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大結局 風箏有風,海豚有海,而我有你
夏溫暖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即將脫離**,雙腿發軟,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戰慄,她站都快要站不住了……
夏溫暖用力按住自己的心口,臉色慘白,嘴脣發紫,就如同是一尾被拋上岸的魚,再怎樣張大嘴巴,再怎樣拼命地掀動魚鰓,都無法汲取哪怕是一丁點的氧氣。
她好像快要死掉了……
誰來,誰來救救她啊?
宋亦霖見狀,心一下子揪緊了,他連忙將女子拉近自己,撐住她的身體恁。
但儘管如此,夏溫暖雪白的膝蓋還是磕在了輪椅上,印出髒兮兮的兩道痕跡。
她的呼吸好像已經停止了一般,這麼近的距離,宋亦霖甚至看不清她胸口上下起伏的弧度。
“暖暖,你是在責怪我沒有告訴你麼?耽”
“怎麼?難道我還應該感謝你?”
夏溫暖沒有拿正眼看他,此時她的腦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女子只輕輕地咳嗽了兩下,她的聲音是啞的。
她彷彿累極了,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就像是風中飄搖的一面殘破不堪的旗幟。
可是,女子仍舊強硬地想要掙脫出宋亦霖的桎梏,她的手腕上已經被掐得又紅又紫,可夏溫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咬緊了牙關,不斷地扭動、掙扎,她的倔強刺傷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眼睛。
“放開……亦霖,你讓我去找他……要拿命去換南南的,也該是我去,輪不到他項慕川!他算什麼啊?他又憑的什麼?南南是我的女兒,她姓夏,不姓項!項慕川,你這個混蛋,你給我回來x來……”
夏溫暖在原地瘋狂地跺腳,哭得像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好像天塌下來了一般。
“亦霖,你別攔我,求你了!我要去阻止他……”
“暖暖,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你對我公平一些!”宋亦霖費力地抱住夏溫暖纖細的腰,不讓她再動一下,他的氣息很急,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是項慕川執意要去的,我也勸過他,可他不聽我能有什麼辦法?你要讓我去打斷他的腿麼,還是大聲宣佈搞得人盡皆知?這有什麼用?他項慕川一旦決定了要做某件事你們誰能攔得住?!”
夏溫暖憋着一口氣,扭過頭,靜靜地淌下了眼淚,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心尖上像是扎着一根刺,那樣痛!
痛極了……
“暖暖你聽好,項慕川他……堅持不讓我告訴你事實,我既然答應了他不說,就絕對不會違背承諾!而且,好好照顧你,不用他說,我也會做到!暖暖,乖乖呆在我身邊,你要好好的,我絕不會讓你出事!絕對、不會!”
“夠了,你不必再向我解釋,我不要聽……”夏溫暖的嘴脣已經滲出了血來,眼淚沿着傷口淌過去,刺骨的疼痛讓她的眉心不斷地跳動着,然而,女子的聲線依舊平穩,冷然,不帶絲毫的感情,“我不管項慕川和你說了什麼,但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夏溫暖僵硬地轉過頭,居高臨下地望着宋亦霖的眼睛。
女子的視線像是淬着劇毒的箭,勢如破竹地刺過去,傷得他體無完膚。慘白的脣被豔紅的血色覆蓋,妖嬈,卻絕望,她深吸了一口氣,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亦霖,放我走,現在……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你說……什麼?”
宋亦霖怔然,像是被閃電劈了一下,差點從輪椅上摔下去,這一瞬,他以爲自己幻聽了。
“我說,讓你現在就放我走,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
夏溫暖的語速比之前快了許多,但她竟然真的直視着宋亦霖的眼睛,冷冷地重複了一遍,可見,她是有多麼的認真……
這份認真如同重錘一般,高高落下,將宋亦霖的心砸得血肉模糊,一下,又一下,直至碾成了齏粉,最後,四散在冷風之中……
到頭來,她還是爲了項慕川,而和自己站在對立的一面,說着傷人且決絕的話,一點舊情都不念。
是不是人都是這樣,對於旁人給的好,記不長久,而傷害,卻能刻入骨髓永世不忘?
宋亦霖有些想笑,笑自己的癡,自己的傻,他執着了那麼多年,努力了那麼多個日夜,卻還是敵不過這一秒的功虧一簣,土崩瓦解。
多可笑啊……
可宋亦霖發現,不管他怎樣牽動面部肌肉,都無法擠出一個完整的笑容來,哪怕是假笑都不行。
“那你就……恨我吧……”宋亦霖茫然地鬆開了夏溫暖的身子,晃了晃腦袋,他抓住輪椅的扶手轉了過去,男人手背上的青筋猙獰地突突跳着,男人同樣冰冷的聲音在風中幽幽響起,“lucas,把她關進化妝間去,別讓她踏出那裡一步。”
夏溫暖歪着頭,怔怔地看着男人孤獨決然的背影,抽氣的時候,心臟像是遭受切割一般劇痛不已。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臺剛剛插上電源的冰箱,內部正以恐怖的速度急劇冷凍起來,她難受得無法說話,眼淚也停住了,臉上的妝容仍舊精緻可人,只是,再也看不到夏溫暖神采奕奕的眉眼。
陸加僵硬地上前一步,看了猶如破碎玩偶的夏溫暖一眼,又小心翼翼地望着宋亦霖冰霜一般的側臉,猶豫道:“lynn,這……不好吧?”
