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用渾身溼漉漉的,大雨順着身子往下淌,上前衝着那巍峨的武王府門口處的幾名守門的僕從尖聲道:“還不速速開啓府門,通知你們家王爺,恭迎陛下駕臨。”
那幾名在王府門口處看門的僕從卻是看傻了眼,臉上全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就在他們眼前,大雨傾盆當中,一隊人馬冒着傾盆大雨而來,最關鍵的是,爲首之人竟然是當今天子。
這絕對是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所以說哪怕是聽了谷大用的呵斥之聲,幾人還是一臉的呆滯,尤其是看着一身繡着九爪蒼龍常服的朱厚照被大雨淋得如同落湯雞一般的那一幕,這些僕從敢保證,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想到會有這麼一幕。
谷大用將那幾名僕從的神色反應看在眼中,眼睛一眯,伸手一揮,頓時就聽得啪啪聲傳來。
幾名僕從一個個的捂着臉,半邊臉當即便紅腫了起來,這纔算是被谷大用給打醒了過來。
噗通,噗通,幾名僕從一個個的嚇得跪倒在地向着走下鑾駕冒着大雨走來的朱厚照拜倒下去口中高呼:“草民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厚照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道:“大伴可在府中!”
其中一名僕從壯着膽子向着朱厚照道:“回稟陛下,大總管這會兒正在府中會客!”
谷大用聞言喝道:“還愣着做什麼,陛下駕臨,還不快去通秉!”
一名僕從爬起來,連滾帶爬的向着府中而去,而朱厚照則是邁步走進王府之中。
這王府其實朱厚照並不陌生,要知道這王府的興建可是由朱厚照親自批示過的,甚至當王府完工之後,朱厚照都親自前來查看過,所以說對於王府內的構造,朱厚照非常清楚。
客廳之中,隨着楚毅的一番話,衆人都沉寂了下來,正當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下便打破了客廳的寂靜,所有人都擡頭向着客廳門口處望去。
這裡可是楚毅的府邸,若是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的話,肯定沒有誰敢在這個時候這般失禮。
就見一名渾身溼透了的僕從拜倒在客廳外高聲道:“啓稟王爺,陛下……陛下他……”
楚毅皺了皺眉頭道:“陛下怎麼了!”
身子陡然之間坐直,楚毅不禁有些擔心起來,不會是朱厚照那裡出了什麼事情改吧。
朱厚照是性情中人,楚毅清楚今天早朝之上,他突然之間向朱厚照提出辭官,這對於朱厚照來說絕對會造成巨大的衝擊。如果說真的出什麼意外的話,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楚毅纔會隱隱的有些擔心。
看着楚毅眼神之中所流露出來的憂色,王守仁、焦芳等人心中不禁一聲輕嘆,不過大家也都一樣看向了那名家丁。
就聽得那家丁氣喘吁吁道:“陛下,陛下他此刻正在府門外等着殿下前去接駕!”
楚毅豁然起身,看着外間那麼大的大雨,楚毅都無法想象,下這麼大的大雨,朱厚照到底是怎麼趕過來的。
“胡鬧!”
一聲低喃,楚毅豁然起身,大步向着客廳之外走了過去,而王守仁、焦芳等人則是起身緊隨楚毅身後。
王守仁等人將方楚毅方纔那一聲低喃聽得清清楚楚,大家不禁相識苦笑,這滿朝文武,偌大的大明朝,敢說天子胡鬧的,怕是除了自家這位大總管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可是所有人卻不會覺得楚毅這有什麼失禮之處,因爲他麼都能夠聽得出,楚毅那是對天子的一種發自內心,情不自禁的感情自然流露。
出了客廳,楚毅還沒有走出幾步便看到前方黑壓壓的一片人影走了過來,爲首一人身影是那麼的熟悉,楚毅只是看了一眼便認出那一道身影來。
一身常服的朱厚照渾身溼漉漉的,大雨淋溼了朱厚照的衣衫,雨水甚至順着朱厚照的臉頰流淌,看上去朱厚照這位天子在這大雨當中確實有幾分狼狽之感。
然而看在楚毅、王守仁等人眼中卻是沒有一個人認爲朱厚照這般模樣狼狽的,楚毅定定的看着朱厚照,朱厚照同樣也看着楚毅,至於說其他一衆人則是向着朱厚照拜了下去,口中高呼:“陛下!”
朱厚照沒有理會王守仁等人,只是看着楚毅道:“大伴,朕需要一個解釋!”
楚毅苦笑,衝着朱厚照道:“陛下這般冒雨而來,若是傷了龍體的話,臣豈不是罪該萬死嗎!”
一股冷風襲來,渾身溼透了的朱厚照打了一個冷戰,禁不住一個噴嚏,楚毅見狀不禁拉住朱厚照道:“陛下真是胡鬧!”
