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其實就是一塊黑黑的板,搖搖晃晃的懸掛在釘子之上,沒有黑板擦,就用沾溼了水破布代替,凹凸不平的土質地面上歪歪扭扭的放着幾條桌椅板凳。
村長解釋說,因爲有條件的家庭都到二十里之外的鎮上去上小學,村裡太窮的一部分家庭裡的孩子乾脆就不上學了,在家裡替父母做農活,所以只有一小部分的孩子的來學校上課。
來上課孩子很少,上面撥款就太困難,所以大家也就無心辦學,老師隨便教一教,孩子隨便學一學,所以這些年來學校也就辦的越來越差。
看到牆角附近的一條條裂縫,寧夏很同意村長的說法。
不過她一向認爲中國人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是,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看來也還沒有被同化的角落。
“那,你們的老師都是從哪兒來的?”
“哪有什麼老師啊,這裡任課的老師都是些小時候讀過幾年書的農民,”說道這裡,村長突然頓了一下,看向寧夏道,“你說老師,我們這裡還真有一位樑老師,跟你一樣也是來自大城市,來這裡定居十幾年了。”
寧夏很詫異,她沒想到還真的有人來這裡定居,所以當村長說明天帶她去見一下時,她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同時她因爲她俠義的性格,拍胸脯向村長自告奮勇,要教村裡的小孩子們英語。
下午她就正式開工了,看到一張張稚氣的笑臉,寧夏覺得熱血一股腦的往頭頂涌去,好像她此刻的在爲國家培養明日之棟樑。
寧夏終於明白爲什麼那麼多人要歌頌老師了,將老師比作辛勤的園丁,無私的蠟燭,這一刻,她這個半吊子老師站在破舊不堪的教室講臺上,確實感受她的身上籠罩着聖潔的光輝。
小孩子腦袋瓜本就很聰明,天性好學,寧夏又是個喜歡跟孩子們打成一片的老師,所以下午的兩節課,課堂氣氛和樂融融,好不活躍。
下了課,寧夏簡單佈置了作業。
孩子們背起自家父母的手工書包依次的跟寧夏揮手,一聲聲稚氣未脫的老師再見聽得寧夏簡直笑的合不攏嘴。
她自戀的想,她還真是當老師的料子啊,以後在公司混不下去了,她就轉行投身於教育事業,說不定還會有一番作爲!
站在教室肚子遐想了會兒,寧夏好心情的帶着課本回去了。
心情好就胃口好,寧夏今天想吃些是人吃的東西,便跟老太太商量,晚飯讓她來做。
老太太自然是不好意思讓她這個房客來動手,但寧夏堅持,也就沒法了由着寧夏去了。
老太太那兒媳婦站在一旁陰陽怪氣的道,“一個城裡來的,五指不沾陽春水的,會做個什麼菜。”
寧夏擇着菜,不解這女人的三觀思想,而後又善解人意的想到,大多數人都有仇富心理,可能這女人的心理也是與仇富類似,對她這個城裡來的有些偏見。
不過,當滿桌的菜上了桌,老太太和她的兒子吃的酣暢淋漓,老太太的媳婦有些面上掛不住的搗着米粒。
吃完了飯,老太太的兒媳婦將一雙還沾着洗潔精的手隨意的在圍裙上搓了兩下,有些窘迫的走向寧夏。
寧夏笑着問道,“大姐,有什麼事嗎?
老太太的兒媳婦紅着一張黝黑的臉,聲音低如蚊吶,“妹子,你做的那些菜真的挺好吃的,可不可以教教我。”怕寧夏不解,她又繼續解釋道,“我是看她們兩吃的那麼香,纔想學的。”
寧夏一向是個好說話的人,立即爽快的點了點頭。
女人扯開一個大大的笑,潔白的牙齒看起來特別健康,“謝謝妹子!”
寧夏會心一笑,這女人還是樸實。
因爲跟村長的約定,第二天寧夏吃過早飯就被村長領去那樑老師家。
寧夏看到那個樑老師的第一眼,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怎麼說呢,儘管穿着粗糙簡陋的服裝,卻掩蓋不了她身上的那股沉靜的氣質,就彷彿是歐洲中世紀裡的油畫裡走出來的女子,恬靜,淡雅。
一句詩形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寧夏看不出她的真實年齡,不過從她沉穩又閱盡所有滄桑的氣質來看,至少有四十多歲。
樑老師很親和,當村長說明了寧夏的來意之後,她立即熱情的請寧夏進來,斟茶倒水。
寧夏環顧她住的小屋,窗明几淨,牀鋪整潔如新,自制的書架上擺着幾本外文書,寧夏心中嘆道,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女子。
見寧夏的眼睛不住的大量,樑老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道,“這裡有些簡陋,讓你見笑了。”
她的聲音沉斂而溫暖,非常好聽。
寧夏也笑着答道,“簡陋或者不簡陋,都只是一個睡覺的住處,又有什麼關係呢?”
