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你逃得掉?”
莫玄冷笑着,卻再不看病虎南宮虻一眼,回過頭來,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牛蠻子身上。
另一方,暗處南宮虎尊本來站起的身子,重新坐了下來,眼中閃着寒光,嘴角抽搐個不停。
“南宮虻,你這笨蛋,也配當我南宮世家子弟?丟人丟到了莫家人的眼皮底下……”
他喘着粗氣,平時一貫注意的風度也顧不上了,好在他的身旁也只有那女扮男裝的童兒一人。
“公子,你不去救他了?”童兒好奇地問道。
敢情原本南宮虎尊是打算出手的,可惜被南宮虻的逃竄完全打亂了陣腳,現在在出頭也沒有意義了。
“救什麼救,自要取死,就是天也救他不得,何況我南宮虎尊?!”
“要是執法長老在,別說救了,先執行了加法再說,氣死我了。”
南宮虎尊猶自恨恨地說着,他倒不怪南宮虻怕死,也不在乎他丟人,問題是這怕死怕得笨極,丟人丟到了莫玄這個他視爲對手的,同爲十大世家天才的面前。
“剛纔公子我如出手,加上南宮虻還有那頭蠻牛,外加周公明也不是笨人,他的手段着實不弱,合在一起,完全有可能讓莫玄狠狠吃一個大虧。”
“現在嘛……”
南宮虎尊搖了搖頭,嘆息無語。
同一時間,四國大軍中一頂轎子排衆而出。轎子由八個壯漢擡着,裝飾樸素,四面敞開,只是以紗帳阻隔。透過紗帳,可以看到周公明按在古箏上的雙手都在顫動,臉上黑沉沉一片直如鍋底。
“爛泥~”他憋着一口氣,如欲生吞一般看着衝着他本來的南宮虻,“扶不上牆!”
南宮虎尊,儒將周公明,兩人都憋氣鬱悶得直欲吐血的時候,莫玄卻已經將南宮虻的舉動拋諸腦後,眼中只有舞空大樹,還有緊跟其後磨盤大小的巨石。
拔起大樹,帶出泥土,好死不死那大樹紮根的所在正是一處岩層,牛蠻子蠻性發作,竟是硬生生砸破岩層,雙手揮舞得帶出殘影,每一下都有一塊巨石拋出。
這般驚人的力氣,儼然不遜龍象,要是大軍中有這麼一個人物,那就是一個會走會跑的投石機。
牛蠻子也是血氣上來,先天功法運轉到了極致,外加天賦異稟,方纔有如此恐怖的效果,奈何世上爭鋒,從來不是簡單的力氣大就行的。
莫玄讚歎完他那一膀子力氣之後,沒有半點慌亂之色,一掌當胸,緩緩推出。
陽光照射下來,朦朧了的光影中他五指變幻,捏出了紛繁的手印,天地元氣海量匯聚,在莫玄與牛蠻子之間凝出一座座山形氣勁,從天而降。
“五嶽,定!”
莫玄舌綻春雷,三字一吐,那亂石穿空,老樹舞空的景象,就這麼定格在空中,上下左右皆是一座座高山在合攏。
這就彷彿那整個空間被挪移到了山體之中,爲羣山本身的力量所禁錮,定在空中無法落下。
“呼~”
莫玄呼出了一口濁氣,心中大定。
這式“五嶽,定”本是作用在人的身上,讓人如揹負山嶽,無法活動,引頸受戮,現在改換到了空中定住那些巨石、大樹,即便是他也是第一次使用,並沒有什麼把握。
好在一舉成功!
牛蠻子倒也沒有什麼,擲象投山僅僅是看着唬人,壓根傷不得莫玄一根毫毛,他心中大定的是可以速戰速決,不至於真讓病虎南宮虻給跑了。
心中念動如電,莫玄動作也分毫不慢,似是閒庭信步,實則倏忽而過,莫玄一個閃身,持青龍偃月刀穿到了牛蠻子的面前。
“蠻牛,你此前不願與人圍攻,莫某雖無所謂,也敬你三分,今日且放你一條生路。”
話音未落,莫玄青龍偃月刀探出,以快到牛蠻子根本無法反應過來的速度,在他的一臂一腿上各點了一下。
“嘭~嘭~”
在莫玄抽身而退後,牛蠻子左臂右腿上各有大股的鮮血激射而出,恍若兩股噴泉,瞬間抽乾了他的氣力。
“啊啊~”
他吼叫着,以完好的一臂一腿支撐着身軀,勉強不倒,擡起頭來,莫玄的背影竟是已在數百丈開外,直追南宮虻而去,唯有一個聲音從背影處傳來:
“好自爲之!”
