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白塔寺。
坐在熟悉的禪牀上,章嘉三世內心裡的涌動久久不能平息。作爲京師最古老也最大的密宗寺廟,章嘉三世對這裡絕對不陌生。
當初離開北京的時候,章嘉三世都以爲自己再也回不來了。因爲清軍敗得太慘了!
永珹還以爲自己忍耐一二,學一學勾踐,大清就還有將來,章嘉三世卻一點信心也沒有了。但是柳暗花明,他只不過靈機一閃換個角度來考慮,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靠着背後的蒙古四盟,哈薩克,還有歸綏六廳【土默特】,他章嘉三世現在不僅回來了,還是在陳漢太子的‘恭請’下,回到的北京。哈哈,回到了他所熟悉的白塔寺!
一切都是那般的順利,內蒙六盟中的四盟跳下了滿清的大船,雖然這一切才都只剛剛開始,誰也不敢保證以後雙邊的關係會展成什麼樣兒,但至少現在蒙古沒有傷及根本的損失,復漢軍也認可了這種存在。
局勢展到現在,草原上的蒙古人已經在陝西、中原、直隸等戰場前後損失不下三萬騎兵,對於人口越來越少的蒙古人來說,三萬成年丁壯的損失已經很受傷了。雖然蒙古人臣服於陳漢後,蒙古王公們的地位沒有先前時候的尊貴,也沒有了賞賜。甚至他們頭上的爵位陳漢還承不承認都是兩碼事。陳漢的皇帝更不可能從南京一年來一次大草原。但整個蒙古至少保住了自己的元氣!
對於章嘉三世來說,這就足夠了!
畢竟形勢比人強。
將來的一切都要交給將來的人吧,他所能做的就是維持着蒙古人眼下的利益,如此就是萬幸了。縱觀歷史,每當中原由漢人來主宰的時候,塞北的草原民族就沒有幾天與中原王朝是平安相處的,然而時代已經變了。金戈鐵馬再不能像往日那般縱橫中原,大炮火槍纔是真正的武力。
復漢軍北伐以來的幾次戰鬥,章嘉三世都瞭解甚深,不得不說,草原騎兵的輝煌暗淡了。
今後不要說是攻城,就是平原野戰,草原騎兵也啃不動復漢軍的步兵。
章嘉三世現在每天都給雍正皇帝還有乾隆皇帝誦經,但他嘴巴上從來不對外人說起過。
“呼圖克圖,漢人的太子對於密宗,可願意皈依我佛?”有身邊的大和尚這麼問。
章嘉三世答道:“漢人太子敬佛不信佛。”見過陳鳴的密宗和尚不在少數,但真正跟陳鳴談過心的密宗和尚只有章嘉三世一個。對於這些和尚來說,什麼是最大的支持?不是金銀,而是君王的‘虔誠’!
可惜陳鳴前世是一個標準的無神論者,今生因爲對於‘穿越’的敬畏,對於滿天神佛也是敬而遠之。可這就談不上啥子信奉了。否則他怎敢對一神教那樣呢!
英法等國請在上海、南京、廣州等地設立領事館,陳惠已經答應了,但是對於耶穌會請求的傳教自由,陳家父子倆全部是一個意見——拒絕。陳惠是本着t朝上國的驕傲,陳鳴就是本着‘歧視’了。
章嘉三世現在已經不期望與把陳鳴給忽悠了,想想陳鳴年輕氣盛,大權在握,領軍縱橫天下,風光無邊,這樣的人又沒‘傳統’的薰陶,比如乾隆雍正啊,滿清從順治開始就信佛,雖然他還信奉了一神教,所以下面的康麻子,雍老四,乾隆,在佛教教義上都有着一定的造詣,尤其是雍老四。
而漢人的歷史上呢,又幾個風華正茂的英雄豪傑會信格老子的阿彌陀佛?不經歷時光的磨搓和打擊,沒有感受到死亡的陰影,天下豪傑誰會拜一團虛妄,一尊泥胎木雕呢?就算是和尚出身的朱洪武的子孫們,也更多地是信奉道家。對比意氣風的陳鳴,章嘉三世的目光已經看向了英雄暮遲的陳惠。
就他所知,陳惠的身體不好,世上多有傳言——此人好色。想想看,數年裡生下子嗣十人,自身又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如此‘業績’確實有夠驚人。如此可不就要把自己的身子掏空了嗎?今後如果能夠在女色上剋制的一二,那還有些年歲活,否則怕是命將不久矣。而這種人,正是章嘉三世最好的獵物。
同時間的圓明園裡,陳鳴腦子裡根本沒去想白天裡章嘉三世那些神神叨叨的話。那些話他權當放屁了。陳鳴腦子裡盤算的是自己未來對蒙古的打算!
