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景隆走了,常森問從景雲院一直送李景隆到大門口的下人:“李景隆是在景雲院和李彤說了不短時候的話吧。”
那下人說道:“是,三老爺。李老爺和大少奶奶說了不短時候的話。”
常森對常升說道:“看吧,李景隆這小子就會鑽營。”
常升說道:“行了,好歹現在是親戚,讓人聽見就不好了。再說了,李景隆好歹是有些本事的,現在功臣名將這麼多,他不鑽營些怎麼得到好的位置?”
“咱們兄弟沒本事鑽營也沒什麼用處,就不要笑話他了。”
常森聽了常升的話很不服氣,但是他也知道太祖皇帝還在的時候就稱讚過李景隆,自己和李景隆比不了,所以也只能把自己的話憋回去。
常升也不理他了。常升把常繼鋒叫到一邊,拉着他來到自己的院子,說道:“峰兒,我看你今日吃午飯的時候,還是很小心,還不太適應家裡吧。”
常升現在每日都要詢問常繼鋒今日感覺怎麼樣,如果現有人敢冒犯他都會嚴厲的處置。說實話,常升之前對於自己的兒子都沒有這麼關心過。
常繼鋒說道:“二叔,今日是與皇上一起吃飯。我又坐在皇上不遠的地方,我都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允熥當了皇太孫以後又提倡分餐制,所以勳貴人家又都改用分餐制。雖然今日是常家爲主,但是坐在上手的肯定是允熥、坐在他下手左一的是常升,右一的是常森;左二的是鄭國公繼承人常繼宗,但是右二就是常繼鋒了。他是常家大房的人,所以年紀雖小,位置在小一輩中僅次於常繼宗。年輕的女子自然是用屏風隔開在旁邊了。
允熥因爲還不是很確定他的身份,所以時不時的就看向李景隆,這讓他非常緊張。
常升笑道:“這沒什麼,繼姚和繼緒第一次與陛下一起用飯的時候也是手足無措的,面前的飯菜幾乎未動。經過幾次就好了。”
常繼鋒說道:“嗯,我知道了二叔。”但是卻並不是太相信。在他看來,他和那些從小在府里長大的兄弟可不一樣。他也和府裡的原來的兄弟有隔閡,他們也不與他一起玩。
常升雖然不是非常人情練達,但是常繼鋒年歲還很小,有什麼心事臉上都顯露出來。所以常升輕而易舉的看出了常繼鋒的心思。
常升也知道現在其他的與常繼鋒年紀差不多的孩子都不愛與他在一起玩,雖然沒有人敢欺負他。
常升思量片刻,說道:“你在句容縣龍潭村的時候,是和鄰居家的小孩子,名叫於誡的玩的不錯是吧。”
常繼鋒點頭,說道:“嗯,我們總在一起玩。”
常升說道:“過幾日,你就能在京城見到他了。”
常繼鋒停住步伐,驚訝的轉過頭看着常升。
常升說道:“我命人去把他帶到京城和你一起玩。別擔心,不是把他當做下人。我在京城要給你們找一個先生,教你們讀書。”
“我瞭解過你們隔壁那家人,想讓孩子讀書但是沒什麼錢,還打算着送到杭州錢塘縣的嫡支的家學去讀書。”
“現在我出錢讓他們家的孩子讀書,他們想必是願意的。”常升看着常繼鋒的表情有些不對,趕忙補充後邊的話。
常繼鋒知道自己的鄰居家確實是這樣,家裡四個男孩兒,老大已經九歲了,之前讀了一年私塾先生說他很聰明,但是家裡沒有錢供他繼續讀書了。
所以商量着要送他到錢塘縣的本家那裡去。現在可以來到京城讀書,他們一定是求之不得的,哪怕搭上另外一個兒子陪着大戶人家的小少爺玩。
常繼鋒因爲此事變的高興一點了,常升看到他的表情也感覺欣慰。他之前是打算等到一切辦妥了再和常繼鋒說的,但是他忍不住提前說了,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常升送常繼鋒回到他自己的院子,然後又囑咐了一番院子裡的下人,才返回自己的院子。
==================================================
應天府句容縣的西北部靠近長江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村莊小小的村莊,因爲村旁有水潭,且當地傳說此水潭中有龍,所以村子起名爲龍潭村。
村莊很小,但是因爲北濱大江位置重要,所以在此地有一個龍潭巡檢司。朱元璋在整修全國的道路的時候,也在這裡開闢了一條大路。
這樣有不少人過往句容縣都會從這裡走,也讓當地的百姓得了一些實惠。
現在就有幾個青年漢子,正在大路上走着。其中一人對另一人說道:“費斌,線索到了龍潭村真的就沒了?”