“連你也要違抗我嗎?!按我說的去做!”
宋亦霖沒有轉頭,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腿,氣勢無比駭人,他整個人好像已經瘋魔了一般,任何人說的話,他都完全聽不進去。
此時此刻,男人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保護好夏溫暖,不管用什麼方式,就算是極端地束縛她,鎖牢她,他也在所不惜!
如果要恨,那就讓她恨好了,恨一輩子也隨她,總比沒命了要強……
至少,她還能記住自己是不是?
宋亦霖真的無法忍受眼睜睜地看着兩個人前仆後繼地都去送死。
項慕川倒是看得比誰都要透徹,他甚至預料到了夏溫暖知道事實之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但他當時也只是淡淡一笑,雲淡風輕地吐出一句,“我不怕死,我只是害怕她會忘了我……她可以恨我、罵我、不要我,不愛我,這些都不要緊……對,我很自私,我希望她能記住我,記上一輩子,爲此,就算死掉,也沒什麼遺憾了……”
自私?
呵呵……
這世上,還有不自私的人麼?
宋亦霖驀然發覺,自己和項慕川的心思竟是出奇的相似——不管愛,或是恨,只要能在夏溫暖的心底佔有一席之地,竟也就覺得,此生無憾了……
或許項忱,也是這樣。
那個男人已經走到了極端,但是他如果真的愛夏溫暖愛到了骨子裡,哪怕是被她永遠唾棄、永遠憎恨,無論生死都得不到原諒,會不會,他會當做,這是另外一種絕望而慘烈的銘記?
他們都生怕,終有一日,在她的記憶裡,再沒有自己的存在,哪怕是一星半點,都沒有……
只是,宋亦霖的心裡難免還是會有些小抱怨,項慕川換來的是感念一生,而自己換來的,卻是怨憤一生麼?
不公平!
爲什麼永遠這麼不公平?老天爺你真是不長眼啊!
所以啊,項慕川,你不準死!
活着把小南南帶回來,我們有的是時間公平競爭,我不想就這樣敗給你,敗給一個死人,你聽到了沒有?!
“還愣着做什麼?快點帶她進去!”
陸加嘆了口氣,低聲對夏溫暖說了句“對不住”,然後鉗住了她的雙手。
他以爲夏溫暖會反抗,因爲自己根本沒用太大的力氣,但是,此刻的女子無比的安靜,是太過安靜了,眼睛裡一點光亮都沒有,像是已經被抽乾了靈魂一般,讓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來。
“霖霖啊……那個……”
宋母也被兒子這模樣嚇到了,不停地嚥唾沫,緊張兮兮地叫着宋亦霖的小名。
再怎麼說,宋亦霖要把夏溫暖關起來,這實在是有些過分了,連宋母都有些接受不了。
有什麼不能攤開來好好說呢,非要弄得一發不可收拾才肯罷休?
宋亦霖每分每秒都放在心尖上去疼的人,一片樹葉刮到她都會緊張個半死,這道命令一下,分明就是拿着刀子在彼此的胸口亂戳啊,非得痛死不可!
宋母看着夏溫暖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就擔心會出事。
這已經夠亂了的,好好一抽禮搞得連葬禮都不如,這遍地的浪漫氣氛此刻就是最極端的諷刺,每一個人臉上都沒有好看的表情,像是從重災區走出來的一般,腦袋上都籠罩着陰鬱的氣息。
“媽,這事你別插手,我有分寸……”
宋亦霖沉聲吐出一句,這纔回過頭去,看着陸加將夏溫暖帶走,他的瞳孔一點點縮緊,眼睛也眯成了一道縫。
夏溫暖的腳步踉蹌,跌跌撞撞的,但是,她卻倔強到一聲也沒有吭。
宋母搖了搖頭,無奈極了,身累,心更累,也只得由着年輕人折騰。
夏琳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消化掉了眼前發生的所有事,她好不容易從呆若木雞之中回過神來,擡眼卻見夏溫暖像是犯人一般被陸加押解走了,她連忙跑到宋亦霖面前,沒好氣地問道:“喂,宋……姐、姐夫,怎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對我姐做什麼?”
對上男人眼眸的那一刻,夏琳的語氣很沒出息地軟化了下來,就連稱呼都變了。
宋亦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警告,“你如果想你姐姐好好的,就給我閉嘴!”
