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崩

熙瑤動的時候已經是伴晚十分了,熙瑤剛要吃飯,就感覺肚子在往下墜,然後馬上叫接生婆進來準備接生。允熥接到消息,也來不及吃飯了,趕到熙瑤所住的屋子外邊等着。

這時一直在主殿熟睡,或者昏迷的老朱也醒了過來。守在一旁的韓王朱鬆馬上飛奔出去告知允熥,和他一起守着老朱的允炆喂老朱喝水。

允熥正在屋子外面焦急地等待着熙瑤的孩子出生,這時朱鬆跑過來對允熥說道:“父皇醒了,允熥你快去看看吧!”

允熥頓時要精神分裂了。這邊兒妻子正在生孩子,那邊爺爺又處於臨死前的時候。但是自己只有一個身體啊!允熥還是隻能去見老朱,並非全是因爲要孝順,而是在這邊等着他也幫不上忙,反而那邊最重要。

允熥飛奔到了老朱所在的主殿。老朱喝了些水,這些水好像是仙水一般,讓在熟睡時顯得很是蒼老的臉容光煥,彷彿是一個健康沒有病痛的人一般。

但是在場的郭寧妃、允炆和允熥卻心下一沉。這時迴光返照啊!這代表這老朱已經糟糕到極點了。

允熥眼淚馬上就留下來了,上去握住老朱的手,說道:“爺爺,你怎麼樣?我馬上讓太醫來給你把脈開藥。”

老朱也握住允熥的手,對他說道:“不必了,爺爺知道自己的身子怎樣,不用麻煩了。今日是幾月初幾了?”

允熥哽咽着說道:“今日是閏五月初五了。”

老朱說道:“原來已經這個時候了。剛纔爺爺又夢到了父親。父親又和我說話了。他說爺爺是老朱家這十幾輩子最出息的人了。還和爺爺說,咱們家就是平民出身,何必去高攀別人的祖宗?允熥,”

他對着允熥說道:“爺爺過世以後,不再供奉朱熹爲聖人,不再追朱熹爲祖上。你記住了嗎?”

允熥哭道:“孫兒記住了。”

老朱此時也是很清醒,說道:“駙馬梅殷,十分有本事,你即位以後可以以爲國之干城。”允熥點頭。

“允熥,齊泰、練子寧已經在侍郎位上有些時日了。等到你即位了,可以提拔他們爲尚書,這樣吏部、戶部兩個部就掌控在了手裡。”

“兵部尚書茹蟐可以大用,但是他在兵部尚書任上待了太久了,即位以後改任他爲刑部尚書。左都御史暴昭,爲人恭謹,又素知兵,可以以其爲兵部尚書。都察院這個衙門很是重要,必須任命信任的人來掌管,但是空缺幾日也無妨,先空着吧。”

“景清這幾年在講武堂歷練的也夠久了,可以提拔他爲兵部左侍郎,然後過個一年二年的,提拔他爲兵部尚書,茹蟐就讓他去地方上爲官吧。”

“戶部尚書鬱新,吏部尚書杜澤,即位以後把他倆全部外放爲布政使。其實練子寧也沒有地方官的經歷,最好是外放當布政使一年半載的,等你以後坐穩了皇位再說吧。”

“禮部尚書鄭沂讓他去當太常寺卿。本來陳性善是最適合即位以後爲禮部尚書的,但是你似乎另有想法,那就讓陳迪爲禮部尚書。”

“魏國公徐暉祖,十分有本事,對大明又十分忠心,他可以和藍珍一起重用。不可偏私,武將一枝獨秀是不行的。你上回從老四那裡挖來的張輔,和東宮右庶子張數,講武堂一期的郭威、戚長興,二期的李定也都是有大將材質,打磨之後可以大用。郭鎮可以來當衝鋒的猛將,但是不能用來獨領一軍。”

“曹行、曹徹兄弟也還可以,以爺爺的眼光來看,磨練之後將兵十萬沒有問題,但是再多就很難了。陳奇、於暉也有本事,可惜三年以前死在了北邊。李景隆指揮打仗是差些火候,但是很能練兵,不可忘了他。”

“老將們也要重視,他們跟隨爺爺起兵,已經打了幾十年的仗了。上面說的這些二三十歲的人現在還取代不了。耿炳文、曹震、郭英、張溫,這些老將還將是大明之後十年的頂樑柱。”

“常家雖然是你的母親的孃家,但是常升、常森都不行,常繼宗還可以歷練一下。你一定不要讓他們領兵出戰。最多隻能讓他們爲副帥。倒是薛家人可以大用。”

說到這裡,老朱似乎是喘不上起來了,大口的吸了幾口氣。允熥哭着說道:“爺爺,歇歇吧。”

老朱說道:“不行,爺爺必須馬上說完。爺爺知道你年輕,並且想法很多,也是想要把大明更加強大。但是看起來好好的策略到了下邊就有可能走樣。你以後凡是想要有新的想法,一定要和身邊的大臣商量,不能自己拍腦袋就決定了。記住了嗎?”