被叫做費斌的人說道:“羅副千戶大人,確實如此,最後的線索就是在這裡了。”
被稱之爲羅副千戶的人清聲說道:“那大概這裡就是欺騙鄭國公府的人所在之地了。終於要查出結果了,總算是有結束的可能了。”
其它幾個人也是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
他們一路輕鬆的說笑着向龍潭村走去。等到離着龍潭村大約有五里地的時候,羅副千戶說道:“現在都小心些,不要驚動了賊人,張燁,你去村東邊;曹秋,你去村西邊;小白,你和小楊去村北邊;小張,你在南邊等着。費斌,你領路,咱們從村門口進去。”
被點到的人紛紛應諾,也完全不復剛纔的輕鬆勁兒,全都聚精會神的開始執行任務了。
剩餘的人繼續向村門口走去。但是在離着村門口不到二里地的時候,費斌突然說道:“你們看,有一夥人正在向着村裡走去。並且看起來不是普通人。”
其他人蹲下讓樹木擋住身子,然後看向前邊。只見有三四名青年漢子從北邊過來,在向着村子走去。
他的那個步態,一看就是久出門在外的,必然不是普通百姓。
羅副千戶說道:“他們十有**就是賊人了。但是還是不要輕舉妄動,萬一村子裡還有人,那不就是打草驚蛇了嗎?務必要竟全功。及力那個傢伙仗着與指揮使熟悉,就目中無人;咱們一定要讓他知道,錦衣衛世家出來的人不是他這種半途出家的人比的了得。”
羅副千戶一說這話,在場的人紛紛點頭。他們都是父輩就在錦衣衛的人,上頭下來一個指揮使也就罷了,這很正常他們也習慣了。但是這位指揮使因爲是京衛出身,調人方便,調了許多他衛的人來錦衣衛。
他們當然是不敢反對的,但是暗地裡就與這些新調來的人彆着苗頭呢,就想讓自己多立功然後新調來的人出醜。
他們爲求全功,一直等到前邊那幾個人都進了村子,才向前走去。羅副千戶又分派了幾人守在村子周圍,然後才進的村子。
==================================================
村子裡,曹家的老兩口正坐在院子裡邊嘮嗑。他們年紀大了,腿腳也不靈便了,膝下又無兒無女,把大多數家裡的田地都租給了親戚種,自己只留了離着村子近的一小塊兒地。然後族人負責他們老兩口的衣食等花銷以及照顧他們。
就算是大明初年,京城左近想找上田也不好找,因爲他們沒有孩子,所以親戚們都搶着伺候老兩口,好在老兩口去世之後獲得他們的田地,所以老兩口的日子過得還行。
曹大娘對老伴曹大爺說道:“哎,你說運兒在京城裡邊過得到底好不好啊,我怎麼一直擔心呢。”
曹大爺說道:“行了,人家是京城裡邊的大戶人家,就他們穿的那一身衣服咱們家全部的家當都算上也比不上。並且領頭那人還只是下人,下人就這樣,主人家更是不提了。”
“運兒,跟着自己的親人,比跟着咱們強得多。”
他們就是之前撫養了常繼鋒六年的曹家了。六年的撫養,使得他們對於常繼鋒很有感情。
曹大娘說道:“哎,要不是比咱們強的多,那我也不會同意他們帶走運兒了。但是我這些日子想着,這大戶人家雖然吃穿不錯,但是說不定家裡有其他糟心的事兒呢。”
“但是他們畢竟是一家人,家裡又比咱們家強的多,強攔着不讓接走也沒道理。只是,我還是想知道運兒現在的日子怎麼樣。”
曹大爺正想接話安慰一下曹大娘,就在這時曹大娘突然說道:“哎,你看那人,是不是那天接走運兒的人?”