夏琳聞言,抱着手臂抖了抖身子,她被嚇得不輕,連忙拉着葉素琴追上了夏溫暖他們的腳步。
宋亦霖真的將夏溫暖鎖在了化妝間裡,女子無比溫順,不哭亦不鬧,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手裡攥着手機,像是一尊雕像似的。
夏琳和葉素琴在旁邊陪着,兩人不停地面面相覷,你使一個眼色,然後我再回一個眼神,卻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最後只知道嘆氣。
房間裡的燈光很是刺眼,周圍死一般沉寂,夏溫暖看着鏡中的自己,迷茫地摸上淚痕交錯的臉頰,疼,卻不知道是因爲什麼。
沾着霧氣的眼睫輕輕顫動着,看上去特別的脆弱,夏溫暖垂下頭,整個人縮成一團,她大概是覺得冷了。
夏琳總算貼心,瞧出了這一點,連忙將暖氣的溫度打高,然後脫下了身上的外套,給夏溫暖披上,“姐,小心着涼。”
小丫頭吸了吸鼻子,心疼極了,夏溫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冷得令人發顫,夏琳揉搓着她無力垂下的雙手,恨不得將自己身上的熱度全部填進她的身體裡去。
“小琳……”
很長很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夏溫暖終於吐出兩個字,她的嘴脣看上去根本沒有動過,聲音也幾乎輕到聽不見,但是,夏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趕緊湊到她的面前,小心得問了一句“什麼”。
然而,夏溫暖卻沒有回答了,她搖着頭,只是更加用力地捏緊了手機,泛白的指尖在屏幕上留下清晰的指印,紋路亂得一塌糊塗,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夏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夏溫暖,她笨拙地動了動嘴,手指比劃了兩下,但終究,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她又能說什麼呢?
作爲一個旁觀者,在這件事裡,她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一方面,項慕川準備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小南南的平安無事,以及夏溫暖日後的生活無憂,着實震撼到了夏琳。
另一方面,宋亦霖寧願揹負夏溫暖的怨恨,也不願讓她以身犯險,這樣子的守護,又令人深切地唏噓不已。
夏琳沒由來地覺得羨慕,儘管夏溫暖此刻痛不欲生,但是,她認爲姐姐至少是幸福的,比這世上大多數人,都要幸福……
因爲低血糖,再加上身心俱疲,沒過多久,夏溫暖就暈了過去。
她的體力和精神力都已經撐到極限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臨時買來的摺疊牀上,牀頭擺着一個高高的架子,上面掛着兩瓶鹽水,夏溫暖費力地擡起眼皮看了看手背,上面插着細長的管子,吊瓶裡的液體順着它流進自己的身體裡。
夏琳在旁邊打盹,手心拖着下巴,胳膊支在桌子上,腦袋一頓一頓的,忽然一個激靈,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看見夏溫暖醒了,夏琳一骨碌站了起來,跑去給病人倒溫開水。
葉素琴不在,此刻的化妝間只有她們姐妹兩個。
夏溫暖看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燈光,拿另一隻手蓋住發酸發脹的眸子,她根本說不出心裡是種什麼滋味——宋亦霖果然說到做到,她暈倒了,他大費周章給買了牀,請了私人醫生給她看病,打點滴,卻不肯將她送往醫院。
想到自己還被關在化妝間裡,夏溫暖接過夏琳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就開始無端地咳嗽起來。
“姐,姐,你慢點喝!”夏琳將杯子放到旁邊,幫她順背,輕聲問道,“姐,你還好吧?”
夏溫暖朝她搖了搖手,示意自己沒事,反問,“現在幾點了?我暈了多久?”
“接近六點,你暈了五個多小時……”
夏琳小嘴一扁,縮着脖子抹眼淚。
“天黑了?”
夏琳“嗯”了一聲,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外面果然漆黑一片,夜色就像霧靄一般,將整個城市籠罩在它的懷中,伴着星光、燈火,像是要爲人們唱上一支搖籃曲。
“他們呢?回來了沒有?”
夏琳知道夏溫暖在問誰,但她眨巴着眼睛,顧左右而言他,“姐,醫生說你受刺激過度,需要好好休息。你先躺下來……”
“回答我!”
“還……還沒有。現在,誰的電、話都打不通,警方那邊也沒有什麼進展……我們都在等消息……姐……你別……”
“我沒事,只是體力不支暈倒了而已。”夏溫暖抓過牀頭的那杯溫水一飲而盡,然後直接拔了手背上的輸液管,動作略顯霸氣,惹得夏琳登時低叫一聲。
然而夏溫暖纔不管那麼多,她一面讓夏琳把手機拿給她,一面掀開被子走下牀。
儘管渾身無力,雙腿發軟,但是夏溫暖還是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她扶住牆,一步一步走到門後,再一次撥通了項慕川的電、話。
“嘟——”
“嘟——”
“嘟——”
……
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了這麼一個聲音,夏溫暖並沒有刻意去數那頭到底響了幾聲,但是她總覺得像是過了好幾個世紀那般漫長。
一直到夏溫暖以爲這通電、話又是無用功的時候,剛想撂下再撥,那一頭卻忽然傳來一道男聲。
“喂?”
一個字,卻足以讓夏溫暖欣喜若狂。
“項慕川,你沒事嗎?!太好了,你現在在哪兒?南南呢,她……”
然而,夏溫暖的話還沒有說完,對方死水一般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夏小姐,我是齊高。”
夏溫暖蹙眉,隱約覺得有些不對,“齊高?你爲什麼會拿着項慕川的手機?怎麼回事,他……他呢?”
