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熥離開三元宮,本打算馬上前往光孝寺,但宋亮卻忽然帶着宋青書走上來說道:“陛下,臣有事稟報陛下。”
“何事?”允熥問道。他看着他們二人的臉色,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陛下,先前侍衛宋青書見到兩個柺子正在拐騙一個小孩,就去解救那要被拐的小孩。但是他卻發現,這兩個柺子不一般。”
……
……
宋青書見到有人要拐騙小孩後,和宋亮說了一聲,要去解救那被拐騙的小孩。因爲允熥交待過:若是路遇柺子,又一時難以和他奏報,可以在不影響護衛的情形下不經他允許去解救被拐之人,所以宋亮同意了他的請求,讓他去解救被拐的小孩。
宋青書用起輕功,悄聲走過去,就要抓住他們兩個救出小孩。但那兩個柺子也十分警醒,在宋青書離着他們二人不到二丈的時候察覺他是來抓他們兩個的,抓起小孩向他一扔,轉身就跑。
宋青書接下小孩,有些遲疑:這兩個柺子看起來也有些武藝,又比他熟悉廣州城的道路,他若是帶着小孩去追未必能追的上;可不帶着孩子他又怕孩子再次丟了。
就在這時,張無忌與另外一名叫做馮錫山的侍衛得到宋亮的命令趕了過來。宋青書馬上將小孩放到原地,向他們二人比了個手勢,就追了出去。
他是武當高徒,雖然現實中的武術並不像武俠小說中那樣還有什麼內功之類的,但武當派身爲當世大派,門中研習武藝的弟子武藝自然都十分高強,宋青書當初能被留下當侍衛更不可能是庸手。所以他很快追上了兩個柺子並且輕鬆打敗了他們二人。這兩個人見勢不妙,其中一人服毒自殺,另外一人剛拿出毒藥還沒嚥下去被他打暈生擒。
鬧市打架當然不可能不驚動其他人,普通百姓紛紛避開,附近正在巡邏的巡警見到人流不對,也忙趕了過來。
宋青書亮出他御前侍衛的腰牌,讓兩個巡警扛着屍首、兩個巡警扛着被打暈的人要走回三元宮外。
路上無事,宋青書隨手從其中一人腰上摘下掛着的葫蘆看了看。可這一看,他就覺得這個葫蘆不太對勁,自言自語道:“這個葫蘆的樣子怎麼這樣奇怪?”
“宋師兄,怎麼了?”他忽然聽到有人說道。
宋青書忙擡起頭,見已經回到了張無忌和馮錫山守着他救下的小孩的地方,剛纔是張無忌在出聲詢問。
“無忌,你看這個葫蘆,”宋青書邊說邊將葫蘆遞給張無忌:“我總覺得這個葫蘆的樣子不大對。好像聽我爹說起過什麼。”
張無忌接過葫蘆,拔開塞子看了看,又把裡面的水倒了出來,隨即驚訝的說道:“這種樣式的葫蘆是用來‘採生’的!”
“用來‘採生’的葫蘆!”宋青書也十分驚訝的說道。
“宋兄弟,張兄弟,這‘採生’是什麼意思?”馮錫山不解地問道。
“沒時間解釋。”宋青書這麼說了一句,就開始在被打暈這人的身上摸了起來;同時張無忌也在被打死之人的身上開始摸。
宋青書一把脫下這人的鞋,沒發現什麼;又扒拉他的衣服;同時他問周圍的警察道:“你們有誰記得此人麼?”
他只不過是隨口一問,沒指望回答;但不想其中一個警察說道:“侍衛大人,小的不認得這二人,但他們兩個多半是城外的疍戶。”
“疍戶?什麼是疍戶?你爲何覺得他們是疍戶?”宋青書問道。
“大人,疍戶就是我們廣東以打魚爲生、幾乎不下船的人,是下九流。”
“這二人腳的樣子,嗯,小的也不知該怎麼說,但與常人不同,小的過去見過死去的疍戶,所以一眼看出來他們應該是疍戶。”
“疍戶除非必要絕不進城,過去把守城門的人也不讓他們進城,都是住在鎮海門外的海皮上。”那個警察說道。
聽到他的話,其它的警察也說道:“侍衛大人,他們確實應該是疍戶,小的看着也像!”“是啊大人,應該就是疍戶。”……
“你們馬上去告訴你們的頭頭,馬上派人去搜查江邊的疍戶。”宋青書搜了半天一無所獲,也住了手,對面前的這些警察大聲說道:“這是‘採生折割’,潑天的大案!現在陛下又在廣州城!若是耽誤了案子讓人犯跑掉,你們萬死莫贖!”
