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朱賢彩是漢人的郡主,你那樣和她說話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雖然她現在是被流放了,可沒準過幾年就能回到中原,甚至直接在雲南給她找塊兒地方當郡主,萬一她記恨你豈不是對咱們長官司不好。村子裡的人畢竟不知道她的詳細身份,而你知道。”吳竹戈又說道。
“應該沒什麼事。”龍屏兒說道:“我已經和其它人打聽過了,她絲毫沒有郡主的嬌氣,凡事親力親爲,對村子裡的人稱呼她小妹妹也毫無反感,所以我覺得沒什麼事。”
“並且以後咱們和她打交道的日子還短不了,以後不着痕跡的照顧她就是了。”
“算了,這些事情我也不如你懂得多,你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吳竹戈說道。
……
……
朱賢綵帶着龍普蘭回到自己的屋子,從庫房裡面依照分量將要使用的藥材都拿出來,混在一起,對龍普蘭說道:“這是兩副藥的量,先回去讓龍姐姐嘗一嘗,若是病情有所好轉,就繼續來拿藥;若是病情沒有好轉,我再去診脈。”
龍普蘭點點頭,拎着藥走了。
此時羅藝出去看病了,朱賢彩把屋裡收拾一遍,眼看着就到了中午,又開始做飯。
不一會兒羅藝回來,進門就笑着說道:“賢彩,瞧我拿來了什麼?”
朱賢彩走出來一看,說道:“這是什麼肉?”
“這是虎肉!”羅藝笑着說道:“今日老劉家裡獵到了一隻猛虎,將老虎擡回家裡的路上碰到我,分給我了二斤虎肉,又說要分給我一些骨頭呢。”
“這可是好事!”朱賢彩也笑道:“虎肉還罷了,虎骨可是好東西,有錢也未必能買到。”
“誰說不是呢。”羅藝說道:“即使這裡的老虎一般比北方的要小,但也不好打,哪次他們出去打老虎都得死幾個人。況且我看虎皮還完整,在中原少說了得賣數千兩銀子!在這裡就算少很多,也得數百兩上千兩。”
中午吃過了飯,羅藝又離開家,向老劉家而去。晚上回來時他手裡拿着一些已經剃乾淨的骨頭,拿出自家珍藏的好酒,將骨頭泡進去。
第二天一早他又拿出幾壇差一些的酒去了老劉家。這一家因爲一個已經快死的兒子被他們兩個救了回來,所以現在他們對於漢人的醫學十分迷信,聽說漢人有自己泡虎骨酒的法子,就分出一半的骨頭要用漢人的法子泡酒。
晌午時分羅藝又拿着五斤虎肉回來了。不過這次朱賢彩說道:“咱們這裡可不是山東,雖然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份了但天氣還很暖和,你拿這麼多虎肉回來咱們兩個也吃不完。”
“吃不完就做成醃肉慢慢吃。”羅藝說道:“這可是虎肉,就算是醃肉也差不了。”
“用虎肉做醃肉,你可真是,要在中原誰不說你是敗家子!不過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切出一斤肉這兩天吃,剩下的我下午醃了。”朱賢彩說道。
中午睡醒了覺,羅藝起來到後院拾掇菜園子,朱賢彩開始醃製四斤虎肉。
可她剛剛開始,就聽到有女子在前門說道:“朱姐姐,朱姐姐。”
朱賢彩聽出是龍普蘭的聲音,走到門口說道:“是龍妹妹啊,有什麼事?”
