侍顛顛的跑來。
“公主,您的信。”他說道。
信?
顯榮公主接過認出是彭水的信,就在廊檐下站着拆開看起來。
謝柔惠說,對於皇帝的詔書,和東平郡王的親事,她和家裡人一樣都很驚訝。但又很高興。
這表明皇帝對她們謝家的看重,是極其榮耀的事,現在整個彭水都在準備這場婚事。
顯榮公主皺眉,怎麼跟自己的私信也寫的這麼冠冕堂皇?
她接着看下去。眉頭舒展開了。
“……我知道公主的關心,我立刻就給公主您回信,這件事我也很願意,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公主,那就是我已經和東平郡王說清了當初的事。已經化解了誤會……”
化解了誤會啊,那這麼說是她要嫁給東平郡王了嗎?
聽說謝家又鬧騰大小姐二小姐呢,那個謝柔嘉跋扈囂張,定然要霸佔大小姐,那謝柔惠嫁給東平郡王來京城也是不錯的。
這門親事真是太好了。
顯榮公主忍不住轉過身,她要去催着父皇給東平郡王再賜一個宅邸。
剛走了沒幾步,又被笑吟吟的內侍攔住。
“公主。”他有些歉意的提醒。
顯榮公主看了眼內室。
這個周成貞,說什麼呢,最好快點。
…………
“我不要你了?”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周成貞淡淡說道,“這話說的真是奇怪。朕怎麼不要你了?”
“陛下,您給謝家下的詔書裡就是這樣問我的。”周成貞一臉委屈的說道,擡袖子擦了擦臉。
他的臉上塵土和汗水混在一起,一擦黑乎乎的一片。
“哎呦,你可真是多心了,朕就是問問你去哪裡了,怎麼就成了朕不要你了?”皇帝說道。
周成貞吸了吸鼻子,跪行上前幾步。
“陛下也別哄我,我知道陛下生氣了。”他說道,“我的確是不要陛下了。”
一旁隱在簾帳旁的兩個內侍擡頭看了眼。又垂下頭。
“我喜歡上一個人,我就追着她跑了。”周成貞接着說道,“我不想在京城呆着了,我也知道陛下不會同意。我就跑了。”
皇帝笑了笑。
“那你真是出息了。”他說道。
周成貞擡起頭笑。
“是,我也覺得我出息了。”他說道,“陛下,你看,我找來了始皇鼎。”
皇帝哦了聲。
“始皇鼎怎麼又成你的了?”他淡淡說道。
周成貞跪直起身子,神情鄭重。
“陛下。這件事是個意外之喜。”他說道,“當從十九叔那裡得知謝家又出事了,我就跟着去了,看到她被搞得狼狽不堪,我就想要幫她,於是就綁了那個謝家的二小姐,也沒別的地方可逃,謝家勢力那麼大,陛下您也肯定護着她們。”
皇帝眉頭皺了皺,要說什麼又咽下。
“我就靈機一動去鎮北王府,陛下,我是真的爲了這個去的。”周成貞說道,看着皇帝,“十九叔也知道的,所以他纔沒理會我,因爲知道我肯定會回來的。”
皇帝再次皺眉剛要說什麼,周成貞跪行上前一步,先開口了。
“陛下,沒想到,竟然有大發現。”他眼睛亮亮的喊道。
大發現?始皇鼎嗎?
