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位置得選對,是嗎霍先生?”趙淑接話,“可若泥無水,怎麼會有這山清水秀,怎會有這斑斕多彩,我們又何以立足?我謝霍先生一片好意,不管是海闊天空,還是泥濘夾縫,我相信這世事定是阡陌相通,我心也知曉霍先生定不會插手,但我還是想問,霍先生可否能助我一臂之力?”
她不等霍白川說話,繼續接着說:“若先生能助我,我與太子定感激不盡。”
霍白川看向他,“救太子與治我長姐的病掛鉤麼?”
趙淑很想點頭,但當初說好了,霍白川保護父王,她治好霍丹蘭,但霍丹蘭對她好,從未像其他世家女般看低她,若以治病爲要挾,那她趙淑便不算個人了。
輕輕搖了搖頭,她剛搖頭,霍白川便回答了她,“別說一臂之力,就是半臂之力也沒有,我勸你還是好好的回去繡你的花,大人之間的事,你不要攙和,話說到這裡,至於你聽不聽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只一點,我長姐的病,必須治好,晚安。”說完他玉杯一拋,小胖不知何時已經過來,麻溜的接住,對趙淑點了點頭,便跟着霍白川走了。
趙淑雙手握成拳,她恨這種無能爲力要求別人的日子!
雖是初秋,夜間也還是涼了,小朱子一直守在趙淑身邊,霍白川的話,他聽了全程,並不覺霍白川錯,霍家與永王府本便是非親非故,別人不幫也是正常,霍家世代偏居汴州,傳承多年,自有他們的處事方法,霍白川能玩世不恭的入一入朝,已經是破例了。
“郡主,夜涼,咱們回去吧,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您不必憂心。”小朱子說些蒼白無力的寬慰話。
趙淑搖搖頭,“衛先生在何處,你去替我找來。”
“郡主,給我一個太子必須是七皇子的理由。”衛廷司從屋頂上飄下來。落在趙淑面前。
趙淑一凜,方纔的話,他是不是全部聽到了?不過他這話是可能會幫忙的意思麼?
“太子哥哥正統,與我較爲親厚,衛大人覺得這個理由如何?”趙淑說罷看向衛廷司。
衛廷司手裡抱着劍。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劍鞘上,“爲君者,首先需要學會權衡捨棄,阿君那麼有信心,將來不被捨棄?”
趙淑被他問住了,是啊,他說得對,將來趙儀便不會捨棄永王府嗎?誰也保證不了,就連趙儀自己也無法保證,更何況。大恩既是大仇。
可,就因爲有這些顧慮,所以便不救嗎?趙淑做不到,起碼趙弼不能上位,想要阻止趙弼不上位,那麼趙儀便要不被拉下馬,其他皇子,她與之的關係,都不過是血緣上是兄妹罷了,並不親厚。指不定好些人還嫉妒她,恨不得她去死。
紅葉說了,‘看在太子殿下每到一地便想着給她帶禮物的份上’,起碼如今他們還是親厚的兄妹。她沒有兄長,是把趙儀當親兄長對待的,今時趙儀信任她,她若棄了趙儀,便是她棄了起碼的原則,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報復那些曾經害過她的人。但趙儀不是,她稱她一聲妹妹,那日在太和殿,他願爲她頂罪,爲她扛事,她也忘不掉趙儀那日打太極時的自信陽光。
“多謝大人善意提醒,待到被捨棄之日,再說被捨棄之事,大人要如何才能願意幫我?”
昏暗的燈光打在她臉上,有淡淡的光澤,彷彿夜間的螢火蟲,夜色下,格外的顯眼,衛廷司覺得,眼前的小郡主又長大了一點點,只是長得好慢。
“好,我幫你。”他的聲音不大,輕輕的,答應幫忙,並不是爲了將來太子能記得他的好,也並不是趙淑多麼的特別,而是他突然就是想幫了,他覺得,定是趙淑對趙儀那不拋棄不放棄的兄妹之情,在衛家,他是沒有這樣的親人的。
或許有些羨慕趙儀,他自嘲一笑,“全當還郡主人情。”
說完,也不等趙淑說感謝的話,便走了,縱身一躍,便離開了後院。
趙淑看着他離開的方向,喃喃自語,“多謝,來日必厚報。”
不管衛廷司是因爲什麼而答應幫忙,總算是有人願意幫太子一把了,將來不管是捨棄也好,照拂也罷,都是以後的事,太子必須活着回來,並且登上皇位,她的重生,改變了那麼多事,這一件最大的事,必須也得改了!