“朱姐姐你忘啦,你昨日給我姐姐看病,開了兩副藥,這兩副藥已經吃完了。”龍普蘭說道。
“不好意思啊龍妹妹,昨日的事情太多,我一時沒有想起來。龍姐姐的病有沒有好轉?”朱賢彩說道。
“已經有些好轉了,姐姐說你算得上神醫呢。”龍普蘭答道。
“我可算不上神醫。藥那我就再開四副,你回去讓龍姐姐繼續吃。若是還繼續好轉,後日我再去診診脈換藥方。”朱賢彩說道。
說着,她來到庫房,依照昨日的藥方抓了四副藥,交給龍普蘭。
龍普蘭左手接過藥,右手從衣服上掛着的袋子裡拿出一個銀角子遞給她說道:“朱姐姐,這是昨日的診金。”
“這太多了,”朱賢彩看這個銀角子足有二兩多,說道:“這太多了,要是在中原,診金和藥費不過也就是三百文錢。”
“可這裡是苗寨,懂內科的郎中也只有朱姐姐一人。我姐姐說了,朱姐姐可是全寨子裡最重要的人,僅次於我阿爹。”龍普蘭說道。
“哪有這麼重要。”朱賢彩笑道。但仍舊拒絕這麼一大筆錢。
可龍普蘭堅決要給她這個銀角子,她最後實在推脫不過只能接受。
之後朱賢彩返回後院繼續醃製虎肉,可沒過一會兒又有人在門口叫喊起來。這次是一個男子的聲音:“安丘郡主。安丘郡主。……”
朱賢彩聽出來這是守在門口侍衛的聲音,本不欲搭理;可他們叫起來沒完沒了,朱賢彩於是沒好氣的走到門口說道:“叫什麼叫!你們有人生病了叫我看病不成!”
剛纔喊她的侍衛來這裡兩年了沒有見過她這樣發火,馬上嚇得跪下說道:“郡主,是岷王殿下派人過來了,所以臣等招呼郡主。”
“你跪下幹嘛!起來!我也不是什麼郡主。”朱賢彩說道。
等這個侍衛戰戰兢兢的站起來了,朱賢彩接着說道:“十八叔派來的人呢?”
他馬上讓開,朱賢彩就見到六個穿着親王侍衛服色的人走過來,對她躬身行禮道:“見過安丘郡主。”
“我說了不是郡主了。”朱賢彩說道:“不過楩叔還是我的十八叔。說吧,十八叔派你們過來有什麼事?”
“殿下派臣等來給郡主送東西。”說着,這個爲首的侍衛讓開身子,指着身後的東西說道:“郡主,這是十匹絲綢,五百件日常使用的瓷器,五口鐵鍋,兩件軟甲,兩千兩銀子,還有,”他指着四個小姑娘接着說道:“四個婢子。”隨着他最後的話語,四個小姑娘躬身行禮說道:“奴婢見過郡主。”
朱賢彩看着這一切,噗嗤一笑說道:“十八叔準備的還真是周全,並且都是有用的東西,沒有太過奢侈的玩意兒。”
“這麼說,郡主是接受了?”爲首的侍衛說道。
“我什麼時候說接受了,”朱賢彩板起臉說道:“都拿回去,我不要。”
“郡主,殿下也知道郡主不喜奢華,所以沒有送什麼奢華的東西過來,都是日常能用到的東西,這些東西也算不上什麼。”爲首的侍衛說道。
“這還算不上什麼?”朱賢彩指着絲綢說道:“你可知道就是這裡最富足的土舍也只有一兩件絲綢衣服,都是到昆明去面見沐晟時纔會穿,平時都是土布衣服;”
她又指着瓷器說道:“還有這瓷器,整個寨子都找不到一件瓷器,就是九個長官司都算上,也沒有幾個;”
“鐵鍋還算正常;兩千兩銀子也許能湊出來;兩件軟甲,這裡或許也有;可是這四個整整齊齊的婢子,臨安府就算是知府都沒有吧。”她最後說道。
“郡主千斤之軀,豈能和幾個土人相比?”爲首的侍衛說道。
“我說過了,我現在是庶民,沒有郡主的封號了。所以我不能要這些東西,你都拿回去吧。”朱賢彩說道。
此時羅藝也已經聽到響動來到了門口,看着朱賢彩和岷王的侍衛們。爲首的侍衛轉過頭見到了他,馬上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說道:“羅儀賓,您勸勸郡主,接受這些東西。”
羅藝眼睛裡明顯閃過一絲渴望,但隨即將這一絲渴望壓下,對爲首的侍衛搖搖頭說道:“這位大人,我不是儀賓,我們也不能接受這些東西。”
爲首的侍衛還要再說,朱賢彩打斷道:“你不必說了,我絕對不會接受。若是你再勸說,我就讓你的同伴回去和十八叔說,我要留你在這裡當護衛,相信十八叔不會吝嗇一個侍衛。”
爲首的侍衛馬上就不敢說話了,過了一會兒說道:“既然如此,臣就告退了。”說着指揮其他的人將裝着東西箱子又擡起來要離開這裡。
可這時羅藝走到朱賢彩身邊和她說了什麼,朱賢彩大概是想了想,忽然說道:“停下!”
