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淑來到沉鬆院的時候,永王已經等着了。
一見到趙淑,永王立刻拉着女兒到一旁嘀咕,“你怎麼讓她們來了?”
“父王,這是規矩。”趙淑微笑按下了永王即將說出口的話,親自給他佈菜,“這是芯姨娘做的羽化仙雀,父王嚐嚐。”
永王不自在的嚐了一口,臉上表情依舊沉着,很是不高興。
趙淑見永王不高興,手裡的筷子‘啪’的重重放在桌上,“芯姨娘,你就是這麼伺候我父王的?讓父王吃這種食物,你有何居心?”
姨娘羣中的芯姨娘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賤妾不敢。”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沒看見我父王不開心嗎?”趙淑厲聲質問,並不給她解釋的時間,作爲府裡的唯一一個孩子,她素來都是不講理的。
昔日,是在別人的撩撥下跋扈,現在她就要用這跋扈去掉那些等着抓永王府辮子的人。
誰讓這些人但凡出個門見個人都要在外人面前提點一下,我們家郡主素來驕縱。
“賤妾,賤妾……”
“閉嘴。”打斷了芯姨娘的話,招手喚來綠蘿,“去,把福管家叫來。”
芯姨娘戰戰兢兢,弱不禁風,小心翼翼的悄悄看了一眼永王,永王卻楞然的看着趙淑。
“王爺,賤妾不敢不盡心,還望王爺明察。”芯姨娘知道在這個王府內唯有永王的身份高過趙淑,她不敢得罪趙淑,但現在她必須自救。
永王聽了她的話,轉頭,像是第一次看她似得,看了一眼,又轉頭問趙淑,“這是何人?”
問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原來是做羽化仙雀的芯姨娘。
姨娘和女兒,哪個重要?
自然是女兒了,永王撇開羽化仙雀,夾了一筷月姨娘做得紅燒豬蹄,“這不錯。”
姨娘羣中的月姨娘驚喜得差點沒大叫起來,不過她還記得要時刻保持淑女形象,只是屈膝行禮,並謙虛羞澀的說:“多謝王爺誇獎,賤妾的手藝能讓王爺吃得開心是賤妾的福氣。”
趙淑冷眼看一臉笑意的月姨娘,“月姨娘,你的規矩是誰教的?沒讓你說話,你跑出來瞎說什麼?我父王讓你說話了嗎?”
月姨娘愣住了,傻看着趙淑,今天郡主是怎麼了?爲什麼做什麼都是錯?
莫名其妙的讓所有姨娘都來沉鬆院伺候王爺用膳,七八十個姨娘,站成兩排,長長的隊伍,都排出沉鬆院,快到梅園了。
“月姨娘,還不跪下。”畢巧也嚇了一跳,她剛從外面回來,想着差不多還伺候王爺用膳了,哪想遠遠的便見一羣妖嬈多姿的姨娘們排成兩隊站在那裡。
有小丫鬟立刻向她稟報了這一現象的由原,她恍然,原來是郡主,可是這是爲什麼?
月姨娘不情不願絞手裡的手絹,她恨恨的颳了畢巧一眼,郡主都沒讓我跪,這賤婢算什麼東西?
“月姨娘以下犯上,目無本郡主和父王,來人啊,去把牙婆子找來。”趙淑說着話還不忘給永王夾菜。
“郡主饒命,郡主饒命,賤妾再也不敢了,賤妾知錯了。”月姨娘一聽趙淑要去找牙婆子,立刻慌了神,可偏偏王爺竟然都不看她一眼。
此時,月姨娘有種芳心錯付的感覺,原以爲進了王府就是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哪隻王爺是個睡過就不認人的主。
在這王府裡惹怒了誰都沒關係,千萬不能惹郡主生氣,因爲除了太后、皇上、皇后,沒人能勸得動她,王爺有時也不行。
她怎麼忘了呢,怎麼難忘呢?怎麼會以爲只要伺候好王爺她沒事了呢?