未來,復漢軍跟俄軍一定是要有大戰的。蒙古人排的上大用處,甚至靠着他們陳鳴能招降來西伯利亞的韃靼人,也就是布里亞特人。
內外蒙古廣袤的大草原上是他們的家園,如果蒙古人不是人數少得可憐,全部加到一塊才百來萬人,縱然騎兵的時代已經要過去了,蒙古也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
現在蒙古人最大的問題就是人少,就像當初的黃氏一樣,就像現在的黃鬆一樣,千畝地一棵獨苗,小命精貴着呢,自然不堪死拼爛打。蒙古人已經爲滿清流了不少血,一場場戰爭下來,三萬正當年的男丁的死,已經讓這個總人口才百來萬人的民族痛入心扉了。
現在一部分蒙古人選擇了臣服,未來還會有蒙古人臣服。可是要怎麼的把這些蒙古人給消化掉,陳鳴可不準備學滿清那一套和親。他閨女寶貝着呢,纔不會嫁到大草原上去吃苦。滿清入關前後,一百多年裡固然把蒙古人調教的很馴服,大力推行佛教密宗,另外就是隻犧牲了一堆公主格格和一些錢財,但一個問題也不能忽視掉。那就是不論是那些低頭的蒙古王公,還是地下的蒙古p民,蒙古人還是蒙古人。
他們並沒有滿化,也不像滿人迅的漢化。即便是徹底罷黜了旗權的察哈爾蒙古和土默特蒙古,那些蒙古人的言談舉止和生活習俗上也都繼續保持着深重的蒙古味道。
陳鳴想要轉變蒙古人,未來他是要進軍中亞和北美的,那個時候他用得到蒙古人。在北美,蒙古人作爲騎兵,跑馬圈地的度不要太快。
俄羅斯、中亞、北美,看看這幾個地方,蒙古人的作用都不能小覷,即使把北美扣除了,只說俄羅斯和中亞的問題,蒙古人陳鳴也要扣在手中。
科爾沁他們既然死活要跟滿清一塊,那就直接滅了吧。現在已經到了陳鳴碗裡的這些蒙古人他可要好好地照顧。至於蒙漢之間的仇恨,要說陳鳴心裡一點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說像對付八旗一樣對付蒙古,也不太可能。走一步看一步吧,保不準今後中國就只有蒙古裔,而沒有蒙古人了呢。
那麼如何改變蒙古人呢?
先就是要在現今條件下,給蒙古人找一個可以賺錢的門路。養馬養羊養牛是一方面,羊毛就是他給蒙古人找的第二個賺錢的門路。中國現在的毛紡面料絕大部分是進口英國人的。這種情況下要是還放着便利畜牧的蒙古大草原不加以利用,他就是傻子了。
“殿下。”外頭傳來了劉武的聲音。
“查的怎麼樣了?”
“殿下,綿羊在蒙古各旗都有着很多。塞外的遊牧民族早在漢唐時候就開始剪羊毛了。他們平常生活都離不開毛毯、毛氈。”
“有沒有織成布的?”陳鳴說的意思是英國進口的毛料那樣的布。
劉武沒有說話,而是掏出了好幾塊布,等陳鳴接過去細看,才說道:“殿下,這經緯太大,線也太粗了。”跟洋人哪兒的毛紡布料完全是兩碼事。
陳鳴眼睛裡眯了眯,心中道了一個果然。他就記得哪本小說裡,在作者要搞掂蒙古的時候,有讀者給作者出主意搞毛紡。用蒙古人的羊毛,在蒙漢之間構成一個相對平衡的經濟循環,以此作爲一個存在基礎,一點點的把蒙古人拉進溝裡去。結果書評區裡被噴了又噴,一個又一個科普黨高叫着:蒙古羊毛太短,不能毛紡。【別對位啊】
陳鳴當時就一看便過去了,也沒去問度娘。想在看,那些科普黨說的倒是真的。
“這他麼還要從西方引進能防紡布的羊種啊。”陳鳴隱約記得這東西有個專有名詞的,可他忘掉了,只能用這個能防紡布的羊來稱謂它。
“麻蛋。除了引入馬種,現在連羊種都要引入了。”劉武退下去後,陳鳴很不爽的罵了句。他是真的不信那麼大的中國就真的找不出可以織布的羊毛來,但這無疑要非很大力氣和很長的時間,而他現在很顯然沒必要去廢那麼大的經歷來在國內找這玩意兒。因爲他完全可以從歐洲來引進!瑞典東印度公司的羅賓·盧斯蒂格和法國東印度公司的弗朗索瓦·菲利·佩裡埃會給他帶來他想要的一切,只要陳鳴願意拿出真金白銀。
現下這兩個國家對於現下的中國要比英國人好用。因爲他們對於東方沒有政治利益訴求,完全是金錢利益,而陳漢就是再缺錢,他還會少了這麼點銀子嗎?幾十萬上百萬銀元已經能夠席捲整個歐洲的近代的科技化學著作,以及各種各類的機械。可這點銀子對比整個陳漢一年的開銷,太小兒科了。大都督府就是手指縫裡隨便露點,也夠瑞典和法國人高興地屁顛屁顛了。至於這漏出來的銀子是落到他們兩人手中了,還是落到他們背後的公司手中了,陳鳴管那幹嘛!