幾個巡警從剛纔起就覺得‘採生’這個詞有些熟悉,待聽到‘採生折割’這四個字,想了起來這是什麼,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其中兩個最機靈的人馬上跑向廣州城北的巡警分署;隨即更多的人反應過來,也要向着城北的巡警分署跑去。宋青書忙攔住幾人,說道:“已經有人去了城北的巡警分署,你們幾個分別去廣州府衙旁邊的警察總署、廣東按察使司、布政使司和都指揮使司報告。”
這幾人此時正處於非常害怕的狀態,聽到他的吩咐,也不管對不對了,忙向着他指的地方跑去。
宋青書單獨扛起死屍,張無忌和馮錫山二人一起將暈過去的那人又捆了一遍,擡着走向三元宮附近,向宋亮彙報。
……
……
“‘採生折割’?什麼是‘採生折割’?”允熥聽過了宋亮的奏報,不解地問道。
“陛下,江湖上的勾當千百種,從順手牽羊,虛言誆騙到殺人害命無所不有。而最可怕的就是這‘採生折割’。”
“所謂‘採生折割’,就是一些爲了更能討得路人的施捨,將一個好好的人變成殘廢甚至怪物。”
“‘採’就是採取、蒐集;‘生’就是生坯,多爲小孩;“折割”即刀砍斧削。就是抓住小孩,用刀砍斧削及其他什麼方法把他變成奇形怪狀的殘疾怪物。”站在一旁的宋青書解釋道。
允熥忽然覺得腦後寒氣逼人。‘採生折割’到底是啥他已經明白了,頓時就聯想到了前世看過的印度電影《貧民窟的百萬富翁》。按理說他已經過來十多年了,但聽到宋青書的話,十分清晰的想起了那裡面主角差點兒被弄殘廢的情形。
“這些人的手法,有用拐來的兒童做成一個畸形大頭人的:買來一個大缸,恰好把孩子裝進去,腦袋露在外面,在缸的下部敲去一大塊,作排泄用。孩子在裡面動彈不得,過幾年把缸砸破。孩子只長腦袋不長身子,活脫脫一個大頭寶寶,因爲四肢不能活動,完全萎縮了,胳膊腿軟得像棉花,可以隨意擺佈。有如怪物。帶到哪裡,都會引來一大堆好奇的圍觀者。……”
“還有“造畜”:毀壞人周身的皮膚,殺死動物之後剝皮趁熱裹上,就將人活生生的變成了動物,用來乞討賣藝換錢。”
“‘採生折割’裡的‘採生’還有另一重意思:將活人殺死,收採生魂供驅使之用。殺人的時候有一整套的法術儀式,將人殺死後,這人的魂魄就被收在葫蘆***主人驅使去作祟了。”
“臣武當派俗家弟子出身陛下也知道,武當派也習練道家法術,臣雖然尚未正式成爲道士,但聽過師門長輩介紹江湖上的法術邪術,就提到了這‘採生折割’。所以臣與張無忌看出了他隨身攜帶的葫蘆不對勁:雖然那葫蘆確實是用來裝水飲用的,但形狀卻是‘採生’所用的葫蘆。”
“陶宗儀先生的《南村輟筆錄》記載元至正三年(西元1343年)發生這樣一事:中書省準陝西行省諮、察罕腦兒宣慰司呈:八匝街禮敬坊王弼告,……,(《南村輟耕錄》中記載的這個故事很長,就不詳細說了免得有騙字數之嫌,有興趣的人可以查一查)”宋青書仍在說着。
“不要說了!”允熥忽然大聲說道。宋青書馬上住口不言。
雖然允熥已經上過戰場了,見識過數萬人在戰場上互相搏殺的情形,但剛纔聽宋青書的介紹,仍舊十分害怕和憤怒:人世間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馬上命令廣州城內外的警察衛所,全面搜查廣州城,若是見到形似柺子、乞丐,形跡可疑者,一律捉拿。”允熥緩了緩,吩咐道。
“陛下,剛纔臣已經和幾個路遇的巡警說起了此事,他們已經分別前往廣州城北的巡警分署和城中的警察總署。”宋青書說道。
“你做的很好!”允熥又道:“朕還記得剛纔說生擒了一個柺子?宋青書你將此人送到按察使司衙門,告訴按察使:一定要撬開他的嘴!還有記得囑咐搜查之人,不得格殺被抓之人,朕要見到活着的犯人!”
宋青書等人領命去傳旨。
吩咐過了此事,宋亮又炸着膽子說道:“陛下,可還去光孝寺?”
“不去了!”允熥說道:“朕現在哪也不想逛了。就此回行宮。不過你去和光孝寺的主持說,過幾日祭奠亡者,解救生魂,朕還用得到他!”
吩咐過了此事,允熥上了馬車,返回了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