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殷皓才發現此時的柳如是並不是兩天前見到的那樣,一身鮮紅的鳳冠霞帔,而是一身清淡素雅的柳綠裙裳。
雖然少了幾分媚態,但卻多了幾分惹人憐愛的柔弱與清冷。
她臉上的神色雖然依舊蒼白,但那是其身爲鬼的特色。
整個人,呃,鬼體已經不在若隱若現,顯然一身傷勢已經在這兩天裡徹底穩定了下來。
面對殷皓的求教,柳如是隻是淡然一笑,便輕聲說道:“書法講究形、意、勢、境四個方面,四者得一便已算是佳品,你的字意、勢、境皆已登上了殿堂,唯獨這形尚且欠缺。”
“看得出來……”
說到這裡,她用好奇的目光看了殷皓一眼,接着補充道:“你對於書法技巧方面的東西設計的並不多。”
她實在不明白,爲何殷皓連書法最基礎的地方都還沒弄明白,就直接學會了意、勢、境三者的運用。
難道是觸類旁通之下的高屋建瓴?
想到殷皓在修道和拳術上的境界,柳如是隱隱有所感悟。
“這倒沒錯!”
殷皓認可的點點頭。
他雖然練字不贅,但究其根本還是並沒有系統接觸過這些。
他的書法是跟郭雲深,青陽真人以及元真老道學的,三人裡就沒有一個在書法方面有高深的造詣。
郭雲深是農民武夫,他練字更多的是感寄情於物,用練字的方式梳理沉澱自己的感悟。
而青陽真人和元真老道,則是修道畫符的的茅山道士,雖然也有那麼些文藝範,但讓他們畫畫那些鬼畫符他們還能保證畫到妙到毫巔的程度,至於書法方面……可以想象,肯定是帶有很多符…咳咳,道教特色的。
而殷皓跟着他們學習書法,又沒有規範的學習過書法的技巧,自然也就帶上了他們的一些特色,不過也因此在書法難度較高的意、勢、境上面登堂入室。
符籙爲闡述天地妙理的文字,天生具有一種能夠勾連天地之勢的能力,所以青陽元真這兩個道行高深的道士,便擅勢與境。
練武能夠明心見性、堅定意志,所以郭雲深這個拳術大宗師,便擅長意與境。
殷皓集二者之優劣,自身境界也具備,雖不如三人精湛,但在意、勢、境三者上面,自然也有一些浸淫。
只是有優自然也就有劣,殷皓的書法上面具備三人的優點,自然也有郭雲深身爲武人字裡行間的僵直,以及青陽元真兩人的扭曲……呃,縹緲,對縹緲。
若是光看書法形體的話,練了幾年字的殷皓,比那些初學者其實好不到哪裡去。
柳如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拿起殷皓剛剛書畢的紙張打量了一下,隨後謙遜道:“妾身雖爲一女子,但自認在才藝方面也有那麼幾分造詣,書法雖不是妾身所長,但想來還是能夠指點公子一二的。”
“姑娘說笑了!”
殷皓神色一正,拱手道:“柳如是之名皓聞名已久,才藝又豈是隻有幾分的樣子,有姑娘指點皓的書法,想必皓的進步一定會很大!”
“是公子說笑了,妾身區區賤名,豈能入耳。”
對於殷皓的讚賞,柳如是嘴角抿了抿,整個人一副淡然處之的樣子。
但從其低眸的眉眼中,卻是明顯能夠看出她的開懷。
說完,柳如是又道:“妾身見公子所寫皆爲漢隸,所言也頗具魏晉古風,想來是對蕩氣迴腸的盛世漢統,也報以嚮往和憧憬吧?閒話我們不多說,那我們就從隸書着手吧!”
