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的早上,朦朧的視線漸漸清晰起來,寧靜混沌的大腦有瞬間的停息,環視着四周雪白的環境,醫院,這個令人討厭的字眼涌了出來。
葉致遠,他在哪裡,她記得昏迷前是誰在她的耳邊說節哀順變,又是誰在她的耳邊說寧靜,你要好好的帶着辰辰活着。
不,這不是真的,老天,是不是懲罰她,不懂得珍惜?是不是懲罰她,太任性,所以,把她的幸福全部收了回去?
是不是都是她的錯,只要她收回那個一年之約,他就會回來,是不是?
他一定沒有離開,一定。
不……不……她一直不相信鬼神之說,所以……他一定沒離開。
一定是外面的那羣人欺騙她,所以……她要去找他!
想到這裡,寧靜快速地掀開被子,從病*上起身,猛地一下拉開.房門便衝了出去,“你們帶我去找他,你們快帶我去找他。他一定沒離開我,他絕不會離開我!他說過的,一年後我們便會永遠在一起,他是不會騙我的。”
寧靜紅着眼眸,大聲嘶叫道。
守在門外的陳姨上前,扶着寧靜的雙肩,流着淚,安慰道:“少夫人,你還有我,還有阿慶,雖然少爺不在了,但是我們一定會對你好的,少夫人,相信我們,一輩子我們都會對你好的。”
“我不需要,我只要他,我只要他!我不稀罕你們,我只要他!”寧靜激動的把陳姨推開,再也顧不上什麼長幼尊卑,她只知道她要他,只要他。
“少夫人......你接受事實吧,雖然陳姨我也不相信,可是慶兒是親眼看見少爺閉上眼睛的啊......”陳姨也痛不欲生的哭了起來,她來到葉家已經十幾年的時間了,在她的眼中,葉致遠就是他的另一個孩子,每次出任務,她擔心葉致遠是和擔心陳慶一樣的多,可是究竟是誰,那麼殘忍的奪去少爺的性命,她也不相信,可事實面前,任誰不信?
聽着她的話,寧靜瞬間又抓住她,滿眼希冀的望着她,“陳姨,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我知道他不會離開我的,他告訴過我,他不會離開我和辰辰的,他告訴我會陪着辰辰長大,看着他交女朋友,看着他結婚生子的,你帶我去,好不好?”
陳姨難過地睨了寧靜一眼,然後把眼睛移開,佈滿皺紋的眼窩下全是淚。
“陳姨,求你帶我去找他!我和辰辰,不能沒有他,沒有了他,我真的會活不下去!”寧靜滿臉的頹廢,淚水如決堤的洪水,瘋狂往下掉,“我......不能沒有......他,辰辰......也不能沒有......他,我......我們......”
陳姨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摟着她,跟着她一起掉淚。
“陳姨!求你了,帶我去……好不好?”寧靜緊緊拽着她的衣襟。因爲身體本就纖瘦,再加上這幾日都沒有吃什麼東西,現在在北方女人陳姨面前,更顯得單薄瘦小,陳姨心疼的撫着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夠了!”站在一旁,平靜的陳慶突然冷冷呵斥道,“死了,少爺真的死了!”
一聽這話,寧靜的身體忽然一抖,不過卻瞬間,衝着陳慶大聲吼了回去,“你休想騙我!他說過,他不會離開我的!”
陳慶那壓抑在心底的難過終於爆發,他們雖然是上下級關係,但情同手足,明明葉少已經是那麼高貴的身份,可無數次面對困難面對危險都是他先衝在前面的,這些年來,他更像是對待弟弟一般對待陳慶,陳慶心裡的難過不會比寧靜的少,“那天,我們找到他時,少爺的車已經被全部炸燬,少爺也幾乎全身都是傷,而你只是短暫性的缺氧,我們迅速將你們送完醫院,少爺一直昏迷不醒,高燒不退,昨天亦是他第一次醒來,也是最後一次,或許,他是放心不下,放心不下你,才強撐着醒來,跟你說聲的,你是少爺的女人,你現在是葉家的當家,是暗夜的主人,你再這樣下去,少爺手上拼死打下的江山都將毀於一旦,你要振作起來,必須振作起來!”
寧靜不相信地搖搖頭,驚恐地說道:“不會的,他不會離開我的!”
“你不相信?你難道不知道少爺當時傷得有多重嗎?他全身百分之八十的肌膚都被炸傷,就算是活下來,植皮的風險也很大,那麼大的撞擊,他的頭部早已無法保住,你當時在水裡,也許不知道我們找到少爺時,他身上究竟流了多少的血,就算,少爺命夠大,夠硬,流那麼多血,還活的了嗎?”
