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明爭暗鬥

正月十六,豔陽高照,金陵全城戒嚴,數萬精兵五步一崗,一直排到長江邊上。城中百姓紛紛出動,他們早從市井之中得知國主要遷都避禍,自然不會錯過如此勝景。辰時初刻,皇宮之中五百禁軍打頭,金盔金甲,手持長槍,騎着高頭大馬列陣而來,這自然是江南國主的先導儀仗。後面又是一隊神衛軍兵士,然後便是數百太監宮女護着一頂六十四人擡的大轎,裡面坐的便是江南國主李景和皇后。

跟着又是數十頂大轎,自然是後宮諸妃與公主。再後面便是文武百官,足有上百人。最後又是一隊禁軍士兵,足有上千之數,鎧甲明亮,威風凜凜。

金陵百姓呆呆看着,表情各異,一些大膽的人交頭接耳,不知道議論些什麼。蕭漢帶着江東閣站在一家酒樓上看着,不知道哪頂轎子裡坐着李月螢。眼看李景的隊伍浩浩蕩蕩向西門而去,蕭漢感慨道:“一國之君,不思進取,畏敵如此,國家焉得不敗?”

江東閣一介武夫,不知道蕭漢話中之意,默然不語。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道:“私議國事,其罪非輕。”

蕭漢急忙轉身,卻見一個年輕公子站在身後,正微笑着看他。這公子面如傅玉,劍眉星目,倒比段西柳還要帥上七分。他身材修長,穿一身月白長衫,腰前掛着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腳踩一雙鹿皮靴,手握一柄摺扇,頭戴束髮方巾,卻是標準的儒生打扮。

身後跟着兩個年輕人,同樣英氣逼人,想必是家僕家丁。這公子眉眼含笑,令人親近,蕭漢微笑道:“公子聽到在下說話了?”公子微笑道:“在下失禮,請公子勿怪。”

二人重新見禮,分別介紹姓名,公子自稱姓趙,單名旭,字仲卿。二人坐到一張桌子兩邊,自有店家送上茶點。此間雅座俱被鉅商富賈包場,無有雜人,二人互敬一番,蕭漢道:“剛纔我有感而發,只是擔心大好江山白白葬送,不想被趙兄聽到,實是慚愧。”

趙旭微笑道:“想不到蕭兄卻是一個愛國志士,實令小弟欽佩。如今江南國勢衰微,國主出京避禍,國政託於太子,如能厲行革新,任命賢臣,或可與大宋一較高下。”

蕭漢輕哼一聲,跟着笑道:“吳王被立爲太子監國,據我所知,他卻是個風流種子,在東宮時便沉浸於詩詞歌賦風花雪月之中,如此紈絝子弟,可能擔當中興大任?”

趙旭驚異道:“蕭兄高見,可惜你我只是一介草民,只能眼睜睜看着國勢一天天衰敗,卻奈何不得,只能一聲嘆息而已。”

蕭漢嘆氣道:“說說而已,徒逞口舌之快罷了。”二人相視一笑,又說起他事。趙旭懂得挺多,文學繪畫書法談起來頭頭是道,要不是蕭漢看得書多,還真應付不來。

蕭漢跟着說起一些怪力亂神之事,趙旭哪裡聽過這些後世的東西,很快便被吸引,這一談便到了正午時分。趙旭叫了一桌豐盛宴席,二人推杯換盞,一番吃喝後接着開聊,蕭漢自然做了主角。

他本來要跟着到長江邊上看看,沒想到遇到趙旭,一番交談下來,蕭漢頓起知音之感。趙旭爲人聰慧,一雙明亮如漆的眸子彷彿能看穿人的心肺,蕭漢極力控制自己不說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害怕把他一個讀書人嚇壞。

此時金陵城撤消戒嚴,百姓們議論紛紛,不過金陵繁華,百姓們議論過後,一切如常,與往日沒什麼不同。

趙旭是個絕佳的聽衆,蕭漢又是個最佳說書人,二人一捧一和,就像說相聲一般,蕭漢一氣給他講了兩個時辰的《水滸傳》,把個趙旭聽得兩眼發直,口中嘖嘖連聲,直感嘆沒有早點認識蕭漢。眼看天色漸晚,趙旭執意要請他到府中做客,蕭漢這纔想起一時興起誤了大事,連李月螢都沒看到,倒跟一個小鮮肉噴了一下午,讓他直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病。

蕭漢執意拒絕,趙旭無奈,問了蕭漢住址後聲明改時便來拜訪,這才帶着兩名家丁怏怏回府。江東閣一聲不吭跟上來,蕭漢苦笑道:“江師兄,你說我是不是賤?正事沒辦,倒說了一天的書。”

