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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中。
四九城裡的八旗子弟依舊在吹噓着八旗新軍的無敵,午門那一場振奮了滿清心勁的閱兵,餘焰還在燃燒。他們似乎都忘了這支八旗新軍就是照着復漢軍的樣子練就的。只是滿清家大業大,五千支燧發槍乾隆皇帝揮揮手就定下了,比復漢軍幾年來一直的‘努力’都只多不少。雖然這中間也需要時間,需要人來等槍。
但全力運轉起來的滿清武備院,真心不能小覷。
八旗新軍作訓中使用的火槍,十中只有一個是真的,剩下的都是實木做的假槍。可最多到八月底,剩餘的燧發槍就會全部發放到八旗新軍的手中。那就是實打實的五千人槍!
北京城裡的八旗子弟就在絮叨,說到了九月,大軍就會南下,屆時先平了魯西的白蓮教匪,再收拾河南的陳逆老巢,然後把九江、安慶、江南、福建、臺灣啥的依次收拾,整理山河,洗清南北,這天下還是大清的天下!
一個個牛氣沖天,豪情壯志,口氣大的能吞天,指點江山像極了後世的‘鍵盤z治局’。
暗營卻是能夠從那些八旗子弟一張張的大嘴巴里多少收拾出一些有用的消息,配合着河南會館而聯絡起的人脈,再加上滿清公開的邸報等等,消息是源源不斷的送到南方來。當然,滿清粘杆處的出現也讓在京潛伏的暗營更加的小心。
自從閩浙以海船轉運漕糧,京津地區的糧價應聲而落,還連帶着整個直隸總督區【河北、河南、山東】的糧價都下挫許多。北京城有了糧食,有了江南的綢緞土產,彷彿一夜回到乾隆三十年,變得跟昔日一樣的繁華富貴了。
落腳在北京的暗營卻明白,滿清朝廷沒錢了。乾隆皇帝向山西的土財主借銀千萬兩的事兒根本就瞞不住誰,而且八旗大爺們的鐵桿莊稼也受到了影響,錢糧發放的都沒原先利落了。滿清沒錢了,這對整個復漢軍都是大好消息。沒有了錢財,滿清的控制區越大,他們擔當的負擔就越重,就像明末一樣,曾經引以爲豪的地大物博會成爲要掉他們性命的毒藥。
眼下的滿清朝堂,也有大批的官員上書‘開捐’,在地方增設軍營糧臺、籌餉局等,那目的全是爲了錢財。
滿清朝廷靠着晉商的銀子僱住了北方戰局,南方各省卻由自身比較厚實的家底,以及廣東的錢財,也兜住了十幾萬大軍的花銷。可今年還沒到頭呢,夏稅剛收,轉手就沒有了,秋稅還要等上一段時日,而且還都嚴酷的冬日……
滿清能在今年剩下的時間裡鎮壓全部的義軍嗎?今年要是不成,明年的錢糧又要從哪裡來?朝廷繼續向一幫商賈借錢嗎?而且那些商賈還有多少錢可夠朝廷借的呢?
銀子。如果籌到足夠多的銀子,這已經是壓在滿清朝堂面前最最迫在眉睫的難題了。
在福建天地會起義以來的這半個來月時間裡,乾隆下令恰克圖恢復與俄國人的通商,因爲入炮廠做事的高思類和楊德望,被乾隆叫道御前詢問起歐洲事情見聞的時候,曾提到俄國與近東大國奧斯曼帝國爲死敵關係,北京耶穌會受到澳門的來信,說第五次俄土戰爭已經爆發了。
滿清與俄國的關係絕對談不上融洽,無論是東北發生的小規模戰爭,還是新疆問題上俄國人的多次插手,都讓滿清皇帝對俄國存有着深深的防備。結果高思類、楊德望一說俄羅斯要與其南方的死敵展開第五次國戰,而且依照之前的四次俄土戰爭規模來看,沒有三五年時間兩國是不會歇戰的。這就讓乾隆對俄國徹底放寬了心,三五年後俄國人或許能夠結束自己與奧斯曼帝國的戰爭,但那個時候的大清也一定早早平定了內亂。俄國人無有可乘之機的!
恰克圖這個開了有關,關了又開,成爲了清俄關係的善惡指向燈的窗口被滿清重新打開了。在另一方面,這也是乾隆對於晉商的褒獎。不管這些晉商在銀號錢莊上有多麼大的財力,恰克圖與俄國人的貿易對於他們都至關重要。
然後有御史蔣曰綸奏陳,‘大挑’所至年限太久【四科落地舉子】,以至於所挑之人不無老邁之輩,實難以長遠爲國效力,當改四科爲兩科,每六年舉行一次縮短爲每三年一次,於爲國廣納良材!
