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的人安靜得可怕,衛廷司說完,又掃了一眼他精緻的五官,長嘆一口氣,大步走出了屋子。
風呼嘯吹來,將庭院裡的樟木吹得沙沙作響,大約是老天有眼,屋子裡的人手指動了一下,眼角落下淚來。
一晃三年過去,趙淑由一個尚有稚氣的女孩長成一個前凸後翹的大姑娘,此時她已成爲這個年代的大齡剩女代表。
但凡有點思想的女子被家裡人逼着成親時總會說一句,君郡主那樣的女子不也沒成親嗎,可見女子十八尚未成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潛移默化中,趙淑無意的改變了女子及笄即出嫁的鐵律。
“郡主,王爺不在,畢巧說不知去哪裡了,就帶了小胖一起。”綠蘿沏着茶,臉色疑惑的對趙淑道。
如今的瓊華院與往日略有不同,新王府落成時入目的皆是嶄新一片,如今看似有些陳舊,不過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院中的花木都已拔高,夏日裡在院內置一躺椅,擺一杯清茶,再看本話本,日子那叫一個逍遙快活。
“愛去哪裡去哪裡。”趙淑慵懶的翻一頁書繼續看,心中卻想着父王除了去談戀愛還能去哪裡?
大約是做了掌家人的故,孫雲如今心思不能用野來形容,那是太野,遲鈍的永王殿下有點把不住……
“郡主,衛大人派人來了。”綠蘿見趙淑不接茬,有不死心的說。
趙淑這回撩了她一眼,心下明白過來,合着這丫頭片子要說的是衛廷司。
聞言眼珠一動,嘴角揚了揚,隨即放下書,站起來還不忘理一理衣裙,“前面帶路。”
“哎。”綠蘿臉上立刻歡喜起來,眉眼都要笑成一堆,領着趙淑麻溜的往偏門走。
走得很自然,必定是常走偏門,不過也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被什麼人看見。
趙淑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彷彿做賊似得就想笑,但還是忍住了,這些年天下太平,她也安逸度日,如今再看綠蘿這般做派,便想起當初,那般艱難的日子總算過去了。
想着往日裡的事,腳步輕盈不發出大響聲,然而還是被發現了,只見永王寒着臉從偏門進來。
“王……王爺……”綠蘿嚇得一哆嗦,雖然永王平日裡不管事,但他板起臉來也是很嚇人的,饒是常在趙淑身邊當差,也是不敢有半點輕視和大意。
“去何處?”永王冷聲問,眼睛盯着趙淑,嚴父的本色盡顯。
趙淑想伸手撓撓頭,但手指碰到頭上的珠翠硌得慌,心想着明日扎個馬尾得了,省得麻煩。
“回……回王爺,奴……奴婢……”她磕磕絆絆的也沒想到要撒什麼慌。
趙淑無奈,這綠蘿,教一百遍也沒學會怎麼睜眼說瞎話,尤其是永王寒着臉的時候。
心中嘆口氣,臉上立刻揚起燦爛的笑容,“阿君來迎接父王啊,父王您怎地大門不走走後門?莫不是大門的門房不在?不應該啊,門房有二人,縱是一人不在,還有另一個,且咱們府也不鎖大門,天色尚早呢。”
永王瞪大眼睛……而後臉色通紅,收回了直視趙淑的眼神,別過頭,“爲父覺得後門近些,恩,對,就是近些,既是來迎接爲父,那正好,回去罷。”
趙淑:……她爹變機靈了!
不過,其實這樣的日子也挺好,比起那些女兒一及笄就迫不及待將她嫁出去好收彩禮的所謂家人要好太多。
只是,苦了綠蘿,她苦着一張臉,目送趙淑與永王往回走的背影,躡手躡腳的出了後門。
在後門拐角不遠處停着一輛馬車,見她出來,馬車內立刻便有人掀簾出來,“怎麼又是你一個人?郡主呢?”
“王爺回來了。”綠蘿像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的,不過很快又想到什麼,立刻問:“公主滿月酒那日公子可在京城?”
“在在在。”胡一沉用力點頭,同時心中也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回去覆命了,他們家大人與郡主幽個會怎就比行軍打仗還要難?若不是臨時有事絆住,他家大人怕是又要在這裡等上一日。
此時此刻,他無比心疼他家那位不受永王殿下待見的大人,憑心而論,他是真想不出他們家大人有什麼缺點,如今京中貴女哪一個不想嫁他們家大人?
無人去給他解惑,只得唉聲嘆氣的調轉馬車,徐徐而去。
回到衛家,他與方纔綠蘿般垂頭喪氣的走到衛廷司跟前,“大……大人……”
這種又接不到人的尷尬,他三年了都未曾學會如何坦然面對。
衛廷司低着頭,眼眸一直沒離開邊上的沙盤,手裡拿了根棍子,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聞言正想回稟,管家便來了,一來便道:“大人,李尚書府的給您送請柬來了。”
衛廷司皺了皺眉,將胡一沉扔一邊問:“李大人又要做什麼?”
“是李姑娘邀您去賞花,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您……”管家有些難以啓齒,說到此處便頓住了,結結巴巴的。
衛廷司擺擺手,“不說便退下。”他打算寫本兵書傳世,哪裡有空和下人在這裡磨磨蹭蹭浪費時間。
管家聞言,一狠心,一咬牙,便硬着頭皮道:“全城的人都知曉李姑娘給您送請柬,您若不去……李姑娘怕是顏面盡失,素聞李姑娘心思細膩,怕是要尋短見。”
衛廷司像是沒有在聽,但管家說完,他立刻扔下手裡的棍子,目光鎖定胡一沉,道:“這倒是個好主意,去,邀郡主賞花,務必全城盡知。”
胡一沉機靈,一聽便明白了,心下歡喜,麻溜的出去了,他動作很快,傍晚京城便傳遍了。
大街小巷都流傳着這樣的傳言。
“聽說衛大人邀君郡主賞花,郡主若是不去,大人怕是要尋短見,哎,可憐天下癡情郎啊。”
“可不是,哎,我若有如此良人,定是要倒貼聘禮趕緊嫁過去。”
“去去去,倒貼聘禮別人也不娶你……”
趙淑得知消息時捧腹大笑,差點沒背過氣去,偏偏永王得知了更是寒着一張臉,自從他在彭老太醫那裡得知女孩兒早嫁不是好事,尤其是十五六歲正在長身體,他便尋思着莫要讓人禍害了他女兒,如今怕是要留不住了。
哎,心酸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