說着,柳如是便從殷皓手中接過筆,待鋪好紙張後,便開始教導起殷皓漢隸的書法技巧來。
而殷皓也沒在意柳如是的謬測,而是靜心並盡心的學習起來。
雖然他崇尚商秦二朝,但也不得不承認,漢朝確實有他的獨到魅力。
否則漢人一詞也不會流傳至今,並且如此的深入人心。
一旦靜下心來,殷皓很容易便投入到了物我兩忘的地步,就連樓下的嘈雜也無法干擾到他,之前的練字也是如此。
見殷皓不受影響,柳如是也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教導之中去。
一整個下午得時間,殷皓都在柳如是的書法教導之中度過。
憑藉拳術抱丹之境對身體的掌控,以及過目不忘的天賦,僅僅一個下午的時間,殷皓在書法形體之上便已經登堂入室了,剩下的便只有靠時間去將這些技巧融會貫通化爲本能了。
殷皓的天賦和進步速度,讓即便是見多了天才佳士的柳如是,也不由萬分感嘆和沮喪。
僅僅一個下午的時間,殷皓在隸書形體上的造詣,除了筆畫轉折間還有一點僵直之外,其他的方面都已經不比她差了,這簡直也太打擊人了。
而與此同時,殷皓也在爲柳如是的學識文采而感到驚豔。
在他看來,柳如是或許還無法與李白王維等絕巔才子相比,但與江南四大才子這種程度的才子相比較起來,絕對不遑多讓。
殷皓不知道的是,他所瞭解到的柳如是文采學識,乃是死後兩百多年來不懈努力的成果。
若非這兩百多年裡,柳如是將大部分時間都拿出來鑽研文學才藝,以她的天賦,只怕早就踏入鬼王之列了。
兩百多年來的不懈努力,有此成果自然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多謝姑娘一下午來的指點!”
殷皓笑着拱手道謝。
“公子不必客氣,救命之恩妾身尚且無以爲報,不過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罷了。”
柳如是微微欠身,盈盈笑着還禮,道:“若是公子還有妾身幫得到的,只管提便是。”
要知道,她這兩百多年來裡,可不止是鑽研學識書法,琴簫棋畫,跳舞唱曲,可謂是無一不通,無一不精。
聽到柳如是的話,殷皓神色一正,說道:“救命之恩切莫再提,若非姑娘提我們拖住了那瑪格,我們也不可能順利清理掉那些陰兵,最後解決掉瑪格,說不得最後更是難逃一死,而姑娘之傷更是爲我們所受,皓實在難以厚顏愧領此恩情。”
柳如是楞了一瞬,隨後展顏一笑道:“公子當真有君子之風,既然如此,那妾身便不在將此事放在嘴邊,只是恕妾身無禮,自擡身份,便以公子的朋友來說此話,你看如何?”
說着,柳如是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殷皓。
殷皓欣然接受,並補充道:“既是朋友,那你也就別公子長公子短的叫我了,我原叫子皓,你便直接叫我子皓就好!”
“子皓?”
柳如是一楞,爲殷皓原來的名字感到詫異。
子姓原爲殷商帝王家族姓氏,殷姓也與殷商有着說不清的關係,而殷皓不僅姓殷,原來更是姓子,莫不成是殷商王族的嫡系子孫不成?
這些思緒只在她腦中呆了一瞬,隨後她便將之拋在腦後不在深究,淡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公子也喊妾身的字‘如是’好了!”
“好!”
殷皓笑着點頭應允,道:“那日後就請如是多多指教了!”
柳如是會意一笑,道:“只要如是會的,絕不私藏!”
兩人相視一笑,一種名叫默契的東西悄然之間在兩人之間逐漸衍生出來。
“小師弟,該下來吃飯了!”
一聲中氣十足的高喊從樓下傳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默契氛圍。
殷皓對着歉意一笑,在得到柳如是不介意的目光示意後,這才走下了樓。
一入義莊大堂,殷皓便發現往常固定吃飯的那張飯桌上,多了一個他熟悉的人。。
“任小姐?都傍晚了,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PS:還有19500字,慢慢來,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