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食正酣,突然有凌亂腳步傳來。衆酒客食客探頭一看,頓時閉口不言,酒肆裡鴉雀無聲。
趙昱側臉看去,便見一隊十餘人配兵着甲,在一個錦袍老者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衆酒客雖不忌言論,但畢竟不能當着官方人員的面來。要不然就是赤果果的藐視了。
那老者帶人走進酒肆,四下裡一看,竟朝趙昱徑自走來。
趙昱略奇,但念頭一轉,心中便也釋然。
就見那老者來到趙昱身邊,躬身一拜,道:“申侯管家申密拜見仙家!”
趙昱放下酒碗,拂袖道:“可是有事?坐下說話。”
申密暗暗吐了口氣,緩緩坐將下來,看了眼一張臉還埋在陶盆裡對其他充耳不聞的楊戩,這纔對趙昱恭敬道:“申密唐突,還請仙家勿怪。蓋因世子修行不得法,申侯急出心病。又自商隊得聞仙家至此,申密不敢怠慢,這才連忙來見仙家,祈望仙家能救世子一救!”
又忙道:“申侯有些奇珍,若仙家救的世子,自當奉上。”
以趙昱智慧,如何不能猜到?
笑道:“貧道見這申城繁華,風氣開朗。對申侯也頗爲佩服。只是不知你家世子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至於侯府奇珍,趙昱自不在意。不說區區侯府能有什麼奇珍,單說這裡乃虛幻世界,便是太極圖、盤古幡也是假的,帶不出去,要來也是無用。
而趙昱歷來事不關己,若非有所算計,必定不會插手小事。不過在聽到那酒客說起申侯世子之時,趙昱心中便有些感應。仿似此人有些關鍵的地方,倒是可以一觀。
見趙昱問起世子狀況,申密微微露出喜色,但他畢竟沉穩。這段時日以來,申侯沒少請來仙家爲世子診治,但皆作了無用功。雖然從商隊口中聽說面前這道人必定有神通,但真正表露的,只是旁邊那個少年。這道人從未出手。雖有期待,但也並不因趙昱口氣鬆活而感到激動。
世子臥榻多日,幾已令侯府絕望,也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他連忙道:“世子早前自市井之中得了一卷簡牘,上有一門仙法。在君侯不知的情況下,擅自修行。一夜之間,便已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近月餘以來,城中仙家皆爲君侯請來診治,卻不見好轉...”
申密將一些情況道出,趙昱聽完,點了點頭:“也罷,既如此,貧道倒要看看是個什麼道理。”
申密喜色綻露,連忙起身一拜:“事不宜遲,還請仙家早早移步可好?”
這時,楊戩已將滿桌子瓜果菜餚一掃而空,趙昱笑道:“那便前面引路。”
等到趙昱師父隨申密離去,片刻之後,酒肆裡才又熱鬧起來。
“竟能與仙家同肆,實是天幸也!”
“唉,仙家道裝,我怎麼就沒想起來呢!”
“別那麼樂觀。萬一只是個半吊子呢?”
...
申侯侯府便在城中,大氣粗獷,佔地廣袤。
從酒肆裡出來,申密將師徒兩人迎上一架車架,不多時便到了申侯府。
申侯此時還不知道,申密得知趙昱之事,沒來得及通知申侯,便急急忙忙來尋趙昱。由是到了府門,申侯手忙腳亂出迎,分外歉意道:“仙家入門,蓬蓽生輝。小老兒有失遠迎,實是無顏矣!”
趙昱打量這位申侯,面清癯,色柔和,一看便是個心有仁慈的人。
笑着點了點頭:“申侯不必多禮。”
又道:“貧道方外之人,申侯乃大商重臣,安敢受申侯一禮?”
趙昱也還了半禮。
這才入了侯府。
“敢問仙家尊號?”申侯一路笑道:“本侯已令後廚備齊酒菜,仙家遠道而來,須得好生款待纔是。”
趙昱笑道:“貧道天一,西陲天台山而來。申侯心意貧道心領了,只是剛自酒肆出來,酒足飯飽。世子之事要緊,先去看看無妨。”
申侯喜道:“多謝天一真人。”
便轉道往後院而走。
不多時,來到一處小院前。
申侯道:“此爲小兒宿處。我這小兒單名一個豹字。自小聰慧懂事。由是對他少有管教。不料卻擅作主張,害了自己,實在令我心痛。這些時日以來,他母親都哭瞎了眼睛,我這頭髮都白了許多呀。”
趙昱聽他情真意切,也知曉父子之情,微微頷首道:“貧道自忖有些手段,申侯不必擔心。”
趙昱心裡,卻在想‘申豹’二字。
“申豹,申豹...申公豹?”
轉念之間,趙昱恍然大悟。
“難怪聽到此人,心有感應。原來也是所謂的應劫之人。”
申豹,申公豹,這其中的聯繫,一目瞭然。
譬如此後有個北伯侯,喚作崇侯虎。他姓崇,名虎,中間這個侯,是對他爵位的敬稱。又比如周公旦、太公望,等等,那一個公字,實乃敬稱也。
申公豹後來作了大商的國師,自以公敬稱。由是便以申豹稱申公豹。
看到躺在榻上如殭屍一般的青年,如果是尋常的凡人,怎麼也不可能會料到後來那句‘道友請留步’的厲害之處。
這申公豹大略是躺的久了,人已脫形,看起來十分枯瘦。但眉宇間,分明可以看出完好之時的偏偏帥氣。
楊戩分外好奇,不禁上前打量,片刻後轉身對趙昱道:“師父,他是走火入魔了罷?”
楊戩雖才正式修行不久,但滿腹理論,而且眼光精準。
不需看,趙昱便也知曉必定是走火入魔無疑。
這時,申侯從旁側拿來一卷簡牘,雙手捧起道:“便是這簡牘之上的仙法。真人請看。”
趙昱接過簡牘,眼睛一掃,露出一抹笑容。
“原來是飛頭之術。”
所謂飛頭之術,乃是旁門左道中的一門幻術。走江湖的野修士用來矇蔽凡人的法子。並不高深,但修行之法卻十分偏門。
趙昱看申豹,觀其如今見其原形,知道申豹應該是個凡間的武功高手。但還沒有達到修行仙法的境界。加之這旁門左道之法沒有正宗的煉炁法門,胡亂一修行,把把自己給陷進去了。
他第一眼就已看透申豹的癥結所在,無論是楊戩所言,還是申侯拿出這簡牘,於趙昱而言,皆是可有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