“殿下,高竟成求見。”
後者是現在北京的警局局長,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的餘老闆讓不知道多少重新回到北京的朝陽門爺們們目瞪口呆。
“殿下。”高竟成跟着侍衛很快就來到了陳鳴眼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然後就聽陳鳴簡單單的一個‘說’字,高竟成將今天一天時間裡朝鮮一行人的舉動彙報的萬分詳盡。
現在的北京城不止一個章嘉三世需要注意,連改回了原先名字的煤山,也被複漢軍給前後左右的團團圍住,萬分戒備。因爲朝鮮的先王后突然到來了,打着祭奠大明皇帝的名義,讓陳鳴攔都沒法攔。
“殿下,金基種、丁載遠他們……”高竟成現在很不耐煩這兩個傢伙,“要不讓他們歇息幾天?”
這倆傢伙跑到北京城來招搖過市,那就是給朝鮮造勢的。而太子陳鳴現在明顯向先解決西北的問題,高竟成有把握讓金基種、丁載遠骨頭斷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用。讓他們繼續。”
朝鮮的事情已經停在那裡很長時間了,‘二君’的勢力相差不大,他們的身邊更近乎聚集了大部分的李氏朝鮮殘餘勢力,是該推行下一步的時候了。這兩個集團競爭激烈,可爭鬥還只停留在口頭上,這不行,他們要動手。
高竟成退下去後,陳鳴拿起筆給南京寫了一份信。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朝鮮王位空懸,現在當擇一而定……”
這就是拋出去一根肉骨頭,讓那倆狗去爭去搶去。復漢軍雖然要轉移兵力對陝西下手,再要清肅地方,對於滿清參與的壓力驟減。但滿清也元氣大傷,這個時候朝鮮義軍不該表現一二麼?
不過這事兒也不急於一時片刻的,等到朝鮮人把聲勢挑起來了,再拋出去不遲。
陳鳴信上還大致的描述了一下自己跟章嘉三世接觸的感受,這個章嘉三世確確實實是要上陳漢的大船,今天的交談中除了那些阿彌陀佛外,挺詳細的爲陳鳴描述了青海、外蒙和藏地的各股勢力。
尤其是藏地。在滿清的大力扶持下,密宗兩大領之一的達瀨的政治作用日益加大,而班纏自覺的脫離開俗務,只專注於宗教精神上面。現在的藏地,統治已經系統化,格魯派和其它教派的寺院都是有數額的,還規定了寺僧人數,確立了寺院的組織制度經濟制度,對寺院屬民進行了清查,讓每個寺屬莊園向格魯派寺院集團交納一定數量的實物地租。同時把藏地的土地和農奴分爲三大部分。一、分給寺院和高級僧侶的稱爲“卻溪”,二、分給世俗貴族佔有的稱爲“格溪”,三、分給藏地地方政府的稱爲“雄溪”。這就是藏地的三大‘領主’。
但是藏地取消世俗政府才二十多年,密宗的統治可還沒有展到徹底壓倒世俗的地步。藏地有三大領主的說法,而三大領主的下面是四大德本。也就是四個級大家族,分別是格喜家族、奪卡家族、吞巴家族和桑珠頗章家族。四大得本雖然服從密宗的統治,卻也不意味着復漢軍如果要取代滿清成爲藏地新的宗主,就只需要把眼睛盯向密宗就可以了。四大德本,乃至夏札家族和帕拉家族這些大貴族,也都需要復漢軍的拉攏。
這些事情很多陳鳴還是第一次聽說。
……
正如看似平靜的江面下總有洶涌的暗潮在涌動。一潭死水一樣的藏地也不可輕視。
同時在復漢軍統治下的河北也是如此,在百萬、千萬普通百姓根本毫無察覺的時候,河北鹽業公司已經成立了,縣府鄉鎮紛紛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鹽店,河北的鹽價直落一半。所以老百姓們爲此高興歡喜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現以長蘆鹽場爲中心的整個河北的鹽商集團,許多大大小小的鹽商已經被複漢軍給清理了一遍。
依照着這些人過去的行爲,或者平安無事,或者殺、罰,再或是抄沒家產,復漢軍手中又多了幾十萬畝土地,多了幾百萬兩銀子。這長蘆鹽商與滿清官府的糾纏一點都不比揚州鹽商要少,甚至更多。因爲這塊地盤距離北京更近,近到很多人都忍不住伸出了手來。現在暴風雨掃過來,殘花滿地。
這還是因爲很多鹽商在危險來臨之前,先一步逃了。幸運的渡過了這場風波的鹽商們所持的鹽引,還不到總數目的三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