前一項就不去說了,後一項是爲的什麼,就太明顯了。滿清這是拉攏讀書人呢,把之間放開的小口中,一下子擴大。三年一挑,這他麼跟科舉都能比了。
四科落地時日太長,兩科落地就有資格,看看全天下的進士,又有多少人是一科就能金榜題名的?就是紀曉嵐這樣的人物【甭管品性如何,只說文采】,鄉試兩次,會試也是兩次,這滿天下兩科落地的舉子不要太多。而舉人在地方上的份量和威望,比之秀才也不要高的太多,他們纔是士紳的中堅!
滿清出臺‘優惠’政策拉攏舉人,那就是在拉攏漢族士紳,加上團練政策的推行,這‘大清朝’變得越來越沒‘康乾盛世’的調調了,這妥妥的是晚清的氣象啊。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任你再英明神武,沒有銀子打底,那也屁都不是。乾隆就是這樣。
他這一輩子從沒爲銀子發愁過,自己接老爹班的時候,雍正給他留下了整整八千萬兩銀子的家底。而且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火耗歸公,等等政策也讓乾隆手中根本不缺錢花,所以他好大喜功,打這個敲那個,就是因爲他手中有錢。有了錢,綠營漢兵的命又算什麼呢?
士兵們糧餉不缺,戰死了還撫卹到位,這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帝。所以乾隆還一直大手筆的修築、修繕着圓明園,大手大腳的揮霍,下江南,遊木蘭,承德避暑山莊在歷史上更一直修建到乾隆五十七年才結束。
這是一個有大福氣的皇帝。和他親孃一樣,都是中國歷史上的有福之人。
活的長,掌權的時間長,還吃喝玩樂耍女人,喊打喊殺賺聲名,瀟瀟灑灑的過一輩子,就是到了晚年了,聲勢浩大的白蓮教起義,也被自己兒子嘉慶背過個‘中衰’的黑鍋。
試看整個中國封建帝王史,你再找不出第二個這樣有福的人了。
……
歷史上的乾隆皇帝很有福氣,乾隆中葉更是他玩耍的高峰期,但這個時空裡一切都變了。復漢軍的存在讓乾隆腦門直疼,現在山東的混元教,福建臺灣的天地會和洋匪,要收拾山河就要錢啊。乾隆有重整河山的豪情,當初訓練八旗新軍的時候,都是他拍板定下的章程,下了嚴令讓挑選出的八旗武官聽從俘虜的作訓,直接以復漢軍的那一套來練兵,乾隆雄心壯志和能力都是有的。但他現在真的沒錢了。
乾隆現在恨不得把宮裡頭的金銀器物都全拿去溶了,東北要銀子,西北要銀子,山東河南安徽前線也要銀子,南面各省倒還算好的,錢糧都能顧住,問題在北方,問題在北京。因爲北京城裡還有百萬旗人,整個八旗的鐵桿莊稼,乾隆上哪去找?
而且,而且……
乾隆想到各地報來的反書**案,還有時不時的陳逆暗間殺官燒倉時間,就覺得這腦門真真叫一個疼。現在滿清可拿的出手的軍事力量依舊不少,比如西南,雲貴和廣西的綠營還都是能戰的,四川已經調出了一萬多綠營,估計也是四川各兵鎮的精銳了,但擠一擠,還能再出一兩萬。大西南的軍隊乾隆已經在調動了,可是雲貴和廣西都非富裕之地,四川還好,大軍調動的錢糧少不了要廣東解些銀子,而一個廣東能支撐的下麼?
乾隆現在最最萬幸的是,陳鳴常州大敗閩浙陸勇之後,沒有掉頭南下吃掉蘇州,兵進杭州,還帶浙江這個錢袋子還能保住。否則南方也愁人。
北方的馬隊不能再出動了,再出的話蒙古會有什麼反應且不提,光錢糧上就又是一筆巨大的開支。而且那些地方的馬兵軍紀渙散,屢屢擾民,洗劫村鎮,燒殺擄掠之事頻頻。那都是在給逆賊補益,在丟朝廷的民心;北京城的旗兵也可以調動,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北京的旗兵是很多,然如西山健銳營和八旗新軍之精銳者,卻少之又少。
火器營、驍騎營、前鋒營、護軍營、步兵營、神機營、虎槍營、善撲營等等,都已經抽調精銳趕赴河南與山東戰場,各營兵勢旺盛,但精銳者少。而且京旗纔是他的命根子,就比如那西山健銳營,除了第一次調動了五百人趕赴河南,乾隆再沒動用過他們。不是健銳營也腐朽了,不能戰了,而是乾隆要把他們攥在手心中。這種精銳輕易地損失不得!
