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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志強拖着一雙灌了鉛一樣的腿,艱苦的邁着腳步。今天上午就從縣城出,李大人的命令,太陽落黑之前,必須抵到土門集。他嘴皮子上下碰一碰倒是輕巧,一路上乘轎子,民團的頭目們也或是騎馬,或是騎驢,樑志強這樣的小蝦米們可就遭大罪了。中午飯就兩個麪餅一碗鹹湯,根本不頂餓,現在不僅兩條腿快要不是自己的了,肚子餓的也咕嚕咕嚕叫了。
樑志強現在就盼着什麼時候能走到土門集,好好地吃一頓,好好地睡一覺。
整個民團隊伍中像樑志強這樣,一走一搖晃的人還大有人在。他們在半個月前還是黃土地裡刨食的老實農民,如果不是他們的老爺把他們着急了起來,他們現在正忙着給秋收結尾呢。
地主老爺用錢和許諾讓他們搖身一變成爲了鄉勇、義兵,但卻不能在短短的十來天時間裡讓他們完成從農民向戰士的轉變。這支諸縣聯合的民團武裝真正的骨幹還是那些地痞打手出身的無賴漢,以及各家士紳手中的護院和地方上有名望的武師。
前者不需要多說了,民團不是軍隊,領追求的是一時間的戰鬥力。這些經常打架鬥毆的地痞無賴,明顯比老老實實的農民更有戰鬥力。這些人是民團的炮灰力量,然後就是數量也不少的佃戶農民,他們會很老實的聽從民團頭目的指揮,因爲他們的生計就維繫在那一個個頭目的家族身上。就比如樑志強,他主家的二少爺就是郟縣民團的領之一。
最後纔是那些民團領們最信賴的隊伍——他們的護院。每一個民團領周邊都簇擁着這樣的一羣人。最後是武師,也可以說武秀才,甚至是武舉人。這些人在地方上都有威望,論家底厚實不見得能力壓‘羣雄’,但每一家都是強梁!
戰爭指揮上,這樣的人有很大的言權。
樑志強身體很好地,他是家裡的主要勞動力,有空時還會外出做個工,他會點木匠手藝,還能做泥瓦匠。但這種體力勞動與行軍趕路是完全兩碼事的。樑志強可以餓着肚子在田地裡幹上一天的農活,能一粒米不吃的在工地做上一天的工,但他不能一天走上三十來里路。
部隊行進跟一個人單獨走路是不一樣的。一個人走路,開始的時候可以走快點,累了可以坐下來歇一歇,但大隊人馬不行。開始的時候你走不快,累了之後你也歇不成。
人的體力就在開始時的拖拖拉拉和漫長的散步狀態中一點點耗去。等到體力值下降到警戒線以後,整個隊伍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堆垃圾。
鳳凰臺上,陳鳴望着土門集,笑着對陳二寶說:“現在咱們要是出現在土門集外,你說能抓多少俘虜?”爲了不讓清政府震動,陳家現在純粹是綁着兩腳再讓一隻手的跟對方過招,可能腦袋裡的智商也要下調個百八十點。不這樣,怎麼能顯得出陳家無能?不這樣,怎麼能讓王俊、李釗等人依舊自以爲把握在手?
就像出事後陳鳴夜裡到縣衙拜訪常瑞時,常瑞對他的警惕一樣——別以爲常瑞沒任何動作,只不過是陳鳴的動作更快,更加勢不可擋,一波流的把常瑞帶溝裡去了——想要讓當官的放心,你就要表現出這羣當官的心目中的那個自己!
所以陳鳴需要‘蠢’。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帶着自己的隊伍衝進土門集去抓俘虜。
“麻痹的,造反落草造到我這個份上,老子也醉了!”
扔掉了手裡的木棍,陳鳴拍拍手走了。今夜他又不用值夜,明晚他也不需要值夜。他根本就不是鳳凰臺這塊的,陳二寶纔是這裡的第一指揮官,陳鳴現在待在鳳凰臺明顯就是要‘見見’血應付應付汝州的民團。
陳鳴真正的位置是在鐵寨,他要做的是縱覽全局。
這趟‘落草’結束以後,五堂叔的話語權被消弱了很多很多,實際上陳惠自身的話語權也被削弱了許多,只不過他的好兒子又替他掙回來了。
陳鳴當着七公、七公、二叔等所有人的面,一刀砍了周天藝的腦袋,至少能讓陳家內部老實一倆月。接下來的一個冬天,陳家此刻在山上的這些人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年前就不在山上了。今後幾個月裡,爭權奪利對於陳鳴已經不需要了。
他只要控制好武力就ok。那鍊鐵和兵工生產,甚至是糧食後勤,完全可以由他老爹來負責。
陳鳴只需要防着他便宜大哥再度露頭就行了。
他可不想當第二個李世民,即使陳崗的身份是庶子,根本不能與既嫡又長的李建成比。
陳鳴已經讓二叔着手準備學校事宜了,眼下上山的人中,所有年級十二歲一下的都滾到學校去‘回爐再造’,陳崗將是其中的老師之一。
——雖然陳鳴不知道,他究竟會在伏牛山裡窩多久。但總歸有點用,也爲陳崗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
這幾間學校裡會有簡體字出現——中國老早就有簡筆字,甚至很多文人墨客的私人信件中都有大量的簡筆字,但在公文和正文上面,簡筆字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
陳鳴需要的不是一羣之乎者也的秀才,而只是一羣認字識數的人。所以陳鳴要學校交的就是簡體字。不管這簡體字對中國的‘傳統文化文明’有多大的破壞性,至少在文化傳播上,它比繁體字有效率多了;嗯,外帶上標點符號;
學校裡還會教算術,不說陳惠的那波手下,只說陳家的子弟中,有的是年歲大了,輪不動刀槍的人,這些人就用來當數學老師,要教阿拉伯數字。他先教給他們;
最後,學校要教軍操,這些孩子不管將來是當兵還是幹別的,小的時候學一學軍操沒壞處。
李小妹現在已經轉移到鐵寨去了,老太太和高氏也都轉移到鐵寨去了,清風寨什麼太遠了,如果官府方面的威脅性不大,鐵寨最適合她們落腳。而且她們的‘出現’也能一定程度上安定人羣的人心。
陳惠現在也在鐵寨,陳崗一家子,以及陳聰一家,等等,都在鐵寨。
陳惠對於自家的武力很有自信,不將汝州官府召集來的8oo民團看在眼裡,只要沒有滿清的經制大兵進剿,他是不會往深山裡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