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留宿翊坤宮, 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俞公公自然得去坤寧宮一趟,坤寧宮,皇后見俞公公一人進殿, 聽俞公公奏報, 皇帝因醉酒歇在了翊坤宮, 皇后溫然一笑, 眼看着俞公公稟完, 便躬身出了坤寧宮,皇后的笑容才慢慢消逝在脣角,眸中隱隱透着寒氣, 皇上不是十分喜愛襁褓中的四阿哥麼?皇帝縱使不喜歡她這個徐娘半老,今日, 今日是月圓之夜阿, 不應該是看着史官的筆、言官的口, 也要留在中宮陪陪她這個皇后嗎?
秦嬤嬤素知皇后心思,忙讓小宮女從小廚房端了一盞溫好的參茶上來, 輕聲道:“雖說開春了,可這天兒還是有些涼意,這盛京那邊兒進貢的人蔘,這還是皇上在四阿哥滿月時候賞的,說是讓娘娘溫補身子的, 皇后娘娘嘗一嘗。”
皇后接過參茶卻並不喝, 只是緩緩道:“本宮是皇后, 六宮之主, 本宮以爲皇上看着四阿哥, 皇上與本宮沒了隔閡!”
秦嬤嬤看了皇后一眼,點點頭, 道:“皇后娘娘,皇上每日都去阿哥所探望四阿哥。可見四阿哥得皇上歡心。”秦嬤嬤一笑,又道“如貴人雖然生下了小公主,可皇上不也才只給了她嬪位麼,再者,小公主纔去阿哥所沒幾天,皇上便將小公主來日的撫育權給了誠妃,不過是看着誠妃曾經給皇上誕下過大阿哥,大阿哥早在府邸就沒了,如今給她一個小公主撫育權,不過是慰藉她曾經喪子之痛,至於皇上近來兩個月去承乾宮與翊坤宮次數多,這又算的了什麼呢。”
皇后靜靜的看着秦嬤嬤,點點頭,嘆道:“誠妃出宮了大半年,如今回宮,便白白得了一個公主的撫育權,皇上心中,到底念着與誠妃在府邸的些情分。”
秦嬤嬤道“將來小公主若是福大壽長,晨昏去養母誠妃宮裡叩安,可畢竟生母是如嬪,將來。”說道這裡,秦嬤嬤輕輕一笑,無謂道“將來怎麼樣,誰又能知道呢?”
皇后脣邊漾起笑容,說道:“當年本宮是皇上的側福晉,當時府邸側福晉、庶福晉、騰妾十幾二十個,可是皇上去玉瑩與去誠妃的房中居多,長久下來,本宮恩寵稀薄。”
皇后雙眸中忽而漾出幾分得意之色,又道“如今又能怎麼樣呢,當年的府邸福晉,側福晉,庶福晉,十幾號人,如今只有誠妃與本宮了,即便往後後宮選秀出多少佳人,本宮依舊殺敵三千,自損八百。”皇后的笑容溫煦如春風,淡淡說道“自損三千也無妨,這身子縱使終身無孕也無謂,本宮有三阿哥、四阿哥,此生,已經是最大的資本。”
秦嬤嬤躬身立於一旁,笑道:“將來無論是三阿哥或是四阿哥,定會知曉皇后娘娘苦心,好生孝敬娘娘的”
皇后頭上的鳳頭釵環微微顫動,神色雍容,道:“若綿愷是因爲本宮子憑母貴,與二阿哥一般無二成爲了嫡出。”皇后朝着阿哥所的方向微微一笑,又道“如今四阿哥綿忻,本宮可享了他的福氣了,母憑子貴,皇上也未曾與本宮提及陳妃與華妃的往事,皇上還念着本宮誕下四阿哥,又讓內務府送來這麼多東西,本宮如今,只要看着三阿哥與四阿哥長成堂堂男兒立於朝堂,便欣慰了。”
秦嬤嬤點的頭,道“皇后娘娘千歲榮華,穩坐宮中便是!”
皇后微微一笑,神色端然:“曾經太上皇太妃們和皇上素來誇讚喜塔臘氏是賢后,喜塔臘氏死了,本宮位列中宮,雖是繼後,可也當對得起這兩個字。喜塔臘氏的二阿哥如今娶了福晉,行事向來讓人挑不出錯,本宮的阿哥年紀不過十三,先頭在潛邸的時候皇上還親自教導過一陣,可性子依舊頑劣,如今本宮就盼着這襁褓裡的四阿哥快快長大,能文韜武略,得臣民愛戴,得皇上一世的寵愛。至於皇上寵幸哪宮嬪妃多少,本宮自然不會去在意!”
秦嬤嬤道:“娘娘‘和睦六宮’穩坐六宮之主便是!三阿哥還小,沒準兒在過兩年,轉了性子也未可。”秦嬤嬤笑道:“再者,欽天監與相士都言四阿哥武曲星轉世,四阿哥的將來,自然是極貴!”
皇后淡淡一笑,自己生的兩個皇子,日後,總有一個能讓她更爲榮華尊貴。
又過了幾日,差三刻不到子時,淳嬪董佳爾淳在殿外着急拜見,秦嬤嬤得了皇后的令,將淳嬪請進了坤寧宮內殿,爾淳行禮過於匆匆,道“皇后娘娘萬安,萬貴人與董鄂貴人與皇上夜遊御花園!臣妾···”
皇后斜靠在榻上,見爾淳首次在自己面前失態,打斷爾淳,問道“淳嬪,你向來不擅爭寵,她二人自陳妃進了冷宮,一直盛寵不斷,今日何故這般在意?”