齊高並沒有立刻回答,正巧此時門外傳來了孝子響亮的啼哭聲,吸引了夏溫暖全部的注意力,她沒有時間再想其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連忙轉動門把手拉開了房門!
這一秒,夏溫暖已經忘記了自己被鎖在這間化妝室裡,而更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門竟然沒有上鎖!
只是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爲夏溫暖看到了門外的小南南,被齊高託在懷裡,正在嚎啕大哭,小手在半空中搖啊搖的,像是在找媽媽一般。
“南南!我的南南!”
夏溫暖大叫一聲,眼淚即刻涌了出來,她從齊高手裡接過小南南,嘴脣忙不迭地印上小傢伙的臉頰,吻去她白嫩的小臉上漣漣的淚水。
小南南軟軟的身子貼在夏溫暖的胸膛上,她忽然覺得心臟似是有了動力一般,穩穩地跳動了起來,體內像是一下子注入了許多能量,女子一下子精力充沛起來,站得都比剛纔要直了。
夏溫暖一下又一下地撫摸着小南南的脊背,抱着她慢慢地轉着圈子,試圖讓她忘記先前經歷過的可怕事件。
“南南乖,南南不哭……媽媽在……對不起,是媽媽不好,沒有保護好你……”
夏溫暖一直帶着哭腔安慰自己的小寶貝,小南南的哭聲漸漸小了下來,最後咂吧着手指,安穩地在媽媽的懷中睡着了。
夏溫暖讓夏琳將小南南抱到牀上去,自己則還是站在原地,朝齊高鞠了個躬,誠摯地說道:“謝謝你,把南南平安地帶了回來……”
齊高本就是個寡言的人,此刻他也是注視着夏溫暖,淡淡地搖了搖頭。
“項慕川他……他應該沒事吧?項諾呢?那之後事情的進展如何?”
“三少受了點輕傷,現在人在醫院,沒有大礙。”
齊高只謹慎地回答了這一個問題,他微微欠身,轉身就想走,卻被夏溫暖一把拉住。
“項慕川呢?你怎麼不說?他怎麼樣?你告訴我項慕川到底怎麼樣了!”
“總裁他……他暫時回不來……”
“什麼意思?什麼叫回不來?他……他……他真的……”
夏溫暖努力地吸氣呼氣,卻還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齊高沉默,但是重重點了點頭。
“不!我不相信,我絕對不相信!這不可能!你騙我的對不對?他在和我開玩笑是不是?你說話啊,說話!”夏溫暖踮起腳尖,用力地扯動着齊高的衣領,像是想將他整個人地扯碎一般,脖子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說他沒有死!快點說!”
“……”
齊高的脖子都快要被夏溫暖搖斷了,但他還是一言不發。
夏溫暖這纔看清,面前的男人,衣服上沾着血漬和污跡,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狼狽。
爲什麼會有血?那是誰的血?怎麼會這樣?!
“那你帶我去見項慕川的屍體,除非見到他的屍體,否則我絕不相信他就這樣死了!他答應我會回來的,他不能言而無信!”
夏溫暖抓住齊高的手臂,指着前路,瘋子一般嘶吼。
“沒有……沒有屍體……”
“什麼?”
“總裁的車子,在衝進海里之前,就爆炸了。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爲零,打撈隊現在正在作業,估計,完整的屍骸,是找不到的……”
夏溫暖的嘴巴張得老大,整張臉慘白,一個趔趄跌坐在了地上。
她完全站不起來,攥緊了雙拳,想要尖叫,卻似是被剝奪聲音了一般,啞然地淌下了眼淚。
齊高轉過臉頰,不忍再看。
他也多麼希望,這只是項慕川和他們開的一個玩笑罷了……
“你們不是趕過去了麼?爲什麼沒有救下他?爲什麼?!”
夏溫暖將拳頭砸在地上,手背立馬起了血印子,夏琳縮在一旁看着姐姐歇斯底里的模樣,緊緊捂住嘴巴,不敢將哭聲放大,讓她聽見。
齊高終於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扶住額頭,聲音變得嘶啞不堪,“我們去得,太遲了……總裁可能在死前遭受了虐待,現場佈滿了血跡,他根本沒有能力反抗……項忱對那輛車子動了手腳,而且最後他自己也坐在了上面,根本是要和總裁同歸於盡……”
夏溫暖將頭抵在門框上,辛苦地喘息,細密的汗從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裡滲出來,帶走了她身上僅剩的一點溫度。
水分流失得極快,夏溫暖覺得自己隨時會脫水而死,她揪緊心口的布料,像是想將自己的心臟抓出來一般。
“姐……姐!”
夏琳再看不下去,快步跑到夏溫暖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姐妹倆的眼淚流得異常洶涌,像是要淌成一條小溪一般。
夏溫暖一口氣沒緩過來,又暈倒了。
夏琳摸上她滾燙的額頭,整個人都跳了起來,都這樣了她還說自己沒事,拔輸液管,還爬下牀,這會又受了刺激,她是真的不折騰死自己不罷休麼?