銀子就是這個時代的燃油,缺少了‘燃油’,再強大的‘飛機坦克’也是廢鐵爛銅一堆。乾隆甚至還要防着這些‘飛機坦克’反噬。之前山東局勢緊張的時候,乾隆就大把大把的將巡防營的人馬調去了山東,都沒動用幾個在京的旗兵。因爲死一個旗兵比死一個巡防營漢兵的成本高太多了。
“皇上,要緩解銀錢之危急,只能開捐局,籌餉局。奴才以爲,可在湖南、四川、山西、直隸、浙江、廣東六省試開畝捐,按地畝肥瘠和業田多寡,照地丁銀數分別抽捐,大致每畝起捐自二十文至五十文不等。同時,對京津、浙江、廣東的米行推行捐釐之法,規定每米一石捐錢五十文助餉。可解朝廷燃眉之急。”
“如效果殊然,可放寬限制,縱寬齊平各業大行鋪戶,一律照捐抽釐,大致值百抽一。”傅恆面對着乾隆款款而談。他說的這些如果被陳鳴聽到,肯定會感嘆‘英雄所見略同’,這政策,他麼不就是歷史上滿清平太平軍的時候出臺的‘厘金制度’麼。這個策略在中國近代史上貽害無窮,卻也是湘軍、淮軍、楚軍等晚清重要地方武裝力量成型的重要原因。
地方團練武裝有了錢糧,還用得着**朝廷嗎?就像原時空的晚期時,要不是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思想老舊守固,他們如果舉起反清,解決滿清何必拖到1912?還他麼留下那麼一個爛攤子?【註明,這爛攤子不是指近代中國遭受的恥辱,而是指對滿清的優待,連皇室帶王公貴族都算上,他麼的沒有一個清算的】
乾隆猶豫不決,他手中真的沒有銀子了,但是厘金這東西一開就難以剎住口,這會讓中央財權旁落,地方財權膨脹。如此會威脅到滿清的統治,這是最直接最明顯的一個隱患。
並且戰亂之中,吏治難保清廉,一旦開了厘金的口子,地方私徵加派的行爲會不會肆行無忌?會不會讓朝廷更失人心,最終導致滿清駕馭全局的統治能力隨着財政狀況的日益惡化而逐漸喪失?
“地方行有財權,加輔之以團練,豈不成唐時藩鎮?”乾隆面帶怒色。
傅恆也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其中厲害因果,但是朝廷沒錢啊。復漢軍都已經殺到郾城,乾隆已經下令給新任兩江總督兼欽差大臣尹繼善,讓他立刻催兵,甭管蘇州和松江的部隊是怎麼一副狗模樣,一定要他們進兵南京,一定要把陳鳴從江北恏回江南去。
福建亂起,浙江和廣東的精力全都要收回一部分,福建陸路提督段秀林更上書北京,直言軍中士卒人心混亂,人心思鄉,兵無鬥志。但段秀林手下的福建陸勇乃是松江清軍的頭等主力軍,當地官府豈容他們這般走人?
松江地方一改之前所爲,錢糧犒勞源源不絕。雖然他們之前被複漢軍掃蕩過了一次,可松江真的很富裕,段秀林部滿打滿算也萬人不到——連戰連敗,損失慘重,一個松江府完全能包裹起來。
並且,滿清開捐,也就是當年康麻子打三藩的時候行的‘捐納’,那是可以直接捐實缺官做官的。
當初康麻子時候,頭三年,全國光知縣就捐了五百多人,那是隻要拿錢,就立刻做官,與捐先用、捐即用。而且趁着開捐,全國各地捐納生員與貢生的也層出不窮,乾隆中葉的中國比康麻子時候富裕的太多了。雍正年間的御史顧琮曾尖銳地指出:“不問才也、能也、文理優通也,朝爲白丁,上一千七百兩,而暮則堂堂縣令矣,再上一千兩而先用,再上一千兩而即用矣。通計不過三千七百兩,即授一小縣而煙火萬家,司其政令光榮極矣。”
康麻子那個時候一千七百兩就可以當一縣父母,眼下乾隆皇帝漲到了五千兩,而且位置多處長江一線、福建、山東與河南。如果那知縣能自己帶着一支團練到縣裡上任,或是跟隨官軍攻伐叛匪【位置還在義軍控制中的】,那就更是我大清的忠臣了。
中國從來不缺官迷,有錢的官迷更多。所以頒佈發令才只半月,乾隆就收到了上百萬兩銀子的買官錢,這予個人而言是一筆天文數字,但對於一個國家,那也就是塞塞牙縫。
乾隆臉皮都不要了,開了捐納,史書上再摸白也是污點,這都是爲了滿清的江山,那麼他能答應開厘金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