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等救援來遲,請殿下恕罪!”擔任前後左右中五軍副將之三的藍珍、張輔、耿璇等人也馬上跪下。
徐暉祖雖然力主等大多數將士趕到星星峽後再帶兵救援,但此時仍然後怕不已。他剛剛入伊吾城看到外城的城牆上被打出的許多窟窿,看到城頭上堆積成山的屍體和滲進磚縫裡殷紅一片的血水,看到此時城內僅存的不足三萬、人人帶傷的將士,頓時明白伊吾城這段時日有多麼危險,剛剛在他帶兵趕來之前城頭上的戰事又是多麼殘酷,伊吾城真的是差一點就丟了。
若是伊吾被攻陷,他確信允熥不會臨陣換將,但即使他打敗帖木兒的大軍,帶兵返回後最好也馬上向陛下請罪,並且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夾着尾巴做人。若是仗打輸了,就只能以死謝罪了。
‘幸虧伊吾城守住了!’他不由得發出感嘆。
尚炳此時正與和援軍一同趕來的晉王朱濟熺和他的二弟高平王朱濟燁說話寒暄,聽到徐暉祖的聲音身子僵硬一下,隨即轉過頭來,又頓了頓,伸手要扶起他並且說道:“徐將軍快起來,你的做法甚是妥當,何須向孤請罪?”
雖然理智上知道徐暉祖的做法是正確的,但尚炳仍然對他有一絲惱怒,說話的語氣也有些冷淡。
徐暉祖聽到說話的語氣頓時明白尚炳仍在惱怒,“砰砰砰”又連着磕了三個響頭繼續請罪。
折騰了好一會兒,朱濟熺出來打圓場:“行了行了,馬上就天黑了,還有許多事情要安排,別的不說,將士們晚上睡哪還需思量,尚炳,你就別爲難他了。”
尚炳這才鬆口。徐暉祖也緩了口氣,站起來安排大軍諸事。
“晉王殿下,高平王殿下,晚上就休息在秦王殿下的府邸吧,不管怎麼說王府都比帳篷住起來舒服。現下外城的房屋差不多都已經毀壞不能住人,城內也難以住下這麼多將士,臣以爲還是在城門數裡外安營紮寨,也正好與城池互爲犄角。”他說道。
“孤對在城門外安營紮寨並無異議,但晚上孤還是睡在營寨中,不住王府。”濟熺卻道。
“晉大哥,爲何不和弟弟住在府裡?”尚炳不解的問道。雖然尚炳的爹比濟熺的爹年紀要大,但他比濟熺年紀小,濟熺在朱雄英早夭後也是整個火字旁輩年紀最大的,所以尚炳管他叫哥。(允炆第三,高熾第四,允熥第五,周王世子有燉第六,濟燁第七,周王次子有爋第八,尚炳第九)
濟熺此時卻避而不答,只是說:“濟燁你就住在王府。咱們兄弟平日裡也沒空聚一聚,尤其是你封到伊吾後已經多年未見,今天晚上就罷了,明晚我來王府和你喝酒說話,你可不能將兄長拒之門外。”
“弟弟豈會將晉大哥拒之門外?大哥別忘了過來就好。”尚炳看他的反應,知道緣故不好在衆人面前說,也就這般答應着。看濟燁的表情好像也想住在軍營中,但聽到濟熺的話不敢反駁,只能答應。
議定了兩位王爺的住處,徐暉祖帶領將士們來到城外,在東門外十里處安營紮寨。伊吾城附近現在是沒有任何高大的植物的,不僅沒有樹,甚至連仙人掌都被拔光了,只有野草仍然頑強的生長着,但也半死不活。好在他們因爲知道整個西域的樹木都少,所以攜帶了大量帳篷和木材,又從外城被燒燬的房屋中扒拉出一些磚石,此時就用這些東西圍出一片地方安營。
“藍珍,你帶領前軍將士在南面紮寨,耿璇,你帶領左軍將士在東面紮寨,張輔,你帶領右軍將士在西面紮寨,宋晟,你還撐不撐得住?若是撐得住就帶領中軍在北面紮寨,吳傑,你帶領後軍駐守在外城內,防備帖木兒夜襲城池。”
“這段日子堅守伊吾城的將士,暫且不分到各軍,由秦王殿下親自統領仍舊駐紮在內城,待休整後再分派入中軍與後軍。”徐暉祖吩咐道。
依照允熥的旨意,任命徐暉祖爲總兵、西征軍統帥、討虜將軍,藍珍爲前軍副將,耿璇爲左軍副將,張輔爲右軍副將,宋晟爲中軍副將,吳傑爲後軍副將。秦王朱尚炳、晉王朱濟熺擔任名義上的副統帥。所有參戰的軍隊,不論其原歸屬何人所轄,全部劃歸五軍。
藍珍幾人聽到徐暉祖的吩咐,答應一聲,隨即出去安排紮營了。
徐暉祖安排的時候,尚炳悄悄對濟熺說道:“晉大哥,我看這次帶兵的將領,除了我秦藩的宋晟老成些,都是三十來歲的將領,甚至還有二十多歲的副將,陛下就沒有安排一員老將統兵?”