之後,夏溫暖在醫院裡躺了整整一個星期。
在這七天的時間裡,她斷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繫。
手機、平板電腦、電視機的遙控器,統統被她鎖進了抽屜。
夏溫暖不肯見任何人,就連親生妹妹都不例外。
宋亦霖好幾次來看她,但每一次都被夏溫暖拒之門外。
小南南離不開媽媽的照顧,她就將寶貝女兒帶在身邊,一大一小相依爲命,一刻也不曾分開過。
夏溫暖就像是一隻絕望的鴕鳥,只願意窩在自己的世界裡,連心都冰封了起來。
出院的那一天,夏溫暖誰也沒有告訴,她抱着小南南,去了項家。
偌大的豪宅,冷清得沒有一絲的人氣,路過的都是記憶中的景象,但夏溫暖已經忘記了,自己上一次到這裡來,是什麼時候……
夏溫暖以爲會見不到熟人,但是,院子裡,女傭莎莎還在除草適,一如往常。
她繫着一條深藍色的圍裙,上面染了一些泥點子,橡膠手套上還貼着幾根雜草,見到夏溫暖的時候,莎莎本能地怔了片刻,失神良久,纔開口叫人。
“太太……”
原諒莎莎改不了口,夏溫暖在她心中,就是永遠的項太太,誰也撼動不了這個位置。
夏溫暖對她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意來,伸出手摸了摸莎莎的臉頰,原來,她剛纔太過驚訝,竟將手套上的雜草抹到了臉頰上,而且還沒有覺察到。
“太太,你……你怎麼來了?”
莎莎侷促地扯了扯圍裙一角,視線繞來繞去,有些無法直視夏溫暖。
“我就是來看看……我知道他不在了……”
夏溫暖說這句話的時候,情緒並沒有多少起伏,只是抱緊了懷中的小南南,小傢伙的手穿過媽媽柔順的發,肉肉的小手臂拍在她的背上,就像是無形之中在給她安慰蓕鉬一般。
這些天,夏溫暖與世隔絕,就是不想從任何途徑瞭解到項慕川已經不在人世的事實。
夏溫暖知道新聞媒體會大肆報道,網頁會編寫得天花亂墜,往來的電、話聯繫也會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這個事實……
但是,當她用這樣極端的手法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整整七天沒有聽到關於項慕川的任何消息,她卻又豁然接受了那個男人的死。
如果他在,如果他還活着,是決不允許她做這種又荒唐又無理取鬧的事情的……
莎莎的眼眶紅了,眨巴着眼睛低下頭去,不敢讓夏溫暖瞧見自己的眼淚。
“嗯,裡面請。”
莎莎低低地吐出一句,她知道自己沒有必要爲她引路,這裡曾經是夏溫暖的家……
她摘下手套,麻木地解開圍裙的帶子,擡起頭,看着夏溫暖抱着女兒翩然走遠的模樣,不由就讓莎莎想起了自己第一天到這裡工作的時候。
——高傲得如同帝王一般的項慕川負着手,冷冷地走在前面;而夏溫暖並沒有亦趨亦步,她稍稍離開男人一段距離,看上去,就像是跟在他身後一般,但實際上,她是和男人肩並肩地走着的。
當時項慕川一身高調的格子西裝,長領帶,熨燙得筆挺的西裝褲子,走起路來步步生風,而夏溫暖只穿了一件嫺雅的白色長裙,特別的居家,卻還是美得不似真人。
他們兩人是那樣般配,那樣登對,就連臉上的表情都像是爲對方量身打造一般,儘管他們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莎莎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滿手的冰涼溼潤,原來,不知不覺之間,她已經淚流滿面。
“嗚……”
莎莎終於忍不住,捂住臉頰,蹲在了地上,然後,放聲大哭!
夏溫暖並沒有聽見莎莎的哭聲,因爲南南在自己懷裡太不安分了,她好像認得這個地方,隨便見到某樣東西都會尖叫一下,新奇得不得了。
“南南,這是你爸爸住的地方哦……”
夏溫暖耐心地和女兒解釋,手指勾過她粉雕玉琢的小嘴巴,試圖想要逗笑她。
上樓,轉彎,夏溫暖在自己曾經的臥房站定。
“南南,這裡是媽媽以前住的地方,我們進去看一下?”
雖然是問句,但話音剛落,夏溫暖就已經推開了房間的門,伴着“吱呀”一聲,臥室內的擺設展現在她們的眼前。
夏溫暖的第一反應,就是覺得乾淨。
太乾淨了,應該是天天都有在打掃,地注亮到完全可以當鏡子用。
夏溫暖慢慢走了進去,她想不到項慕川還留着她置辦的這些傢俱——衣櫃、化妝臺、書桌、牀……統統都放在原先的位置,沒有動過。
所有的一切,一如她離開的那一日。
只是,物是、人卻已非……
夏溫暖抱着女兒坐到了牀上,視線幽幽地望向遠方,小南南軟軟的小手按在她的薄脣上,女子輕輕地抿了抿,沉默了良久,驀地吐出一句,“南南,你知道麼?你爸爸不在了……”
“他不在了……”
夏溫暖將冰涼的臉埋進小南南的胸口,輕輕地轉來轉去,小寶寶身上有好聞的奶香,她深深吸了一口,卻覺得心裡更加難受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夏溫暖也不知道自己腦袋裡在想些什麼,大概是太過思念那個男人了吧,竟然抱着小南南急速地站了起來,朝着門口激動地喊了一聲——“項慕川!”