樑老師頗爲讚賞的點點頭,“對啊,這是雖然簡陋,交通雖然落後,但民風淳樸,依山傍水,至少在我眼中,是什麼地方都比不上的。”
寧夏點點頭,心中想着這個樑老師果真是個有故事的女人。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一個出落如此美麗,又散出濃濃書卷氣息的女子,到底是經歷過怎樣的劫難,而看破紅塵來這裡隱居。
寧夏原本是爲她可惜的,可注意到她嘴角自然滿足的笑容,又覺得自己多心了,每個人有不同的追求,可能這位樑老師的追求便是這悠然南山的生活。
寧夏跟她聊得很投緣,而樑老師顯然也很喜歡寧夏這個活潑而又真實的女孩,兩個人侃人生,侃過去,不知不覺中就日落西山了。
樑老師看一眼緩緩下沉的夕陽,說道,“小姑娘,我感覺到你的心不在這裡。你是爲了躲避一些事而來吧。”
寧夏毫不避諱,連日來的無處傾訴讓她不由自主的對這位似母親般溫暖的老師開了口,“對啊,我是爲了逃避某些事情而來,雖然我知道總有一天要去面對,但是我還是選擇躲到了這裡。”
樑老師帶着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有些事情確實會讓我們難以去面對,逃避也不失爲一個聰明的辦法,但惟有一點,某日你選擇去面對了,就要強迫自己勇敢。”
寧夏思忖片刻,忽然一笑,“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寧夏的生活平靜如水,轉眼間,來到這個小鄉村已經一個多禮拜了,每天她除了教小朋友們英語和小朋友們做遊戲就是去找樑老師聊天,很閒適的時光。
這天,寧夏坐在草地上依舊看孩子們嬉戲,她眺望着小溪,心中想着,她應該回去了。
畢竟不能在這裡待一輩子,寧夏打定了主意。
下午她在去找村長的路上,村長剛好也在急急忙忙的找她,“姑娘啊,可終於找到你了。”
“怎麼了?”寧夏疑惑的問。
“姑娘,你是不是在城裡得罪了什麼壞人啊!”
壞人?寧夏不懂村長在說什麼,茫然的搖了搖頭。
村長可管不了那麼多,焦焦急急的推着她,“姑娘,你還糊塗着呢,城裡的市長縣長氣勢洶洶的都來了,帶着一大幫的人,汽車排着都有半里地長,說是來找一個女孩的,還帶了畫像,那可不就是你嗎……行了,姑娘,現在也沒時間說許多了,這些天我都看在眼裡,我知道你是個大好人,所以你趕快走吧,以後有時間你就回來看看,哎別,你還是別回來了,萬一又被那些壞人抓住了……”
看看村長快老淚縱橫的樣子,寧夏簡直一頭霧水,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寧夏趕忙拽住村長激動揮舞的手臂,問道,“村長,到底怎麼了?”
村長看她茫然的樣子,不由得脫口問道,“你,你真的沒有的得罪什麼人?”
寧夏堅定的搖了搖頭。
村長有些猶疑,自言自語道,“難道那些人找錯人了,找的不是你。”
寧夏還想再問些什麼,突然一個方向傳來聲音,一羣人走動的聲音。
爲首的那個男人,黑色襯衫,高大熟悉的身影……
寧夏呆住了。
他還是來了。
雷赫佇立在原地,身後一羣高官們看太子爺停下來,面面相覷,交換了幾個眼神之後,也紛紛駐足不敢上前一步。
寧夏望着雷赫,他好像憔悴了,眼睛有些青灰色的陰影還彷彿凹陷了些許,鬍子冒出了青碴,襯衫有些皺巴巴的,好像很多天沒有換過一樣。
村長看着眼前這詭異而奇妙的氣氛,和衆多配角龍套一樣裝木頭人一動不動。
突然寧夏的眼睛就溼潤了,緊接着嘩啦啦的淚水就像決堤的洪水流了出來。
她一哭,雷赫的心就跟着一揪,伸出手,“寧夏……”、
寧夏的大腦恢復了神智。
雷赫來找她,可是她還有什麼臉面來見他,她都已經不乾淨了……
難道他是來興師問罪的,肯定是的,不然他沒有理由來找她,他覺得她肯定是髒了,就算他是來她也沒有臉面跟他回去,她跟李默的緋聞照片恐怕都漫天飛,她還有什麼資格去跟他在一起,寧夏的心幾乎是滴着血的疼……
寧夏胡思亂想着,心臟像是被熊熊的火焰燃燒着,理智漸漸迫使她做出了決定。
寧夏擡起手抹乾了淚水,做了一個衆人都沒想到的動作,朝與雷赫相反的方向跑去……
雷赫的眼一沉,憤怒的大喊道,“死女人,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