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項慕川,只有你被遺忘在過去走不出來!
雨,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去,看那勢頭,約摸今晚是停不了的。
外面的天空黑得徹底,整座古宅卻燈火通明,鵝黃色的光暈穿透了雨幕,影影幢幢,美得極不真實。
古樸的和室之中,夏延年盤腿坐着,兩隻手交疊起來,伸進和服的袖子裡,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夏延年的面前擺着兩個精緻的盒子,蓋子掀在一旁,裡頭各自都裝着他的最愛——太刀。
左邊那把是項慕川白天的時候送過來的,右邊的他纔剛收到不久,只是送刀的人還沒來得及和自己說上幾句話,就扔下了行禮,急匆匆地跑出去找夏溫暖了燧。
沒錯,那個人就是宋亦霖,夏溫暖現在的男朋友。
夏延年回憶了一下他的長相還有氣質,眯起眼睛連連點頭,又開始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嗯,自家孫女的眼光,向來很有水準,看宋亦霖的模樣就知道又是人中龍鳳那一型的,也是,太弱了就不相配了嘛……
夏延年想着想着,視線又忍不住落在了刀上——宋亦霖送的是一把黑色的太刀,刀鞘上還用金漆繪着一條騰飛的龍,霸氣外露猷。
孝陪在夏延年的身邊,大半個小時沒吭過一聲,但這會他真的是已經憋到極限了,忍不住問道:“老爺子,您到底在看什麼啊?有這麼好看嗎?”
孝實在是不瞭解,不就兩把太刀嗎,有必要看這麼久嗎?還看得這麼認真。
他當然知道夏延年的興趣愛好,但光看不試,完全脫離了他往日的風格。
要換在平常,武道場的稻草樁子,應該都已經被夏延年劈完了吧……
不過,夏延年似乎毫不在意,也沒有聽出孝的弦外之音,他一臉興致盎然的表情,伸手攬過酗子的脖子,扯了過來,指着那兩把刀,問道,“你說,哪把好?”
“哈?”孝疑惑地撓了撓後腦勺,一頭的霧水,“有什麼區別嗎?這兩把都是好刀吧……而且,您試都沒試過,光用眼睛看,怎麼可能知道哪一把比較好?”
“也對哦……”夏延年覺得孝說得挺有道理的,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他舉起項慕川送的那把太刀,感嘆道——“嘖,白色的這把吧,造的時間比較早,因此更加的有價值,這種價值可不是你說抹就能夠輕易抹掉的……但是,這不是已經試過了嗎,大概是不稱手,也不如心意,纔給丟了?而且,也不準備再撿起來繼續用了?”
孝被夏延年的自說自話搞得眼睛圓睜,差點被滿世界的問號給壓死,這是……什麼意思?在說刀嗎?可是,怎麼聽着有些不對勁啊?
夏延年搖了搖頭,又拿起宋亦霖送的那把太刀,掂了掂重量,道:“黑色的這把呢,相比起來,很新,也很鋒利,但是,會不會因爲太過鋒利了,使起來的時候,控制不住的話,而不小心傷到自己呢?”
夏延年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鬱悶起來,孝颳了刮眉頭,叫了聲“老爺子”。
“啊?”
孝訕訕一笑,接過夏延年手中一黑一白的兩把刀,重新放到盒子裡,蓋好,“老爺子啊,你這到底是挑刀啊,還是挑人啊?”
“呃……”被一針見血地點破,夏延年這纔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扁扁嘴巴,說道,“那什麼,我就是覺着,挺難選的……我看得出來,那倆男的都喜歡小暖,你看看,就連送把刀都不重色,他們還有的爭呢!”
孝不解問道:“可是,大小姐不是早已做出選擇了嗎?她和項先生已經離婚了,現在,宋先生纔是她的男朋友……這不是已經解決了麼?您還操什麼心呢?”
“傻小子,你把問題看得太簡單了。”夏延年盯住那兩個長方形的盒子,慢悠悠道,“小暖衙是一回事,但是,那兩把刀要針鋒相對,又是另一回事了……”
孝又開始撓後腦勺,“什麼意思?”
夏延年立刻丟給他一個“朽木不可雕”的眼神,但還是耐着性子把話說完,“我已經說過了,黑刀很鋒利,並且視白刀爲眼中釘,而它會聽從主人的一切吩咐,卻唯獨對宿敵這件事不會妥協分毫。但如果有一天,黑刀真的毀了白刀以絕後患,你看小暖還會不會再用它!”
“老爺子,我怎麼覺得您是站在項先生這邊的啊?如今大小姐喜歡的可是宋先生呀,您就不擔心,最後的結果,會是白刀弄斷了黑刀嗎?”