卻是嚇到了站在門口的莎莎,她臉上的表情僵硬,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太太,我……我給你泡了茶……你,要不要喝?”
夏溫暖的眼神即刻就黯淡了下來,她失笑着搖了搖頭,說了句“不用了”。
莎莎尷尬地抓抓頭髮,轉過身去,還沒走出兩步,冷不防夏溫暖在後面詢問道:“對了,莎莎,怎麼不見桑尼?它在哪裡?”
“呃……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什麼意思?”
“桑尼離家出走了……”莎莎擡起頭,紅通通的眼睛和夏溫暖對視,“自從……自從少爺不在了以後,桑尼也不見了……太太,你是知道的,我們拴不住它。我想,它可能去找少爺了……我們在附近找過,但是怎麼也找不到,遠的地方也不知道去哪……對不起,太太。”
“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我也知道桑尼的性子。它肯定在項慕川經常去的地方守着呢,我去吧,試着讓它回家……”
“好,麻煩太太了……”
其實夏溫暖多多少少能猜到桑尼會去哪裡,項慕川生前那樣鍾愛向日葵,他甚至爲此置辦了一套房子。
雖然最開始的目的是爲了給林依一個安身之處,但是,後來項慕川認清了自己的感情,他也還是會常常過去,依舊在那裡一坐就是一整天,想的人是誰,自不必說。
夏溫暖開車去了向日葵公寓,遠遠地就看見桑尼蹲在小徑的入口處,她按了兩下喇叭,金毛犬的耳朵立了一下,然後又耷拉了下去。
“桑尼!”
夏溫暖搖下車窗,伸出手臂對桑尼搖了搖。
大型犬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刻站起了身子,朝着夏溫暖飛奔而去。
女子打開車門,還沒來得及解開安全帶,桑尼立刻伸出爪子抱住她的雙腿,夏溫暖躲了一下,笑着說“別舔別舔,癢”,她摸着大狗毛絨絨的腦袋,掂了掂它的重量,心頭有朽澀,“瘦了啊,又沒好好吃飯?”
桑尼吐舌頭哈氣,猛甩頭,咬着夏溫暖的衣角想讓她下車。
夏溫暖無奈,“好好,我下去,你別急。”
桑尼乖乖地鬆了口,又跑到原先的入口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對着眼前的向日葵花田發呆。
夏溫暖抱着小南南走到桑尼身邊,揉着金毛犬軟綿綿的毛髮,嘆了口氣,勸道:“桑尼,和我回家吧,好不好?”
桑尼低下腦袋趴在地上,視線一直盯着向日葵不肯移開,近乎執拗。
“別等了,他不會回來了……”夏溫暖說着,眼淚不知不覺地淌了下來,“桑尼,他把我們,通通丟下了……”
桑尼聽着夏溫暖的聲音,不停地嗚咽着,眼珠子都不轉了。
夏溫暖蹲下身拍了拍桑尼的身子,但它還是一動不動,就像是已經紮根在這裡一般。
最後,夏溫暖索性也坐到了地上,攬過桑尼讓它的頭枕在自己的膝上,一人一狗相互依偎着,女子溫柔的嗓音緩緩地流瀉而出,“好吧,我陪你等着……”
夏溫暖陪着桑尼坐在向日葵花田裡,一直等到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她給金毛犬餵了點吃的,回去的時候,給莎莎打了個電、話,告訴了她桑尼的具體位置。
如果能將桑尼帶回家,那是最好,如果它實在不願意,就每天跑過來照顧一下,否則,她擔心桑尼會餓死在這裡……
之後,夏溫暖沒有回夏園,而是帶着南南去了海景別墅。
鑰匙她一直放在錢包裡,沒有離過身。
原本結婚之前宋亦霖有打算重新買一套房,海邊的別墅就留給宋母住,他們小鄰和南南一起住進新家,但是後來他一心撲在婚禮上,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現在,想來也是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夏溫暖開門進去的時候,宋亦霖正對着滿滿的一桌子菜發呆。
他舉起筷子,銜起幾粒米飯,然後機械地塞進口中,一直嚼一直嚼,卻始終沒有嚥下去。
夏溫暖輕輕咳嗽了一聲,宋亦霖立刻若有所思地擡起頭來,看到站在門口的母女倆,男人一時間忘記了說話。
隔了好久他才推着輪椅,默默地去了廚房,拿出一副碗筷,擱在桌子上。
夏溫暖也是一直沉默,沉默着將已經睡着的南南放進搖籃裡,沉默地進廚房洗手,然後沉默地拉開椅子坐下。
她給自己盛了一點飯,走到宋亦霖身邊坐下。
夏溫暖看了一眼他滿滿的都是白飯的碗,停頓了幾秒鐘,然後給男人夾了幾樣他喜歡吃的菜,壓實之後,輕輕地說了句,“吃吧。”
“嗯。”
宋亦霖有了一點精神,吃飯也比剛纔大口多了。
他的心裡有很多想說的話,好不容易擠到了喉頭,但或許是太多了吧,嚼了兩口,就連同米飯和菜,一起重新咽回了肚子。
“我今天剛剛出院……”
“嗯,我知道,我早上去找你的時候,你的主治醫生告訴我的。”
宋亦霖的聲音有朽澀,淡淡的,卻極輕易地便撩起了人心底最脆弱的那根神經。
夏溫暖忽然覺得詞窮了,只好不停地夾菜給自己,給宋亦霖,很快,兩人的碗裡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們之間的關係,何曾這樣悽風楚雨過。
“暖暖。”
“嗯,我在。”
“我準備去旅行。”
“旅行?去哪?”