江東閣正色道:“故事好聽,武松後來怎麼樣了?”蕭漢正在喝茶,差點嗆住,連聲咳嗽道:“我真成說書的了,趕快回客棧,還有正事要辦呢。”

二人回到客棧,司馬安、楚天舒帶着七子迎上來,衆人說起今日之事,都感嘆皇家出行果然不同凡響。蕭漢對李景不感興趣,現在李月螢跟着離開,自己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幫李從善,早跟着追到洪州去了。

想想也有意思,自己要幫着李月螢一個哥哥反對她另一個哥哥,不知道有朝一日她知道後會做何感想,會不會狠揍他一頓。會不會傷心難過,會不會極力阻撓,到時自己怎麼辦。

胡思亂想一陣,蕭漢又背了一會秘籍,今日無雷,早早睡下。哪知白浩鳴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把他叫醒,非說有事要說。蕭漢從牀上爬起,打開門讓他進來,白浩鳴一臉壞笑道:“師父,你猜我今天在城裡看到誰了?”

蕭漢皺眉道:“你小子有話直說,要不然我打你屁股。”白浩鳴搖頭晃腦道:“我看到葉大哥了。”蕭漢一驚,問道:“哪個葉大哥?”白浩鳴皺眉道:“我跟大叔和師兄們一起在街上看大兵,突然見到對面人羣中一個穿灰衣服的人很像我葉青書大哥,我叫了兩聲,可惜人太多了,兩邊又有大兵守着過不去,葉大哥不知道看到我沒有,把臉轉過去了。我再看,他已經不見了。”

蕭漢奇怪道:“其他人呢?你見到沒有?”白浩鳴搖頭道:“沒有,我現在都懷疑是不是眼花了,如果葉大哥來了,我葉姐姐和郝姐姐是不是也應該來了?說不定她們是來找我們的。”

蕭漢腦中急轉,沒有他的命令,葉子萱絕對不會私自帶人來到金陵找他,普陀山離金陵距離遙遠,就算採買也不會到這裡來,必是白浩鳴看錯了人。蕭漢隨口誇了白浩鳴幾句,便打發他回去睡覺。

白浩鳴走了,蕭漢卻睡不着,想起自己武當派的兄弟姐妹,被自己扔在千里之外,雖說有吳越三派和馮天保的人守護,如果魔教要突襲普陀山,他們根本擋不住,看來自己要抓緊時間辦完正事,然後回去和他們團聚。

第二日一早起來,蕭漢帶了江東閣秘密來到長江邊上,找到負責偷渡的柯老三,二人密議了半天,蕭漢才一臉微笑從蘆葦叢中鑽出來,帶着江東閣到蛟龍幫駐地拜訪杭英傑。

蛟龍幫一向在長江上活動,原來勢力巨大,差不多壟斷了長江航運,後來大宋佔據江北十四州,與南唐劃江而治,兩國在江邊各立重兵守衛,航運生意大不如前。蛟龍幫幫衆二百多人俱是水性極佳,據說有人憑藉一根蘆管便能在江底呆上一天一夜。

蕭漢找到杭英傑,杭英傑沒想到總掌門親自到來,慌得一身大汗。蕭漢沒想到他如此膽小,只是大事要緊,顧不得細究這些小事,二人關起門來商量半天。蕭漢出來後滿面笑容,顯得很滿意,又帶着江東閣趕往游魚幫,和幫主紀文樂談了半天,一直到天色將晚纔回到金陵。

因爲國主離京,太子監國,爲安全計,大街上增加了好多巡邏兵士。蕭漢顧不上休息,帶着江東閣穿街過巷,來到一間青磚綠瓦的深宅大院後門,輕輕敲響了門栓。一會兒門閃開一條縫,蕭漢悄聲道:“在下受鄭王所託,有事求見貴主人。”

門內之人打起一盞燈籠,上下打量蕭漢一番道:“我家主人不認識什麼鄭王,你回去吧。”江東閣急了,剛要上前推門,蕭漢搖頭示意他讓到一邊,摸出鄭王給他的玉佩遞到看門人面前輕輕一晃道:“如果有這個呢?”守門人看了一眼,又打量他們一眼,輕聲道:“兩位稍等,我去稟報。”

蕭漢帶着江東閣縮到黑影裡,過了片刻,聽得門輕輕一響,守門人輕聲道:“兩位請進。”二人從黑影裡閃出,鑽進門內,大門跟着關上。一個黑影輕聲道:“沿着路一直走,我家主人在後廳等候。”

蕭漢二人剛進去,遠處一個黑影慢慢從對面房頂站起,一臉疑惑,猶豫半晌縮了回去。

二人順他指點走到後廳,見那裡只點着一盞昏暗的油燈,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一臉警惕看着他們。

蕭漢微笑拱手道:“鄭都頭,我們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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