爾淳凝眉,知自己失態,忙斂了神色,恭謹回稟道“臣妾自然不是挑撥爭寵之人,臣妾近日夜不安寢,每晚都在儲秀宮吹吹風,今日,只是不知爲何,各宮值夜的侍衛都被皇上撤了,就連在甬道內一個時辰巡查一次的侍衛也不見了蹤影。”爾淳說道這裡,語氣中含着擔憂,道“今日臣妾過來坤寧宮一路上,不光一個侍衛都沒有,就連方纔坤寧宮外也沒有守衛的侍衛!”
皇后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忙起身,讓秦嬤嬤伺候了一身常服,道“咱們去御花園瞧瞧皇上!”
皇后並未用鳳鑾擺儀仗驚動衆人,御花園本就離着坤寧宮不遠,皇后與淳嬪二人帶着各自貼身的嬤嬤一路朝御花園靜靜走去,只是今日的夜空格外的靜謐,忽然聽得夜空中炸開一朵朵絢麗的煙花,美麗奪目,二人瞧着不遠處御花園的上空,皇后不禁搖搖頭,心中暗道,皇帝夜半不寢,陪着佳人夜遊御花園,真是荒唐!
淳嬪似是覺察皇后的不悅,說道“皇后娘娘,臣妾往前看着萬貴人、董鄂貴人兩個老實的主兒,今日看來,卻這般霍亂後宮,一日比一日不像話,臣妾...........?”
皇后不想淳嬪動手,只是擺擺手“不可,她二人得皇上眷顧,眼下盛寵,堪比飛燕合德,你我現在找她們的麻煩,不是上趕着讓皇上厭棄咱們?”皇后自然知道兩個貴人夜夜笙歌雙飛燕般同牀伺候皇帝之事,只是她也未曾苛責二人,一來,后妃之德就是侍候好皇帝,綿延子嗣,苛責過了,皇帝未免認爲她這個後宮之主不通情達理,二來,天下男人都是喜新厭舊之人,何況帝王,想來,皇帝身邊再有新秀,自然有厭棄萬貴人與董鄂貴人之時。
是以皇后對於萬貴人與董鄂貴人與皇帝之間的牀第之事,自然是選擇無視。
正當皇后與淳嬪以爲兩個貴人伴着皇帝在御花園旖旎春光之時,神武門的方向,傳來了千軍萬馬奔騰的聲音.
皇宮碩大,皇帝在御花園聽見神武門方向的嘈亂聲,不過以爲是幾個刺客而已,守城門的侍衛自然能將匪徒拿下,可是此刻,整個皇宮由於最北面的神武門扯開一個間隙,皇宮外的上空此刻響過幾聲有規律的炮竹聲響,那聲響在皇宮上方炸開,十分刺耳,一起都覺的十分詭異。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東華門,西華門,也開了口子,宮外的人羣馬奔,宮內的人,早已亂成一團麻,這是皇宮啊,這是天子居所,居然會有匪徒夜闖皇宮,甚至不少的侍衛太監宮女,都暗暗以爲天要變了,畢竟進幾年,災民連連,南邊含着反清復明的天地會與白蓮教也如火如荼,宮內皇嗣不旺,這不是一個朝代的沒落嗎,甚至有機靈的太監宮女結伴收拾了細軟倉皇而逃,亂成一團麻的皇宮,有的被外面而來的馬蹄踏死,有的在與侍衛與匪徒搏鬥之時,被誤傷,誤殺。
此刻,在皇宮裡怒吼連連:
“嘉慶帝退位!”
“嘉慶,老子要拿你狗命!”
“嘉慶不仁,害的蒼生多苦多難,嘉慶出來受死!”
耳邊傳來驚心動魄的聲音,這些場面,嘉慶帝,此刻,也是一時嚇得呆住了,大清自開國以來,還未曾有匪徒敢闖皇宮禁地,萬貴人與董鄂貴人更是哭的梨花帶雨,二人一左一右地緊緊摟着皇帝,皇帝見她二人嚇得花容失色,也顧不得安慰佳人,只聽二人反而愈加慌亂,高聲喝道“皇上救命啊!”
紛亂的皇宮,誰也沒有瞧見萬貴人與董鄂貴人的神色,二人兩眼發紅,暢快無比的神色,瞬間淹沒在了御花園的夜空下。
俞公公在漆黑的夜中,緊隨皇帝身後,此刻,拼了全身之力從兩位貴人當中拉起皇帝,輕聲道“皇上,避一避,奴才這就卓人去請八爺、十一爺十七爺。”
此情此景,皇帝也知道逃命要緊,在橫衝直撞的人羣中,小心翼翼奔逃,宮中的侍衛、宮女、太監與那跨馬而入的賊匪早已亂成一團,殺聲,喊叫聲,哭鬧聲,早就亂了,整個紫禁城籠罩在一片慌亂、不知所措當中。
皇宮的各個甬道內,截然是爭相恐後逃竄的人羣。
事出突然,滿宮皆是亂紛紛的人羣,自然,皇宮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過半個時辰,十一王、十七郡王帶着御林軍和各自親軍齊聚皇宮外,與東華門西華門進入皇宮匪徒搏鬥,戰鬥,從子夜一直持續到天微微亮,抓獲匪徒不過二百零二人,匪徒死傷六百餘人,大部分逃竄了,具體多少人,衆人不曾知曉。
忽然來的變故,皇宮內死傷的侍衛、宮女、太監,更是不計其數。
京城的夜從子夜一直沸騰到天明,京城的皇親貴戚,文武百官,自然急匆匆的朝着皇宮而去,畢竟早朝的時辰也要到了,然而,此刻,早朝不見皇帝,兩位王爺帶着二阿哥在宮中搜尋,朝堂內文武百官人人面色凝重,竟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