夏溫暖放下筷子,問得正色。
“我也不知道,總之想出去走走,人不能總窩在一個地方。”
“挺好的。”扒拉了一口氣,她頓了一下,又問,“一個人旅行?”
宋亦霖擡眸看向夏溫暖,他多想問一句“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但是,女子眼底的光芒還是冷冷的,她已經把心封起來了。
人都是這樣,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
他並不是不懂,夏溫暖爲什麼要嫁給自己。
愛情和同情的溫度也許相近,可就像紅與藍一樣,顏色到底是不同的。
宋亦霖的心裡明鏡一般清楚,他和夏溫暖之間,到底還是隔着一個項慕川,從前有,現在有,將來也還是會有……
他知道,活人是永遠爭不過死人的,而且,說實在的,自己就連活着的項慕川都爭不過。
一直以來,他沉溺在自我構築起來的執念裡,越陷越深,他覺得,差不多是時候該想通了。
真的,是時候了……
宋亦霖笑了笑,說得無比輕鬆,“對,一個人。”
最後,夏溫暖說了句“一路順風”,宋亦霖回了聲“謝謝”,兩人便結束了這頓晚餐。
他們看上去那樣相敬如賓,像極了一對夫妻,而事實上他們就是宋先生和宋太太。
然而,也只有本人才知道,這份感情,或許已經走到了盡頭……
宋亦霖沒有騙人,也不是在說笑,他或許早已經收拾好了行囊,只等着和夏溫暖道個別,然後便悄悄遠去。
就像他來時的那一天,待自己熟睡之後,翩然出現在她的辦公室中,就如同天使一樣。
宋亦霖給夏溫暖留了一張紙條,上面卻一個字都沒有寫。
他離開,剩下了一張白紙。
他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一段空白,亦留住了一段空白。
夏溫暖知道宋亦霖想對自己說什麼,那也是她昨晚想說,卻始終沒有說出口的話。
——再見,我的宋太太!
——不送,我的宋先生!
大概在宋亦霖離開t市的一個月後,夏溫暖接到了來自美國的一通電、話,是美國民政部門的工作人員打來的。
那頭的年輕男人操着一口標準的美式英語,詢問宋先生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完成最後的簽字,否則,按照法律,他和夏溫暖的夫妻關係是無法生效的。
夏溫暖疑惑,不由問得詳細了一些。
原來,在美國註冊結婚的時候,宋亦霖並沒有在協議書上簽字,也就是說,從頭到尾,他們之間的夫妻關係都是不成立的。
而宋亦霖之所以陪着自己完成那一整套冗雜的流程,回t市之後又舉辦了盛大的婚禮,或許只是爲了圓一個,他做了那麼多年的美夢吧……
夢醒之後,便抽身而去。
而夏溫暖也終於知道了,自己心底的那些不真實的感覺,到底是從何而來。
原來,並不是她想得太多,而是,這真的只是一場宋亦霖精心編織的夢境罷了……
真傻啊,他……
怎麼能這麼的傻?
夏溫暖對着電、話那頭的人說了聲“thankyou”,似是想讓這兩個詞,沿着無形的無線電波,傳送到宋亦霖的耳中去。
亦霖,謝謝你!
謝謝你陪我走過這些時光!
希望你有朝一日,終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一年後。
夏溫暖早已從夏園搬了出來,她現在和小南南住在她原先租的那幢公寓裡,還養了一條小泰迪,取名叫“西西”。
原本夏溫暖想應景叫“北北”的,但是樑北北可不樂意了,她經常來串門,可不想和一條小狗共享一個名字,到時候叫混了豈不是顏面盡失?
夏琳順利地考取了大學,填志願填在了a市,只有那邊的大學纔有珠寶專業,她便毅然決然地準備出去闖蕩一番,畢業之後好回來振興麗煌。
當然,除了那個不管夏琳到了什麼年紀都不放心她的母親之外,還有一個人也屁顛屁顛地跟着去了a市,美其名要拓展那邊道上的業務,實際上他要做什麼,大家心照不宣。
夏溫暖偶爾會打電、話給項諾支支招,教他如何如擺平自己傲嬌而又驕傲的妹子。
對於這種賣隊友的舉動夏溫暖一直諱莫如深,就夏琳那點智商也不知道她那高深莫測的姐姐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所有的心裡話全都告訴給她聽。
夏琳確實對項諾有意思,但就是心氣高,非虐虐他才高興,但高興過後又怕一不小心把人給嚇跑了,兩人試探來試探去的,多虧了夏溫暖“從中作梗”,不然,或許真的無法長久……
夏溫暖看着他們一路走來,心裡也是異常欣慰,想着,只要項諾再加把勁,估計他們這對就能成了吧!