允熥說道:“記住了。”

然後老朱艱難地轉過身去,指着允炆說道:“你一定要在即位以後,封允炆爲親王,並且封到一個好的地方。”允熥點頭答應。

允炆則是擡起頭來喊了一聲:“爺爺,然後重新低下頭去哭泣。”

老朱接着說道:“對於你的叔叔伯伯,叔伯兄弟,也一定要友愛。”允熥再次點頭。

老朱點點頭,說道:“叫翰林院編修胡潤、戴德彝進來,爺爺要錄遺詔。”允熥點點頭,讓太監傳他們進來。

就在這點時間,老朱又說道:“胡潤和戴德彝都是人才,但是歷練不足。你可以即位以後任命他們爲地方官,歷練歷練,然後可以大用。”

翰林院的人在老朱醒來以後允熥就通知過來了,所以胡潤和戴德彝來的很快,馬上就到了。

老朱掙扎着坐起來,說道:“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憂危積心,日勤不怠,務有益於民。奈起自寒微,無古人之博知,好善惡惡,不及遠矣。今得萬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孫允熥仁明孝友,天下歸心,宜登大位。內外文武臣僚同心輔政,以安吾民。喪祭儀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臨三日,皆釋服,毋妨嫁娶。諸王臨國中,毋至京師。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從事。”

胡潤和戴德彝錄下遺詔,然後老朱讓他們退下。

然後老朱說道:“把我的嫡重孫子抱過來,爺爺要看一眼。”

允熥說道:“爺爺,熙瑤還在生着,還沒有生完。”

老朱說道:“還沒有生?”

允熥回道:“正在生。”

老朱說道:“那爺爺就等一會兒,爺爺一定要見到嫡重孫子出生。”老朱本來錄完遺詔之後就要似乎是要嚥氣了,但是此時卻又恢復了一點精神。

這時所有的在京的朱家子孫,包括剛出生不久的幼兒都來了,聚集到了老朱現在所在的主殿。

老朱鬆開允熥的手,對所有的兒孫說道:“我死了以後,你們一定要和睦。”說着,示意允熥去握他們的手。

允熥走過去,與自己的叔叔們把手握在了一起。

老朱輕聲說道:“除了允熥,其他人都出去吧。”

朱鬆驚愕了一下,然後帶着弟弟和侄子們出去了。

老朱對允熥笑着說道:“差點兒忘了。我死以後,處死李進忠殉葬。他在我身邊的時間太長了,平時又不是那麼像他在爺爺面前顯露的那樣無慾無求,必須處死。蘇懷恩留給你,讓他交代宮裡的事情。”

“郭寧妃跟隨我很久了,又曾生育過孩子。等以後讓她隨肇琿去封地吧。”

“所有未生育的嬪妃,也全部殉葬。”允熥答應着。

允熥仍然覺得殉葬是非常不人道的事情,但是老朱臨死以前交代自己的,他怎麼能夠不答應?

老朱又說道:“你五六年以前寫的那詩,就是《駁孔北海瓚》,要刻在爺爺的墓碑上,作爲結尾。”允熥低聲說道:“知道了。”

老朱這才舒了一口氣。說道:“這回爺爺想交代的都已經交代完了,可以放心的閤眼了。”然後老朱看着淚眼婆娑的允熥說道:“還哭什麼!人都有一死,爺爺本是淮右布衣,卻打下了整個天下,又活了七十一歲,有二十多個兒子,沒有什麼遺憾的,也沒有什麼好悲傷的。”

然後他用盡力氣盡量大聲說道:“朕本淮右布衣,天下與我何加焉!”站在門口的朱鬆都聽到了。

這時老朱已經快要不行了,全是‘要看到自己的嫡重孫子’的執着的信念才支撐他不倒下去。又說道:“還沒有生完嗎?”

允熥抹抹眼淚,說道:“孫兒讓人去問問,生出來了馬上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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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瑤在開始生產之後就陷入了極大地疼痛之中,雖然她已經生過一個孩子了。

旁邊的產婆非常緊張,光是太孫妃的身份就讓她們害怕不已了,萬一出了問題那就是罪該萬死啊!更何況她們知道皇上要不行了,萬一因爲這裡一屍兩命讓皇帝嚥氣了,那她們就得滅九族了。

好在今天還算順利,雖然費了很長的時間,但是順利的生下來了,薛熙瑤也無大礙。並且生的還是一個男孩兒。不過熙瑤還是在生產完之後就昏過去了。

剛剛生育完畢,允熥派過來的太監就到了,並且馬上問道:“小皇孫出生了嗎?”產婆馬上裹上嚴實的衣服,抱着孩子出來說道:“出生了,母子平安。”

這名太監也高興地說道:“快隨我去。”然後帶着這名產婆一路來到了主殿老朱的面前,並且對老朱和允熥說道:“小皇孫出生了,母子平安。”

老朱說道:“真的生了一個男孩兒?給我看看。”

產婆馬上把小孩子置於老朱的眼前。老朱看着正在啼哭的小嬰兒,笑了一下,然後就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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