“你嚎什麼?再吵吵就割了你的舌頭拿去喂狗。”趙淑一改當初需要別人攛掇脾氣才爆發的本性,主動說出這麼惡毒霸道的話來。
永王又吃了一筷菜,聽了趙淑這句話,不自覺的皺眉,這個微表情毫無疑問的落入月姨娘的眼裡,她急忙跪爬過來,抱着永王的大腿,哭得梨花帶雨。
“王爺,賤妾真的不敢對您和郡主不敬,賤妾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伺候好您和郡主,賤妾之心天地可鑑啊王爺。”
永王看了自己女兒一眼,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又看月姨娘哭得悽慘,還帶着奇怪的胸牌,“阿君,還是先吃飯吧。”
“好啊,可是這些阿君都不喜歡吃。”趙淑嫌棄的看了一眼桌上的八十九道菜,每一道都代表了一個姨娘。
今日,趙淑下令姨娘們必須每人親自下廚做一道菜,以表對永王的繾綣情義,爲了能在恰當的時候用上廚房,各位姨娘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着實讓趙淑看了一出好戲,也明白了那些姨娘在府裡最吃得開。
永王擔憂的問,“可是不合口味?”
“阿君想自己做飯,像姨娘們一樣,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趙淑仰着頭,一臉的天真爛漫。
趙淑,和許許多多宗室貴女一樣,在下人面前刁蠻跋扈的,但在長輩面前卻一副乖巧模樣。
這一項技能要多謝教養嬤嬤們的功勞。
世人都說宮裡出來的教養嬤嬤搶手,教出來的女子都端莊賢淑,貞靜大方,卻不知這宮裡還有一種教養嬤嬤有一招絕招——捧殺。
用嬤嬤們的話來說,她是太后最疼愛的孫女,皇上最喜歡的侄女,永王府裡的唯一孩子,甚至比公主還高貴的主子,除了太后、帝后和永王,誰都可以不用在意。
豈不知,這世間,最不可取的就是輕視他人,在那些被她輕視的人的不懈努力之下,趙淑的名聲一日不如一日,最後成了人人唾棄的庶人。
呵呵,從尊貴的郡主變成了庶人,被曾經她看不起的那些人踐踏進泥裡。
當她知道做人,不能那麼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父王被削爵,而自己也成了庶人。
“胡鬧,阿君乖,想吃什麼和父王說,父王讓人給你找。”永王當然不能讓趙淑親自下廚,堂堂郡主,像什麼話?
趙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鬧這麼一出,不過是想把這些姨娘們趕走罷了。
果然,這一出,很快就被擺在太后跟前,“阿君竟然要自己親自下廚?”她的孫女喲,真是讓人心疼。
“是呢。”女官張楚說話間就哽咽了,“郡主讓府上的姨娘們都每人都做了一道菜,卻吃不下,最後纔想着要親自去做,真是天可憐見的,在別人府上,吃穿用度,哪個不是親孃打理……”
太后聞言,眼淚就直接掉了下來,“我可憐的阿君,沒了孃的孩子怎能不可能,不行,哀家馬上就給十九指個繼室去照顧阿君,我看誰敢抗旨。”
同樣,王府鬧了這一出,也被擺在明德帝龍案上,“你是說阿君讓十九的妾室們都帶上胸牌?”
“是,這些胸牌上都簡明扼要的寫上某某姨娘,讓人一看就知道是誰。”藍月低頭回稟這件事,他是暗影司的人,暗影司專門替皇帝堅持王公大臣們,而他負責監視永王府。
明德帝原本皺着的眉鬆解開來,還哈哈笑兩聲,“阿君這主意好,十九這記不住女人臉的毛病用這個方法好。”
藍月不敢說什麼,他與那些內侍不同,不善言辭,更不會逢迎拍馬。
“他們也太不像話了,給十九弟塞那麼多女人,你下去吧。”明德帝擺擺手,臉色復沉了下來,比剛纔更黑。
很顯然,太后和皇帝思考問題的角度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