“本來衆人議定是由耿炳文、陳桓或張翼統兵,他們都是當年爺爺還在的時候加封的侯爵,雖然比不上病逝的張溫,身子很虛的曹震,但總讓人放心些,尤其耿炳文還是洪武三年加封的長興侯,就是張溫、曹震他們的資歷也比不上。可官家力排衆議,任命徐暉祖爲統帥,任命藍珍等人爲副將。耿炳文被任命爲陝西都指揮使,鎮守西安。”
“沒有一員老將統領確實令人不安,但徐暉祖等人也都是久經戰陣的將領,不比老將們差,大可放心。”濟熺說道。
“別人還罷了,張輔之前不過是通事舍人,現在也纔剛剛三十歲,竟然就能被任命爲副將?允熥這太任人唯親了。”尚炳忍不住抱怨道。
其它人資歷都足夠,也都有過戰功,尚炳能接受,可張輔憑什麼能夠當副將?就是急於提拔自己人太着急了。
“這話你可少說!”濟熺立刻說道。張輔是允熥的親信,讓別人聽到了可不好。“他之前在征伐安南之戰中擔任參將,當時朝野也是議論紛紛,不過他最後立了不小的功勞,這次也就無人再議。”
尚炳還想發牢騷,此時徐暉祖已經吩咐完畢,向他們走過來,他也只能住口不言。
濟熺與尚炳說了句話,對濟燁道:“現在天色已晚,尚炳也要回府了,濟燁你也一起過去吧,有話明天再說。”
“那弟弟就和尚炳去休息了。這幾日騎馬顛得骨頭疼。”濟燁接話。他們從星星峽以極快的速度趕過來,一路上擔心尚炳的安危伊吾城的局勢還不顯,抵達後見到尚炳安然無恙心裡一放鬆就感覺身上無一處不疼,早就想休息了。
“去吧。”濟熺笑着吩咐一句。尚炳和濟燁隨即躬身退下。
“濟燁,晉大哥爲何一定要住在軍營中?”路上尚炳忍不住問道。
“你可知道,今年過年,大哥去了京城與皇兄說過話後,就讓晉王三衛都預備出兵西北之事,這次出征,將晉王三衛的將士都帶了過來。”濟燁回答。
“晉王三衛都帶了過來?”尚炳十分驚訝:“這麼說,皇兄是要……”
“這次征伐西域與撒馬爾罕國的將士打仗,正是將整個西域納入大明的絕好機會。但是整個西域太大了。”濟燁說道。
雖然他說的不清不楚,但尚炳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西域千里沃土,可做王霸之基,皇兄要再封一個王爺過來也是正理。”
西域這片地方太大了,並且土地也很肥沃,即使這個年代也足夠容納上千萬農耕人口;並且這裡距離中原太遠了,若是建立起一個完全控制整個西域的國家,將來即使技術水平達到後想要重新統一也會很困難。
所以允熥決定將西域分爲至少兩部分,同時朝廷在兩方中間進行平衡,使得任何一方都不能獨大,同時也保證中央在西北的影響。
尚炳頗有些喪氣。雖然他能理解允熥的擔憂,但不高興是免不了的。
正琢磨着,他瞅見宋琥正與另外一個人說話,沒好氣的喊道:“宋琥!天已經這麼晚了,不回軍營在外面做什麼!”
宋琥被他這一頓訓斥心裡有些委屈:分明是你派了我差事現在又拿這個做理由訓斥。但他也不敢頂回去,只能躬身行禮:“見過殿下。”
“臣秦霜見過秦王殿下,晉王殿下。”另外那人也行禮道。
“你認得孤?”尚炳說過這句話,已經想起來他是誰:“是你,秦霜。三年前派你去京城讀講武堂,被官家留下在京城的衛所裡做了指揮僉事,很給我秦藩的將士長臉。”他收斂自己的脾氣,笑着說道:“這是在和宋琥說什麼?”
“殿下,”秦霜行禮道:“臣正要詢問宋指揮臣的父親現下可好。”
“你父親?”尚炳聽到這話臉色一變,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秦霜,你父親被孤派到了鐵門關修城,不在伊吾城中。”
“去鐵門關修城?”秦霜臉色一變。他早就知道烏魯木齊被攻陷的事情了。以此類推,恐怕鐵門關也已經淪陷。‘莫非我爹已經……’他頓時擔憂起來。
“秦霜你放心,鐵門關與烏魯木齊不同,即使城池守不住,與附近的亦裡巴力蒙古人一起南逃還容易,孤也不會追究他未能守住城池的責任。”尚炳馬上說道。
“多謝殿下。”秦霜雖然十分擔心的父親,但也只能暫且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