因爲嫌夏園冷清,夏溫暖便也不再在那裡住着了,只是偶爾會回去看看李管家,就當是父母那樣孝敬着。
宋亦霖每個月都會寄一些他在旅途中拍的照片回來,有時寫幾個字給她,算不上信,因爲根本連不成完整的句子。
他的腿也已經治好了,周遊列國總算遇到了一個靠譜的醫生,算是個隱士吧,而且還是不收錢的那種。
宋亦霖只是好心給他指了個路,沒想到就這樣陰差陽錯地重新站了起來,這讓以後的旅途,也更加的方便了。
夏溫暖看着炫目的極光之下,宋亦霖站在高高聳起的岩石上,比着剪刀手,對着鏡頭誇張地大笑的那張照片,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聲來。
小南南手腳並用地朝她爬過來,西西也挪動着短腿跟在小主人的身邊,兩隻萌物湊在一起,看得人心都快化了。
“南南來,媽媽抱!”
夏溫暖對着小南南拍了拍手,一把將她擎了起來,西西在她腳邊跑來跑去轉圈圈,玩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亦霖,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照片上,會出現另外一個人的身影,你親暱地攬着她,然後一齊比出剪刀手,湊着鏡頭朝我大笑。
你說,好不好?
“南南,和媽媽去散步,好不好?”
“西西,快跟上哦!”
夏溫暖抱着女兒,控制着腳步,小泰迪歡脫地跟在主人的屁股後面。
外面停着一輛搬家車,夏溫暖停了停,不由多看了兩眼:新鄰居麼?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因爲見到了陌生人,西西蹦踧着“汪汪”叫了兩聲,但是聽着就像是在撒嬌,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夏溫暖失笑,腳尖輕輕碰了碰西西的小短腿,低聲提醒,“別瞎叫喚,這是新來的鄰居。要有禮貌!”
下一秒,大卡車的車門打開,從上面躍下一隻碩大的金毛犬,脫繮的野馬一般朝夏溫暖撲去,她眼睛一暈,剛要喊“救命”,卻驀地發現那條大型犬意外的眼熟。
“桑尼?!”
夏溫暖驚喜地叫出它的名字,桑尼整個就像是見到了肉骨頭一般,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在她身上又舔又蹭的,熱情到西西都抗議了,跳起來想去揪桑尼的尾巴,只可惜腿太短了,怎麼都夠不到。
西西開始賴在地上打滾,夏溫暖哭笑不得,一邊摸着桑尼的腦袋,問它怎麼會在這裡,一面喊着西西的名字,讓它不要再丟人現眼了!。
“桑尼。”
此時,從卡車上傳出了另一道聲音,低沉而悅耳的男聲,還帶着該死的熟悉感,正妖豔地刺激着夏溫暖的聽覺神經!
不……不會的……
夏溫暖的第一反應是後退,要不是懷中還抱着小南南,她肯定兩手攥成拳頭,撒丫子就跑。
不可能……不可能的……
那個男人已經死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然而,眼前那道身影湊得更近了一些,桑尼已經跑到了他的身邊,坐下,溫順地蹭着男人的褲腿。
“溫暖。”
夏溫暖聽到對方這樣叫她,久違了的聲線,久違了的語調,還有,久違了的——人。
當初她無法輕信他死掉的事實,如今他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夏溫暖還是不能很快的適應。
怎麼回事?死而復生?
還是長久以來,項慕川只是在玩她?
“項、慕、川?”
“對,是我。”
夏溫暖這才擡起頭看向項慕川,男人的笑容特別的好看,散發着一股令人淪陷的魅力。
但是她卻赫然發現他的眼角有兩道很深的疤痕,像是從骨頭裡一直延伸出來的一般,夏溫暖的眼皮跳了跳,脫口問道,“這是?”
“哦,已經沒事了。我花了整整一年才活回來的,爲的就是重新回到你身邊,現在都好了……”
項慕川捉住夏溫暖的手,女子明顯僵了一下,但是沒有躲開。
她懷中的小南南也正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男人旋即又笑開,湊過去吻了女兒的臉頰一下,那樣近的距離,夏溫暖聞着他身上的味道,忽然就有些想哭。
“溫暖,我回來了。”
陽光下,項慕川歪了歪腦袋,朝她張開雙臂,笑得非常犯規。
“嗯,歡迎回來。”
夏溫暖一邊說,一邊慢慢走向他,然後,鑽進了男人的懷裡,小南南咯地笑起來,項慕川心滿意足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她們母女二人抱緊。
就像是,擁住了一整個世界一般。
桑尼和西西已經安分了下來,腦袋對腦袋,互相拋着媚眼,很快纏在了一起,你舔一下我的脖子,我蹭一下你的鼻子……
就像是它們各自的主人一般,這一次相遇,便再也不會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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