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裡,汝州知州大人王俊不得不駕臨魯山縣城,跟他一塊來的還有他從州城帶來的一二百民壯和衙役。沒辦法,陳家賊實在太兇悍了,接連打破王坪和蕩澤,將王坪王氏和蕩澤董家兩個魯山大戶一掃而光。
在王俊駕臨魯山縣城之前,整個魯山縣境內已經有n多家地主士紳逃進了魯山縣城。
在土門集大敗而輸的汝州營也根本不敢出城迎戰,眼睜睜的看着陳家賊掃蕩了飲馬河下游和大半個昭平湖。
王俊只能前來魯山坐鎮。誰讓魯山縣令掛掉了呢?誰讓汝州營此刻羣龍無首,南陽鎮已經在抽調精兵來援了,但這種天氣裡,那比需耗費相當多的時間的。
魯山縣這種混亂的秩序一直持續到臘月二十,一支五六百人的綠營兵開入魯山,囂張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陳家賊才退出了魯山縣平原。
在這小一個月的混亂期內,到底有多少人被卷裹到了伏牛山,到底有多少糧食物資甚至是豬羊雞鴨被運進了伏牛山,那都是一個誰也不知道的未知數。
土門集。
飲馬河邊上的土門集已經沒有一個居民了,陳家軍從這裡又一次撤出,而一羣打着綠營旗號的南陽鎮兵剛剛將這裡佔據。陳鳴站在冰車上,舉着單筒望遠鏡看着圍牆上的身影,爲首之人聽說是盧氏營的守備。
“好個悍賊。面對官兵竟然無人懼色……”保寧又是搖頭又是讚賞。
別看他頂的只是一個五品水晶頂戴,實際上年紀不大的保寧卻是南陽鎮的第一人,南陽鎮鎮臺大人。
保寧出身圖伯特氏,蒙古正白旗人,靖逆將軍納穆札勒之子。乾隆中,由親軍襲三等公爵。他老爹納穆札勒在平霍集佔之亂的時候力戰矢盡,戰沒於陣,被追封三等義烈公。保寧襲爵後,授乾清門侍衛。隨後在漢中鎮任職,乾隆二十七年調往甘肅,鎮壓石峰堡hui叛,乾隆褒獎他膽勇持重,少年如宿將,尋調南陽鎮總兵。
保寧才二十九歲。
對於一鎮總兵來說,這個年紀簡直是匪夷所思的小。
保寧到任南陽已經小兩年時間,一致認爲自己在這個位置上就是熬資歷用的,不想就在南陽府旁邊的魯山,竟然發生這般駭人聽聞的惡劣事件。
陳鳴沒有想到那個軍官會是南陽鎮的總兵,保寧也不會想到冰車上站着的那個人是將來顛覆了整個大清朝的陳鳴。彼此照面,陳鳴沒發現什麼值得警惕的,而保寧卻看到了陳家軍那面對官軍時毫無畏懼的彪悍。
“鎮臺,那賊人起於魯山,先後大敗汝州團練和汝州營,又肆虐魯山半壁,氣焰正盛,對於官軍自然不懼怕。”保寧身邊的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說道:“但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鎮臺只需挫敗其一兩次鋒芒,其兵鋒自潰,其兵勢自亡。”
小小的陳家怎麼可能與官府比底蘊?
官軍有整個大清朝做後盾,不要說敗一次兩次,就是十次八次,也能輕易地組織起新一波進剿的大軍。陳家有什麼?他們才幾個人?只要敗一次,等待他們的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保寧眼中的銳氣緩和了下來,這人說的對,陳家算什麼呢。保寧對於自己剿匪的勝利也從來不動搖,他要做的只是避免敗仗。
“就先容得他們再猖狂倆月。等到冬去春來,大軍匯聚,本鎮會將他們一網打盡!”
保寧轉頭看向身邊的中年人,“彭守備,土門集就交給你們盧氏營了。務必給本鎮守住,卡死陳家賊出入山間的道路。”
……
鐵寨。
不同於別處山中村寨冬季裡缺衣少食的困苦,鐵寨這兒物質豐富的呢。在糧食方面,明年一年的時間陳惠都不需要發愁。
什麼?你說後年的糧食?那也要陳家先撐到明年年底再說後年的事啊。
陳家這邊糧食不缺,此次下山‘掃蕩’,陳家還連捉帶請,提溜了幾名說書的、耍把戲的上山來。魯山隔壁的寶豐縣可是中國有名的魔術之鄉,汝州地面上耍把戲的很多很多。這次陳家軍下山直接就捉上山來了。
這些人的出現讓四個山寨和兩個礦藏緊張的‘精神文明’建設,得到了大大的緩解。
等到陳鳴帶着最後一批人回到鐵寨,整個行動算是圓滿結束。如果不是陳家軍見到了外來的綠營兵馬,這一消息讓整個山寨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山寨完全可以歡歡樂樂的過個好年。
而對於陳家的核心人物,卻不得不將目光放到兩個月後,乃至更遠的將來。
“爹,二叔,七公、九公,各位長輩。我認爲,咱們不能光停留在這大山裡頭。如果來年春天裡咱們打贏了,我建議咱們兵分兩路走,一路繼續留守伏牛山,咱們架老老少少都在山裡頭,這個口子是必須守住的。另外一隻就打出去!
不需要多少人,但一定要全部是戰兵。殺出魯山,只要咱們擊敗了進剿部隊,短期內至少咱們是可以在汝州橫着走的。
咱們要擴大自己的力量,擴充咱們的實力。”
“汝州,在座長輩都是清楚的,這裡山多礦多,不管是煤礦還是鐵礦,開礦就需要人手。這裡面有像咱們家這樣的仁義的,也有往死裡用人,甚至是用奴工的。”
“這奴工就是咱們最好的兵源。”就像陳家軍在魯山做的那樣。他們最開始只想報復王家和董家,但很快就發現魯山縣是個慫包,那就毫不客氣的席捲了半個縣境。一個個私礦砸下去,伏牛山裡可是多了五六百人。
“他們對自家的東主充滿怨恨,他們對朝廷官府充滿怨恨,只要咱們把他們救了,說服他們加入我們隊伍不是難事。”陳家已經這樣做了,這是不可否認的現實。
陳鳴看着臉色都微微有了變化的在座之人,開口說出了一個已經成爲實際卻沒有幾個陳家人看正眼去面對的事實:“我們已經是反賊了。殺了一員參將,殺了那麼多綠營兵,還活剮了一個知縣大老爺,我們不是造反誰是造反?
對於大清朝,對於現在的官府,我們是屬於絕對該殺該死的人。”
“所以我們必須往前走!”
“我也不知道咱們究竟能走多遠。但是我們要不走,就會被官兵們追上,那等待我們所有人的就都是個死。不僅我們死,我們的妻兒也都會死。
所以我們必須能走多遠走多遠。
一直走到我們死光光,或是我們把前來圍剿我們的官兵殺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