“好自爲之?”牛蠻子眼中一片茫然,環顧左右,只覺得空空蕩蕩,好是寂寞。
沉默了一下,他放棄了再上前拼命的念頭,剛纔那一下即便是再也愚笨他也明白,遠遠不是莫玄的對手,能活命已經對方手下留情了。
“俺還要娶媳婦……”
牛蠻子悶悶地想着,以不知去找根柺杖,就這麼以獨腳一蹦一蹦地想要離開。
蹦了幾步,他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又蹦了回來,將陰陽厲嬌嬌那如嬌美比丘尼的腦袋抱在懷中,再去抗了她的遺體,這才真正離開。
“嘭~嘭~嘭~~”
牛蠻子一蹦一蹦,漸漸遠去的背影不見,唯有那悶悶的蹦跳落地聲,讓這個所在顯得不是那麼冷清。
激戰中勁風四起,早捲起風雪如怒,此時煙消雲散,捲起的積雪沒了支撐,揚揚灑灑而下,將一切掩蓋。
什麼激戰,如何英雄,所在的最後痕跡,盡成了白茫茫一片。
……
“南宮世家,教得好弟子;
先天獸王,逃命好手段~”
莫玄的聲音在這雪域之巔上遠遠傳出,言語間那種譏誚諷刺之意,怕是連孩童都能聽得明白。
他每說一個字,暗處南宮虎尊的臉色就要黑上一分,恨不得將那一追一逃,飛快向着周公明大軍靠近的兩個人都生吞活剝了。
“莫玄,你故意的是吧?”
南宮虎尊咬牙切齒,像他這樣從小就是南宮世家鼎力支持培養的子弟,家族歸宿感自然不用多說,莫玄的話就好像紮在他心裡的針一般。
莫玄還真不是故意的!
他毫不退避地打上這麼一戰,一是爲了融會貫通刀法,二則是宣泄,將這一年間的感動、積鬱,盡數從這一戰中宣泄出去,做回他莫玄本身。
他人忠義,不是他莫玄忠義;他人痛苦,也不當成他莫玄積鬱。
至於此時,目的到達了大半,至少藉着縱酒狂歌,連斬八大先天強者的宣泄,這一年來壓在莫玄心上的東西幾乎爲之一空。
一時間,都有點失態了,平日之莫玄,可不會說出如此話來。
不過即便是他說得如此過分明白,病虎南宮虻卻是徹底不要臉面了,頭埋得更低,狼奔豕突的速度更快,竟是連頓都不頓一下。
“你以爲你真跑得掉嗎?”
莫玄停下了腳步,擡頭一看,那從山腰處涌出的甲士越來越多,儒將周公明的將旗也在前移,再不追上,怕是真會讓南宮虻跑到了大軍中去。
“若是就這麼讓你跑掉了,莫某可不好跟你地下的那幾位同伴交代啊,當一視同仁纔是。”
譏諷之聲從莫玄的口中傳出,蓋過了一切,遠遠地傳入了南宮虻與遠方大軍的耳中。
這下,無論是周公明還是那些士兵們,都知道了平日威風凜凜的十大高手,底氣十足地前去,竟是隻剩下了南宮虻一人狂奔而回。
喧譁與躁動之聲,在大軍中四起,若非周公明是名將之姿,怕早就聲動羣山了。
“廢物!”
周公明恨恨罵出了聲來,他並沒有得見全部情況,心中多少還有僥倖,現在算是徹底地死了心了。
話一出口,莫玄也不顧對方是如何反應,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身形沉了下來,擺出一個架勢:青龍偃月刀平舉在前,身子略躬。
“喝!”
一聲暴喝,積雪爆開,莫玄一人一刀,狂飆突進,如一大將,縱馬馳騁,追殺逃敵,哪怕前方是千軍萬馬,阻路有坑窪不平,都礙不住一騎絕塵。
霎時間,雪域之巔,前方一黃虎,後方一青龍,一追一逃,飛速接近。
“不,不,不~”
“他怎麼可能這麼快?”
前方南宮虻不敢回頭,甚至不敢擦一下從額頭不住滾落的汗水,任由其迷濛刺痛了雙眼。
哪怕不回頭,他也能從那不住增加靠近的壓力與殺意上,感知到莫玄在不住地接近,越來越近。
“逃不掉,來不及了。”
南宮虻近乎絕望地看着自身與周公明大軍之間的距離,棄戰友而逃,一路忍受刺激,現在的他連絕望中反身一戰,以死相拼的勇氣都沒有了。
眼看着,這個南宮世家旁支子弟,赫赫有名的先天高手,就要在莫玄的突擊下束手待斃了,異變突起。
“錚~錚~~錚~~”
崩斷弓弦一般的聲音,在雪地中爆出。
“周將軍出手了。”
南宮虻帶着落水者捉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之心擡頭望去,只見得那八擡大轎落地,低垂的紗帳中周公明撥動琴絃。
“這是……”
莫玄腳步一亂,隨着漸起的琴音,氣息也爲之浮動,本來拉近的距離又再次拉開了一些。
他豁然擡頭,循聲望去,同一時間,琴聲變幻不定,愈發地詭異玄奇。時而鏗鏘,如征戰天下,百戰不得回,將軍馬革裹屍,男兒醉臥沙場,有血無淚;時而又轉爲柔和,似滾珠玉盤,清脆叮咚,又如有最心愛的女子,在耳邊輕聲吟唱……
“音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