曹大爺看向曹大娘看的方向,看到幾人在敲自己家隔壁的人的門的樣子。他仔細看了一下,確實是有一人應該是帶走常繼鋒的人之一。
這時曹大娘已經站了起來走了過去。曹大爺卻並未站起來去問。既然對方接走了人,就不可能再送回來的,問了也沒什麼用處了。
過了一會兒曹大娘回來了,嘀嘀咕咕的說道:“運兒在那裡日子過得還是不錯的,……”
曹家的隔壁於家門口,常家人領頭的李續賓說道:“可算是應付完這個人了,他提的問題我根本不知道,只能瞎編了一些。”然後他吸了一口氣,喊道:“有人在家嗎?”
於家裡邊,這家的主人正在招待客人。說是客人也不對,是本家,按照這個年代的說法,不算客人。
主人於勝對另外一個男人說道:“你比我小,我就叫你五弟了。怎麼帶着剛剛出生的小孩子出門?”
他的妻子池氏也說道:“不是我說,怎麼能帶着這麼小的孩子出門呢?”
那男人名叫於胥,說道:“不是帶着他出來的,是我從錢塘過來遊學的時候,不小心受了些傷,我妻子聽說了,就不顧自己還懷着身孕從錢塘趕到溧水縣。我將養了幾天傷,這才恢復了。內子也在溧水朋友家裡生下了孩子。”
“雖然我的傷並未全好,但是打算回錢塘了。這裡離錢塘又不遠,我們打算坐船回去,省的路上顛簸。”
池氏說道:“帶着剛出生三個月的孩子走遠門,這不太好。但是既然你們要回家,也就只能這樣了。”
然後她對着於胥的妻子柳氏說道:“我來跟你說照顧孩子的經驗,省的出事情。”
柳氏笑道:“那謝謝嫂子了。”
池氏說道:“自家人說什麼謝字!”她還想把自家的長子送去錢塘讀書,自然要討好他們。
然後妯娌二人下去去了後邊兒屋子。
然後於勝和於胥正要繼續說話,就聽到有人說道:“有人在家嗎?”
於勝告個欠,走到房門前打開房門,又走到院子門口打開院門。然後他看到了面前的四名青年漢子。
於勝有些害怕:‘萬一他們是強盜怎麼辦?自己家裡沒什麼好搶的,自己的婆娘長得也不好看:但是族弟於胥的妻子可是長得不錯,萬一出了問題怎麼辦?自己怎麼向族人交待?自己的大兒子還怎麼去錢塘讀書?……’
就在他的思維還在繼續散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人的臉,他覺得自己好像見過這個人,又思量一下,想起來這是兩個月以前從曹家把曹運帶走的人,頓時放下心來:‘那些人都是大戶人家,不可能專門來搶自己家的。’
於是他對着自己見過的這人說道:“官人有什麼事情找我?”雖然他知道對方只是一個下人,但是自己也得罪不起,所以稱呼爲官人。
李續賓說道:“看來於兄認出我們是哪裡來的了。我們就是接走你家隔壁的小孩兒的人家的。於兄,我就這麼稱呼你了。我聽說你家大兒子於詞書讀的不錯,先生幾次稱讚他,但是現在你們家裡沒錢供他讀書是不是?”
於勝說道:“確實是這樣。官人有什麼事情?”
李續賓說道:“我家主人願意出錢供你家的孩子讀書。並且不僅是你家的長子,而是所有的孩子都可以讀書,你願意嗎?”
於勝當即喜道:“當真?”
李續賓說道:“當然當真!”
但是於勝這時已經緩了過來,疑惑地並且十分警惕的問道:“你家主人是誰?爲什麼願意資助我的兒子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