夏延年的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終於露出了苦惱的表情,“所以說啊,現在的問題不在選,而是在選了之後該怎麼平衡……唉,我只希望,我家丫頭能少受點苦,最後能和我的寶貝曾外孫女好好幸福,就夠了……”
想了想,他站起身,又補充了一句,“我纔不站在姓項的小子那邊呢,我只站在小暖這邊……”
說完夏延年就往外走去,孝愣了一秒鐘,這才追了上去,口中還不忘唸叨着——“誒,老爺子,您不看刀了啊?這又是要去哪兒?”
夏延年腳下健步如飛,回過頭給了孝一個爆慄,“去你的,我都快要看吐了好吧?無聊死了,我要去找小南南玩!”
老頑童哈哈大笑了好幾聲,撒歡一般地跑遠了,孝看得目瞪口呆,不由抹了一把汗涔涔的額頭——這脫線的思維,前一秒還糾結得要死,下一秒就又活蹦亂跳了,一般人哪能達到這種高度啊!
又一道閃電劃過,刺得夏溫暖的眼睛一痛,連忙閉上了。
巨大的轟隆聲敲擊在她的心上,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震得四分五裂一般。
宋亦霖並沒有撐傘出來,他應該已經淋了很久的雨了,渾身溼透,像是從海里剛剛走出來似的。
冷冷的水花在他的臉上胡亂地爬,男人的睫毛被沉重的雨珠壓着,顫抖的頻率越來越大,宋亦霖的眼睛,彷彿快要睜不開了。
夏溫暖拼勁全力讓自己發出聲音,但卻盡是一些毫無意義的單音,她看着宋亦霖的腳步開始往後退去,着急地睜大了眼睛。不是的……不是的——亦霖,你別走!
停下……不要動……別再退後了……你聽見了沒有?!
你那是什麼眼神啊?絕望之後的忍痛成全嗎?你瘋了是不是?我不需要你這麼偉大!
光靠看的,你就相信了?你真的準備一句話都不說,甚至不大發脾氣質問我一下,就這樣把我拱手讓人了?
夏溫暖想要叫宋亦霖的名字,可是,纔剛一開口,如同野獸一般追逐着她的薄脣的項慕川就趁勢將舌頭強勢地擠了進去,然後不做半秒停留地猛烈地攪動起來,毫不嘴軟地攻城略地,到最後,脣齒間只剩下女子那妖嬈而破碎的呻吟。
——項、慕、川,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如果此刻有儀器能丈量夏溫暖心底的怒氣的話,那肯定不知道破錶幾百次了。
夏溫暖沉沉地閉起眼睛,雨水砸在她的臉上,非但沒有使她冷靜下來,反而就像是往火裡倒了油一般,“轟”地一聲,一下子燒得更旺了。
她掄圓了手臂,就像是在抽陀螺一般,朝項慕川臉上狠狠地招呼了過去。
——“啪!”
這一巴掌,夏溫暖用了十成的力道,以至於聲音比雷聲還要嚇人,項慕川整張臉被扇得大幅度偏向了後方,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男人的脖子還沒有斷。
“項慕川,你瘋夠了沒有?!”
夏溫暖咬着牙,將紅通通的手心握緊,痛得發麻的感覺讓她的大腦一陣一陣地空白,她的眉頭因着生理疼痛而皺得緊緊的,她連忙把拳頭扣在背後,好像這樣做就能緩解痛楚一般。
因爲吼得太過大聲,瞬間的缺氧如同悶頭一棒,夏溫暖的眼前竄過一顆又一顆的金星,她穩住自己的身體,連忙朝旁邊望去——“亦霖?”
然而,宋亦霖已經不在那裡了。
放眼望去,哪裡都沒有他的身影。
“亦霖!”
夏溫暖又喊了一聲,可週圍除了滂沱的大雨,仍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已經沒有時間東張西望了,只想着快點找到宋亦霖,但是,女子的步子纔剛邁出去一步,就又被身旁的男人捉了回去。
剛挨完打的項慕川異常的淡定,就連眼神也看不出半點的怒意,男人右臉上的手指嶼得發紫,觸目驚心,但他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只知道用大手牢牢地抓緊夏溫暖的手臂,就像是一條即將被拋棄的巨型犬一般,視線都不敢離開她哪怕是一秒鐘。
“項慕川,你到底想幹嘛啊?你別這樣……你先放開我行不行?我現在沒工夫和你……”
“溫暖,求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把話說完……”項慕川的臉已經有些腫了,口中也嚐到了血腥味,這些顯然沒有成爲阻礙,男人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三個字——“我愛你。”
夏溫暖狠狠地懵了片刻,此刻她的腦子裡只有宋亦霖,冷不防聽到項慕川如此直接的告白,心裡竟是一點該有的起伏都沒有,她眨眨眼睛,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說什麼?”
