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擇手段攀上高位的人,都是很變態的。
顧時年體會不到林女士的心態,難道就一丁點兒愧疚都沒有嗎?身居高位後又能得到什麼呢?
她鋪平了被子,瞅瞅牀,再看一眼慕修辭,不由堅定地輕聲道:“昨晚我睡牀了,今天換換吧,我睡地下。”
這樣就公平了。
說完顧時年就去繼續折騰地下的那牀被子。
正在吃東西的某人頓了一下,但看她一眼,卻並沒有說什麼。
等洗漱完出來後,看到顧時年已經拿了一個枕頭,躺在地面的牀鋪上在看書,臉上還敷着幾片黃瓜面膜,慕修辭擦了擦頭髮,然後丟下毛巾,走過去伸手將地上的她整個抱了起來。
“……”顧時年快嚇死了,七手八腳地抱住他精壯的身軀,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牀上!他渾身爆棚的男性荷爾蒙縈繞在她周圍,充滿了她的鼻息,伸手掀開被子,慕修辭不由分說地將她整個人塞進了被子裡面。
臉上貼着幾片黃瓜的顧時年,此刻一張小臉紅紅白白的,撐着身體近距離凝視着他,說尷尬不是尷尬,說冷然不是冷然。
纖長捲翹的睫毛顫了顫,垂下去的眼神裡,透着一股不甘心的冷漠。
“還是你睡牀。”慕修辭溫熱的氣息帶着一股薄荷味飄在她額頭上,口吻強勢而不容拒絕,但除了抱她上來,也沒做太過越界的動作。
他精壯的身軀退開來,顧時年立馬感覺緊繃燥熱的空氣,散開了一些。
這一晚,平靜得很。
慕修辭疲憊得厲害,這次是真的睡着了,連牀上那個纖小的身影半夜下來,替他蓋好被子,都沒發現。
***
林苡薇被囚禁的那個地點,叫做梅花山莊。
一座廢棄的豪宅。
顧時年一邊坐在電軌車上晃盪,一邊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古代江湖裡大戶人家的宅子,也不知具體是個什麼地方。
之前,大陸往臺灣那邊放出風聲說她被綁架了,綁架她的人讓祁焰拿一塊價值連城的翡翠來換,而林女士得知這些之後,想方設法跟“綁架她的人”取得了聯繫,表示翡翠並不在祁焰那裡,而在她在臺灣囚禁着的林苡薇手裡,讓他抓顧時年到臺灣來換。
“綁架她的人”就一邊牽制着祁焰,一邊答應了林女士近期就帶顧時年到臺灣。
這個佈局,以顧時年這淺薄的智商是看不懂的。
比如,爲什麼一定要透露那塊翡翠在祁焰手裡?
顧時年有點兒犟,就算不懂,也裝作聽得懂的樣子,跟慕修辭一起出門了。
她只有一種預感,就是林女士會在跟那個虛構出來的“綁架她的人”見面之前,去見林苡薇的。
兩天前林女士的確跑出去了一趟,慕修辭都已經佈局好了,結果中途她猛地折返了回去。
他還以爲計劃出了什麼差池,卻不過是蘇衍的父母親空降到臺灣來,林女士有事回去,但往林女士前往的方向進一步搜尋,就搜尋到了這個梅花山莊。
這曾是一個臺
灣大戶人家的舊址,當初好像在林苡薇十六歲時跟林苡薇有過訂婚的意向,但隨後五年,那家的少爺被查出了白血病,不到一年就去世,這個大戶人家就把房子拍賣出去移民國外了。
慕修辭在那邊緊急調查了兩天,愈發覺得可疑,跟蹤林女士的人說林女士今天佈局了很多事,晚上還在碼頭約了人,想必,今晚她就會去見林苡薇。
顧時年早就爲這天準備了好久,利落地拾掇好就出門了。
正值下午,顧時年坐在電軌車上,卻是一丁點兒都不緊張,看着窗外閃過的大片大片的櫻花,心頭隱約有種大無畏的感覺。
“你知道今晚要做什麼?”慕修辭垂下頭來看着冷冷看她。
顧時年仰頭,看着抓着把手的他,呼吸有點侷促不安:“暴力的事都是你安排的,我只負責聽話,我要我媽媽平安無事。”
慕修辭沉默了一會,問:“那你知道林女士想要做什麼?”
“……”
“她手裡沒有翡翠,囚禁了的林苡薇也不會告訴她,所以她要抓你過來,先問到翡翠的下落,再送你和你媽媽上路。懂了麼?”