皇帝看着他,周成貞卻又坐回去,一臉感嘆的東拉西扯。
“這果然是應了那句老話,好人有好報啊。”他說道,“如果我不是爲了幫助謝家的小姐,我怎麼會去鎮北王府,不去鎮北王府怎能發現這麼大秘密。”
“你那不是爲了幫助別人,你是爲了幫助你自己,好人好報,用在這裡不合適。”皇帝打斷他說道。
周成貞嘿嘿笑了。
“不說這個了。”他擺擺手說道,“陛下,我接着說這個大秘密。”
早就該說了,皇帝神情淡淡。
“不過,我第一次見到我祖父,原來我祖父那麼老了啊,一點也看不出跟我想象。”周成貞說道,“還特別古怪,也特別可笑,見了我跟見了鬼似的,弄了一羣人把我圍起來要打斷我的腿把我扔出去,還說是爲了不讓陛下您生疑。”
說到這裡他嗤聲笑了。
“怕別人生疑的人都是有疑的,真要堂堂正正哪裡用得着怕東怕西,果然我一詐就詐出來了。”
“怎麼詐?”皇帝問道。
周成貞微微一笑。
“我說我搶了謝家的小姐來,問他們知道謝家嗎,巴蜀大巫謝家。這位就是巴蜀大巫謝家的丹女。”他說道,“沒想到他們真的知道,而且也正需要謝家的丹女。”
他說着擡起手,做了一個割破的姿勢。
“需要謝家丹女的血。來激活始皇鼎。”
雖然已經知道始皇鼎在鎮北王府,但真切的聽到說出來,還是有些緊張。
皇帝看着他。
“需要謝家丹女的血?”他問道。
“是。”周成貞說道,“我就藉着驗血看到了始皇鼎,但因爲我帶的是二小姐。這血沒用,我就順便騙他們說去巴蜀,親自取大小姐的血來用。”
說到這裡他拍着腿哈哈大笑。
“陛下你猜怎麼着,他們那羣傻子就信了,真的把始皇鼎給我了,您說,他們怎麼這麼傻呢?”
說着又看着皇帝。
“陛下,他真是我祖父啊?不可能吧,比我差遠了。”
皇帝皺眉。
“就因爲他是你祖父,你才騙得了他。”他說道。
“不管那些。”周成貞混不在意的擺手。“陛下,我不是不直接把始皇鼎給你,要是給你了,就只能撈到一個好處…”
皇帝臉色僵了僵。
“這麼說你更願意搏美人一笑?”他木然說道。
周成貞嘻嘻笑了。
“陛下,反正最後還是要獻給您,順便還讓謝家記得我的功勞不是正好嘛。”他說道,“一舉兩得,不浪費。”
這時候他已經跪行到皇帝跟前,皇帝擡手打在他頭上。
“一舉兩得什麼?”他喝道,“你要得什麼?”
周成貞手按住頭。擡頭看皇帝。
“我要入贅謝家,和謝家的大小姐成親!”
皇帝怔住了,看着他,旋即又擡起手狠狠的打下去。
“給我滾!沒出息的東西!滾滾滾!”
周成貞有些狼狽的走出宮城。八斤忙迎過來。
“世子爺怎麼樣?”他急急說道,不待周成貞說話,就指着另一邊的宮門,“剛纔邵銘清也進去了。”
周成貞哦了聲向那邊看去。
“那小子也到了?”他說道,果然看到那邊的宮門前挺着一輛車,那是青雲觀的車。旁邊還站着兩個小道士,他臉上露出笑,“他到了就好了,這件事成不成就看他的了。”
“看他?”八斤着急的說道,“他可不會替世子你說好話。”
周成貞哈哈笑了,將手枕在腦後用力的抻展身子,發出咯咯響的聲音。
“那就對了,我周成貞這輩子只有別人說我壞話才能活着,我周成貞只有當個壞人才能是個人。”
…………
“怎麼又有人進去了?”顯榮公主再次被攔在宮殿外,有些沒好氣,“這次又是誰?”