她的聲音很輕,也很隨意,突兀地闖入項慕川的耳中,卻頃刻間讓他的心像是被重型卡車碾壓過了一般,薄得隨時都會碎開,大腦也因爲供血不足而脹得快要爆炸。
儘管這是想象之中的反應,但項慕川還是難受得死去活來——只有當針真的扎到身上的時候,你纔會知道,那究竟有多麼的疼……
“溫暖,就像你今天才告訴你曾經愛過我一樣,這一句話,我也一直沒有和你說過。但是,我怕我再不說的話,可能以後,就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
項慕川的臉上**的,分不清是淚還是水,但他笑了,卻笑得十分蒼涼,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嘆息,“溫暖,其實,我早就已經認清了自己的真心了……我也想要告訴給你聽的,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你那麼聰明,不會感覺不出來。還記不記得我結婚的前一天,我送你到公寓門口,你阻止我說的那句話?”
夏溫暖抿緊嘴脣,神色越來越不耐,冰冷的視線似是要將男人洞穿,她並沒有回答。
“忘了也沒有關係,因爲我終於能夠清清楚楚地說給你聽了……我會娶林依,並不是因爲愛她,而是單純想要對她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負責,可到頭來才發現,原來這只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而已。我給了你自由,簽下了離婚協議書,因爲我不想你一直痛苦地活着,但我並沒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樣大度,溫暖,我後悔了……”
——甚至,我還愚蠢到,親手撮合了你和宋亦霖!
夏溫暖擡起頭,徑直撞上項慕川的眸光,冷冷地“嘖”了一聲,說道:“你說完了沒有?”還沒等他有所反應,她又一把揮開了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不好意思,我已經聽不下去了……”
“溫暖?”
夏溫暖眼皮一掀,看着對方那無辜而迷茫的表情,心裡更加來氣了,她的盛氣凌人,就像是古代酷刑一般,每分每秒都凌遲着項慕川的身心——“你就是爲了和我說這些無聊的話,而把我攔住?”
女子不屑地冷笑出聲,“你愛我又怎麼樣?幹嘛要刻意說給我聽?要彰顯你有多偉大多奉獻嗎?你以爲我還會媳麼?項慕川,只有你!只有你被遺忘在過去走不出來!你以爲人人都會像你一樣無能嗎?至少我不會!我不要你了,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聽不懂中國話的話我就說到你聽懂爲止!”
“溫暖……”
“別叫我,我早就說過了你不配這麼叫我!”夏溫暖指着男人的鼻尖,冷漠而殘忍,“項慕川,我拜託你不要自作多情了!你以爲婚姻是過家家?你想結就結,想離就離,想再結就還能再結嗎?你是真把自己當皇帝呢,還是把我當成了傻子呢?你以爲經歷了那麼多,除了厭惡和憎恨,我還能對你有什麼樣的感情?是啊,我確實忘不了當年那個‘慕川哥哥’,可是很抱歉,你不是他,我分得很清楚!你和他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夏溫暖喘着氣,蹲下身子,抱起了那顆時間膠囊,她身上的和服被雨水打溼,重到差點站不起來。但此時此刻,她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就見夏溫暖咬住下脣,傲然地豎起了雙腿,“可是,我現在就連‘慕川哥哥’都不想記起來了!你知道嗎,有些記憶,完整了之後,就能打包刪除了。這些東西,我統統可以不要!”
——“還、給、你!”
話音剛落,夏溫暖便毫不猶豫地將時間膠囊丟了出去,剛好砸在了項慕川的腳邊。
向日葵花籽撒了滿滿一地,小冊子和皮球也掉了出來,很快被雨水打溼,白色的公主裙散開,裙襬掛在時間膠囊的邊沿,被黑色的泥水浸透。
“你……”
時間膠囊是陶瓷制的,經過這樣猛力一摔也還是完好無損,可是項慕川卻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碎得粘合不起來了……
但是,夏溫暖的聲音依舊冷峻,她甚至沒有去看地上那些,自己小時候寶貝得不得了的東西。
——“現在對我來說,宋亦霖纔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男人,請你記好這一點,不要再來打攪我的生活了!”
你知不知道,就在剛纔,因爲你莫名其妙的舉動,生生逼走了我的男朋友!項慕川,你是真的混賬到令人髮指的地步了……
夏溫暖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哦不對,是飛奔進大雨之中,將項慕川剩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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