“不會的,你騙我!你們騙我!”寧靜搖着頭驚恐地往後退,而陳姨卻急忙扶住她。
“陳姨,你告訴我,是他騙我!那天,他爲什麼不和我一起跳進水裡,明明他也有機會跳下去的,爲什麼要撞上去?”想到那日的情景,寧靜的腦子,有些昏沉。
“不信嗎?好!”陳慶激動地上前,一把拽起寧靜的手,朝醫院外拖去,“我就讓你去看看,去看看那躺在太平間,冰冷的空氣裡那是誰的屍體,屍體現在還沒有被人處理!我讓你看看,少爺究竟拿了什麼來贖罪?”
她痛,她以爲他不痛嗎,明明有機會逃生,卻把唯一的機會給了寧靜,陳慶心裡難免是恨寧靜的,都怪她,爲何離開五年了還要回來。
“不……不……”寧靜從陳慶的手裡掙脫掉,然後憤怒地瞪向他,大聲咆哮道,“你騙我!你是騙我!他不會離開我,絕不會!他說過,他捨不得我,捨不得離開我!我們還約定好了,等一年之後,我們就要結婚,就要永遠在一起的!”
寧靜忽然把頭,埋得低低的,眼淚瞬間垮塌下去,纖細的指尖顫抖的撫上心臟處,好痛,真的好痛!
原來世上最後悔的不是你站在我面前,我不敢說我愛你,而是,我明明愛着你,卻無法在說出口。
“少夫人,我也不希望這是真的,可是……這是事實!”陳姨拉過她,攬住她的肩,穩固住她顫抖的身軀。
寧靜就這樣埋着頭,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突然擡起頭,而眼睛裡卻沒了淚水,她冷冷掃了陳姨和陳慶好一會兒,才冷漠地咬牙切齒道:“騙子!你們全是騙子!葉致遠,也是騙子!騙子,你們統統是騙子!”
她不相信,不相信那什麼屍體,不相信他真的不在了。
說完,寧靜快速奔回病房,然後把門反鎖住。
“少夫人,你開開門,你有兩天沒有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了啊!”陳姨見了,深怕寧靜幹傻事。她的情緒變化的太過迅速了,迅速的讓人擔憂。
“媽,別管她了,讓她冷靜一下也好!”陳慶擦乾眼淚,開口。
“不行,我擔心少夫人,她會不會......”陳姨着急的淚水有簌簌掉下來。
“媽,放心,沒事的!”陳慶吸了一口氣,雖然不想怪她,可還是忍不住的怪她。
“慶兒,你也不要責怪少夫人了,她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少爺的離開,她已經很難過了,你說話注意點語氣啊。”想到方纔陳慶咬牙啓齒說話的樣子,陳姨拉着他的手,勸道。
“媽,我知道的,縱使我在怨她恨她,少爺也不會活過來,而她又是少爺生前最愛的女人,放心吧,我不會難爲她的。”陳慶點了點頭,也是意識到方纔的態度有些急切。
聽着他這樣說,陳姨點點頭,然後擔憂地往病房走去。
寧靜把房門反鎖好後,才失魂落魄地慢慢走向病房的一角,然後順着光滑的牆壁緩慢的滑落在地上,她目光呆滯地望着外面的天,見窗外的樹葉不停的下落,寧靜才低低地從嘴裡滑出幾個字:“葉致遠,你個騙子!”
“爲何春夏秋冬依然交錯,爲何白天黑夜照舊變換,爲何鮮花不落,爲何樹木不萎,爲何一切都安然無恙,只是你去了哪裡......”
手指扣着白色的地板,淚一滴一滴滴落下來,發出頻率的“啪嗒”聲......
冬天快要到了,你難道不知道嗎,我最怕的就是冬天,太冷,太冷......
沒有了你,那麼怕冷的我要怎麼辦......
豔陽高照,此時正好有一束陽光穿過窗外那密麻的樹縫,照在寧靜的臉頰上,正好投下那側邊的倒影。
“呵呵......”寧靜苦笑一聲,走到窗前,用力的一把拉下窗簾,病房頓時陷入黑暗,黑的如同此時她的整個世界。
再次回到牆角,然後整個身體慢慢滑下去,整個人徹底縮在牆角里,嘴裡卻不停叨唸着:“葉致遠,大騙子!”
不知道在牆角里坐了多久,也不知道罵了多少句“大騙子”,寧靜才重重的哭出聲音來。
“葉致遠,我好想你!”
“我好冷,沒有你在我身邊,我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