一旁的谷大用淋得就像是一個落湯雞似得,雖然說他一身修爲的確是可以隔絕大雨,但是朱厚照都淋得溼漉漉的,他一個臣子要是身上乾乾淨淨的,那豈不是太過顯眼了,所以說谷大用根本就沒敢以內息隔絕大雨,因此這會兒被淋透了。
眼見楚毅竟然無比放肆的拉着朱厚照,谷大用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想要開口呵斥楚毅,然而楚毅的動作比谷大用的反應還要快,等到谷大用察覺到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楚毅便已經拉着朱厚照身影消失在谷大用的面前。
“放肆……”
谷大用一聲呵斥,只可惜除了王守仁等人之外,楚毅還有朱厚照已經進入到了客廳當中。
這一路之上大風大雨,朱厚照自然是被淋透了,渾身溼漉漉的,一股子寒意侵入體內,也就是朱厚照一直堅持修行道門養生之法,否則的話,以朱厚照以往那幾乎被掏空了的身子,真的淋了這麼一場大雨的話,怕是已經扛不住了。
即便是如此,這會兒朱厚照也是渾身發寒,忍不住打哆嗦。
“來人,安排陛下沐浴更衣!”
很快朱厚照便被楚毅安排去沐浴更衣了。
等到朱厚照梳洗完畢,再見到楚毅的時候,卻是在王府當中的書房內了。
這會兒朱厚照已經沒了先前那種興師問罪的氣勢,走進書房當中,一屁股坐了下來,絲毫沒有天子的架勢,擡頭看了楚毅一眼道:“大伴莫非就不給朕一個解釋嗎?”
楚毅就知道,朱厚照這邊要是不給他一個解釋的話,只怕朱厚照是不會罷休的,唯一料想不到的就是朱厚照竟然會冒着大雨而來罷了。
深吸一口氣,楚毅將一杯冒着熱氣的薑茶推到朱厚照近前道:“陛下當知臣醉心於武學,對於朝堂之權勢其實並沒有什麼興趣的。”
一個對於權勢沒有什麼興趣的人卻是做到的天子之下第一權臣,這話要是其他人來說的話,朱厚照第一個卻是不信,只是楚毅這麼說,朱厚照絲毫不覺得楚毅這是在說謊。
楚毅的性子,朱厚照也不是不瞭解,無論是權勢還是美色,又或者是金錢,楚毅一樣都不感興趣。
若非是楚毅對於各種典籍,對於武學的偏愛的話,朱厚照都要以爲楚毅是一個無慾無求的聖人了。
所以說現在楚毅說他對權勢沒有什麼興趣,朱厚照神色顯得很是平靜,端起薑茶緩緩喝了一口,看着楚毅。
楚毅繼續道:“相較於高高在上的權威,臣更想做的其實是置身於朝堂之外,專心修行武學之道。”
朱厚照搖了搖頭道:“朕知道大伴不喜權勢,可是若是沒有大伴的話,朕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是好,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朝堂大事,朕怕有哪些考慮不到,而害了天下百姓啊。”
顯然平日裡一切都有楚毅替他安排,甚至替他拿主意,所以一旦楚毅脫身而去,朱厚照就如同失了主心骨一般。
楚毅看着朱厚照道:“陛下這一年當中,所作所爲不是沒有一點的疏漏嗎,可見陛下自身能力絲毫不差,有一代明君之相。”
朱厚照此來不只是爲了要楚毅一個解釋,更是爲了挽留楚毅而來,雖然說聽了楚毅的解釋,朱厚照心理上能夠理解楚毅的想法,但是理解歸理解,接受不接受卻又是另外一個問題。
只聽得朱厚照衝着楚毅道:“大伴確是好狠的心,自己說辭官便辭官,撒手不管,留下這重擔由朕來承擔!”
楚毅微微一笑,搖頭道:“陛下乃是太祖之子孫,當有超宗越祖之志纔是,區區擔子,陛下完全可以輕鬆擔起。”
看着楚毅,朱厚照一改方纔的神色輕鬆,就見朱厚照正容道:“大伴真的是主意已定,沒有絲毫的餘地了嗎?”
楚毅緩緩點了點頭,同朱厚照對視,以表明自己決心已下道:“還請陛下能夠成全!”
朱厚照豁然起身,來回走動不已,顯然這會兒朱厚照心中仍然是猶豫不定,好一會兒,朱厚照定定的看着楚毅道:“朕可以允准大伴你辭去,司禮監、御馬監之職,但是大伴依然是大明之武王,皇兒之太傅!”
楚毅起身衝着朱厚照一禮道:“臣拜謝陛下,多謝陛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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