爲首的侍衛馬上下令擡着貨物的人停下,滿懷着希翼轉過頭對朱賢彩說道:“郡主改變主意要接受這些東西了?”
“五口鐵鍋,兩件軟甲留下,其它的你們仍舊帶走,我不要。”朱賢彩說道。同時羅藝轉身走進了屋子。
爲首的侍衛馬上讓人將擡着鐵鍋的箱子放下,從另外一個箱子中拿出兩件軟甲放到這個箱子上。
這時羅藝拿着一個罈子走出來,朱賢彩接過罈子對爲首的侍衛說道:“但我也不白要十八叔的東西,這一罈虎骨酒你們帶回去給十八叔。”
“虎骨酒?”爲首的侍衛上前接過這個酒罈,心想:‘還算不錯,郡主總算是接受了點兒東西,並且還回贈了一罈虎骨酒,殿下應該不會太過於訓斥我們幾個。’
隨即更大的驚喜朝他涌了過來。“還有,酒裡泡着的骨頭是從最近剛死的一頭老虎身上拿下來的,虎皮還在,並且十分完整。你們將這件虎皮買回去獻給十八叔,十八叔肯定不會再怪罪你們了。”朱賢彩說道。
“還有虎皮!”爲首的侍衛驚喜的說道。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嗯。”朱賢彩隨即讓羅藝帶着他們去老劉家看虎皮。
這幾個侍衛見到這張完整的虎皮後當即拍板要買下。他們把剩下的所有貨物,除了四個婢子以外,全部拿出來要交換這張虎皮。就這他們還怕不夠呢。
可對於老劉一家來說,兩千兩白銀已經是一筆鉅款了,更不必提還有無數珍貴的絲綢和瓷器。所以他們非常高興的使用虎皮交換了這些東西,完成了一筆皆大歡喜的買賣。
看着僅僅拿着一張虎皮十分高興的離開的朱楩的侍衛,朱賢彩對羅藝說道:“雖然這次只接受了五口鍋和兩件軟甲,但以後十八叔定然還會派人來送東西。”
“到那時全部拒絕就行了。”羅藝說道:“我也是因爲咱們家的鍋快壞了纔要接受這五口鐵鍋;兩件軟甲是爲了安全。”
朱賢彩沒有說話。她也是因爲同樣的理由才接受了這七件物品,要不然她絕對不會要十八叔和沐晟的任何東西。
‘我回贈了一罈虎骨酒,也沒有白要十八叔的東西。’朱賢彩同時自我安慰道。
看着正在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朱賢彩,羅藝雖然覺得這個畫面很美,但他還是隻能和她說道:“賢彩,虎肉快壞了。”
“哎呀!我忘了還有虎肉要醃製。”反應過來的朱賢彩急急忙忙跑進廚房。
羅藝笑着拿起裝着鐵鍋和軟甲的箱子走進屋裡。
……
……
村裡正中間高高的寨子內,一間難以照射到陽光的屋子裡,同樣看着朱楩的侍衛們拎着虎皮離開村子的一個女子說道:“爹,岷王派人來給朱賢彩送東西,足以證明我說的是對的:對於漢人來說,即使是流放的皇族也不是一般人能欺負的。”她說話時轉過頭看向身邊的中年男子,憑藉微弱的陽光可以認出她原來就是龍屏兒。
“漢人果然和咱們苗人規矩不同。可是這和你要看邸報有什麼關係?”土舍龍上登說道。
“爹,大明自從現在的皇帝繼位已來,施政變化很大,不能用以前的老想法了,要隨時瞭解朝廷上的動作。”龍屏兒說道。
“咱們要是靠近漢人地盤的長官司,比如安南司,那這樣沒錯;但咱們這可是深山老林,漢人怎麼也不會來這樣的深山老林。”龍上登說道。
龍屏兒正要接着勸說,忽然龍上登又說道:“不過從衙役手中買下邸報的抄本倒也不貴,有幾兩銀子就能買來一個月的,這幾兩銀子寨子裡還出得起。雖然爹半信半疑,但還是買來看一看的好。”
“多謝爹爹。這些邸報,將來一定會有作用的。”龍屏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