“是青雲觀的邵道長。”內侍含笑說道。
雖然不知道這個邵道長是什麼東西,但青雲觀顯榮公主還是知道不能惹的。
“真是煩人。”她說道,“等他走了一定要替我通報。”
內侍應聲是看着顯榮公主再次走進了側殿,再看看這邊,殿門緊閉,與適才周成貞在內的嘈雜不同,此時內裡安安靜靜。
皇帝看着跪在面前的邵銘清。
“這麼說很早的時候你就拿到了?”他說道,“原來幾個月前始皇鼎就該現世的。”
邵銘清點點頭。
“是。”他說道。
“可是你又爲了謝家的小姐帶去了彭水。”皇帝說道。
“陛下,那是她好不容易纔從周成貞手裡搶來的,本該是她的功勞,我不能……”邵銘清說道。
皇帝打斷他。
“周成貞帶着追擊你的人呢?”他問道。
邵銘清神情僵了僵,但還是擡起頭神情泰然。
“在鬱山我拿出始皇鼎他們來搶的時候,被周成貞殺了。”他說道。
皇帝哦了聲不再說話。
“可是陛下,你不要聽信他胡說,他讓始皇鼎出現在鬱山謝家,就是爲了洗刷鎮北王府大逆不道之罪。”邵銘清說道。
皇帝嗯了聲。
“可是鎮北王府的罪名洗刷不了。”他說道,“而且始皇鼎朕也拿到了。”
邵銘清攥緊了手。
“但是陛下週成貞他絕對不是好東西。”他咬牙說道。
皇帝笑了。
“是,他何止不是個好東西,他就不是個東西。”
邵銘清還要說什麼,皇帝打斷他。
“難爲你跟這個東西纏鬥這麼久。你下去歇息吧,你師父也等着你說話呢。”他說道。
玄真子就在宮內,正巧今日來給陛下講課,也恰好能避免他們師徒二人先見面說話。
邵銘清低頭應聲是退了出去。
這一次顯榮公主終於如願進來了。
“父皇父皇。”她看着坐在几案前提筆的皇帝高興的說道。“十九叔要成親了,您賜給他一處新宅邸吧,換換風水,免得新王妃再得病死了。”
皇帝呸了聲。
“什麼話!”他喝道,“掌嘴。”
顯榮公主一點也不害怕。擡手打了自己一下。
“又不是我說的,大家都這樣說,說安定王叔家陰氣重…”她嘀咕說道。
皇帝瞪了她一眼。
“那好,朕就將鎮北王府賜給他。”他說道。
顯榮公主大喜旋即又一怔。
“鎮北王府?那不是周成貞的嗎?”她說道,“難道讓十九叔夫婦跟周成貞住一起?”
皇帝笑了,將手裡的筆放下,拿起寫好的詔書。
“從今後沒有周成貞了,只有謝成貞。”他說道,又唸了遍,“這名字真好笑。到時候就讓謝家改吧。”
什麼啊?
顯榮聽得一頭霧水,怎麼就沒有周成貞了?謝成貞又是個什麼鬼?
…………
內侍看着遞來的詔書。
“陛下,您真要這麼做?這不是正如他所願?”他低聲說道,“您是真信了他的話了?”
皇帝笑了。
“他的話,朕信不信無關緊要,朕只需要知道,始皇鼎果然是在皇叔手裡,可見沒有污衊委屈他,再者,始皇鼎現在到朕手裡了。”他說道。“他周成貞如果說的是真的,那就隨他去,如果他說的是假的。”
說到這裡看了內侍一眼。
“那就說明,這始皇鼎並不重要。重要的機密在謝家。”
內侍一怔,又點點頭。
“那就讓他去,陛下好看看,他們到底要如何。”他說道。
“朕讓他們如願。”皇帝面上含笑眼中卻並無笑意,“朕讓他們如願了,他們也得讓朕如願。”
……………
眨眼十天過去。巴蜀的天也變的涼意森森了。
謝柔嘉卻站在院門口有些燥熱。
“不讓我出去?”她問道。
“二小姐,您的身子還沒好,大夫人有令,還請回去。”護衛神情木然說道。
雖然把她從地道里接出來,還按照她的意願安排在謝老夫人的院子裡,但她還是沒能自由出入,而且自邵銘清一走,她連他留下的人手都接觸不到了。
她想要動用巫術走出去,但想到損耗,又覺得得不償失。
反正她也只是想要見東平郡王,消息已經遞出去了,見不見,怎麼見,就讓他想辦法吧。
謝柔嘉吐口氣轉身,院門在身後被關上,她慢慢的走回屋子裡,剛扶住門框,就陡然見有人站在屋子裡,看着牆上懸掛的寶劍。
人!
怎麼突然冒出人來了?
她怎麼一點察覺都沒有?
謝柔嘉嚇了一跳,剛要喊,就見那人轉過身來。
“你找我?”他聲音和煦的說道,“什麼事?”
謝柔嘉一愣,這聲音,這神態,這面容……
其實好久不見了,但一眼還是很熟悉。
“你怎麼來的?”她不由脫口問道。
面前的穿着素衣錦袍,依舊挽着金簪玉冠的男子眉眼溫煦。
“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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