原來是這樣。
顧時年知道自己剛剛不緊張是因爲什麼了,因爲蠢。
她現在理清楚了。
林女士不殺林苡薇不代表永遠不殺,在問到翡翠的下落後,再讓她的女兒被虐殺在她面前,再將她也一起殺了,這纔是最最殘酷的懲罰。
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妹妹,顧時年捏着列車雜誌的小手,滲透出了一大片的汗。
她小臉微白,車窗欄杆的影子在她臉上一道道地閃過去,將她的臉色映襯得愈發寒氣凜然。
“她不會得逞的。”顧時年幽冷地說了一句,低頭緩慢地看書。
“總有一天我會叫她付出代價,不如人有一萬種活法,她卻會因爲她選擇了最齷齪的一種而萬劫不復。”
……
梅花山莊外是一大片玫瑰園,野生的,很繁盛。
從園外走都有時候被刺扎到。
臺灣晝夜溫差有些大,慕修辭和顧時年在園外的一輛車裡,靜靜等待着,終於等到了一輛老式的老爺車開過來,亮着燈慢慢停靠在園子前面。有人下車,拎着一串鑰匙打開了玫瑰園的門,車緩緩開進去,一直到雕花大門前面,打開顫顫巍巍的大鏽鐵門,沉重的鎖砸在門上,幾斤重,發出沉悶的聲響。
梅花山莊從來沒亮起過的燈,片刻後,在裡面亮起來了。
顧時年小手搭在車門上,眼眶猩紅,幾乎就要下車衝進去。
慕修辭將車門的中控鎖鎖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薄脣,冷冷凝視着那裡的一切,不讓她有半點出去的機會。
裡面傳來了隱約的吵鬧聲,爆笑聲,和慘叫聲。
一聲聲砸在顧時年身上,她渾身哆嗦,滿腦子都是當年自己逃跑的時候,林苡薇狼狽坐在樓梯上,風塵僕僕等待她過來的那副模樣。
林苡薇的人生,十幾年瘋瘋傻傻,後被囚禁虐待,此刻不復當年風華都不要緊,只要她還沒有真的被逼瘋,只要還有求生的慾望就可以。
媽
媽。
我來救你了。
過了半個小時,裡面的動靜才停下了。
“碼頭那邊林女士肯定也派人把守了,我們在那邊不好拿下,爲什麼不現在行動?”顧時年突然激動地說道,滿眸猩紅的光芒在顫動,“她肯定猜不到我們在這兒的,我們幹嘛不把人埋伏在這裡,等她出來直接搶走她!”
慕修辭突然冷眸掃過她,頓了頓,猛然伸出手去,抓緊她快將座椅摳爛的手,儘量保持嗓音平緩,冷聲解釋道:“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
他爲什麼不讓她下車,也是有道理的。
直到梅花山莊的門打開,外面齊刷刷亮起了四輛車的燈光,簇擁着一輛卡車進來,卡車後門打開,在梅花山莊黯淡的燈光下,隱約看到幾個人擡出了一個巨大的鐵籠子,籠子裡一個不明生物在落魄地晃動,籠子被咣噹一聲丟進火車的車廂,落下沉重的大鎖。
顧時年小臉慘白地盯着那一幕,一直到車全部開走,她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那個不是我媽媽吧?”她嗓音已經害怕到哽咽,聽起來陰森恐怖,輕聲問道。
“籠子裡的那個……絕對不會是我媽媽,對吧?”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關在鐵籠子裡當狗一樣養呢?剝奪人的尊嚴,把她當畜生看,這比殺了她更難受,對、吧?”
再待下去,她就要失控了。
慕修辭臉色冷漠而微微蒼白,他無法去說,那到底是或者不是林苡薇。
但是林苡薇絕對還活着。
他沒有辦法把當年自己看到兩具燒焦屍體的心情告訴她,尤其他得知真相時候的那種心情,她不必知道。
“慕修辭,你告訴我……”她有點瘋狂了,撲上來抓着他的袖子就要逼着他說道。
慕修辭淡淡開口阻攔:“年年——”
“我跟你保證有我在,你和你媽媽不會重蹈我們尹家當年的覆轍,這你放心。而這中間的過程如果有些難受,我沒有任何的辦法,如果你可以,如果你信任,就當做我可以在旁邊跟你一起承擔,是不是,就好受了那麼一點?”
這樣的安慰,纔像是當年那個溫柔的慕修辭。
顧時年眼眶裡的眼淚劇烈閃爍着,不說好受了一點,也不說是更不好受了一點,她只是更抓緊了他的袖子。
“……好了。我堅強了。”
“我沒事,”她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和痛楚,神色堅定地說,“走吧,我們去碼頭。”
***
太平洋的風從對岸吹過來,這裡的浪潮比她在哪裡見過的都大。
顧時年下車時被一股強風頂回去,凍得瞬間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又關上車門坐了進去。
車裡很安靜。
她輕輕依偎過去,低低的嗓音有點兒可憐,沙啞道:“你先抱我一下……抱抱我,慕修辭。”
真欲開車下去的挺拔身影,身形一頓。
慕修辭將車門關上,片刻,伸手將她溫柔抱入懷中,嫌棄儲物箱礙事,一把將她整個抱過來,讓她整個埋頭在他懷裡。
“有我在,沒事。寶寶別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