回到屋裡,已經很晚了,孫雲還發出輕微的呼聲,她和衣躺在外側,蓋了一張薄褥,輾轉難眠,霍白川問內疚嗎,內疚的。
怎麼會不內疚,若放在前世,舅舅雖然辭了爵位回老家,卻還是一方大戶,身體健康,無災無痛。
孫雲睡得淺,趙淑進屋,躺在牀上輾轉難眠,她便醒來,原不想打擾,但趙淑久久未睡,忍不住道:“阿君,你有什麼煩心事?可是因爲太后不理你?其實你大可不必太在意,老人家一般都寵幼子,你是永王殿下唯一的孩子,太后也就晾晾你,沒什麼大不了的,等你父王代天子巡視天下歸來,在太后面前爲你說說好話,太后有了臺階下,也便不會爲難你了。”
趙淑扯出一抹笑容,屋子裡沒點燈,孫雲看不見,她翻了個身,面對着趙淑,“今日你怎麼知道那人是假死?”
“你應該知道,我父王有幾十個姨娘,還有幾十個歌姬,大部分都是因爲賣身葬父什麼的進的王府,本能的覺得有詐而已,而且我皇祖母在瀾溪鎮,我們幾日恰好在一品居,若平頭百姓,哪裡敢此時還敢來一品居旁邊賣身葬父?外地人更不敢了,那女子也長得頗有姿色,無依無靠,身在異鄉,還敢如此招搖,簡直不知死活,江湖騙術很多,你以後多長個心眼。”
孫雲聽了恍然大悟,無依無靠,一身白衣,楚楚可憐的賣身葬父,人說女要俏一身孝,果真是不知死活,不過人家一個弱女子也別無他法。
想來想去,這是個無解的問題,她便轉移了話題,“阿君,剛纔彭太醫過來找你,說是什麼方子成了,怪了,你父王不是得罪了太醫院院判嗎,爲何那太醫還一副對你很恭敬的樣子,說,你是不是和老太醫密謀要做什麼?不管,你得帶着我。”
“我在學醫,你也要學?”趙淑反口問她,不過心思已經飛遠,若真是成了,那麼一到觀州就可以馬上開鋪子了,觀州住着的人品級都很低,到時候自己就可以不費吹飛之力以勢壓人……不對,是很快打開銷路。
孫雲哦了一聲,“學醫啊,那算了,可是我記得你說要開鋪子,說好了,我要入股,我爹不讓我插手,可我偏要做生意,有了銀子,我娘就再也不用討好大娘,不用討好祖母,阿君咱們要一起努力發家致富。”
富貴人家是非多,更何況是孫家那樣的大世家,要爭好姻緣,爭嫁妝,爭平日裡的用度,一根簪子,一件衣衫,趙淑點了點頭,“好。”
兩人聊着聊着,便睡着了,驛館屋頂上,霍白川爬到屋頂,與霍白川並排坐下,“你什麼時候出發?”
“馬上。”衛廷司看了他一眼,飛身而下,很快便沒入夜色,留下霍白川在屋頂迎着風問:“太后準你去了嗎?”
然而,茫茫夜色,再也聽不到衛廷司的迴應,小胖縱身來到霍白川身邊,“公子,夜深了,您去歇息去罷,衛大人不在,但奴才感覺到驛館周圍來了好多高手,其中有借刀閣的人,您說借刀閣是不是衛大人的人?奴才總覺得借刀閣和一品居一樣,都是衛大人的。”
“你也去,把太子帶到觀州來,別死了,死了某些人又要開始不知死活。”霍白川像是沒聽到小胖的話般,說了一個讓小胖瞪大眼睛的決定。
“公子,您是說讓奴才去?”小胖指了指自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恩,你去,別人去我不放心,務必保證帶到觀州的太子是活着的,若去時不慎死了,便說是楊家的人做的。”霍白川說罷躺在瓦上,翹起二郎腿,“天要下雨,秋要落葉,管不住呀。”
小胖聽了這話,顯得格外憂傷,管不住您便莫要去管,郡主人家有衛大人幫,有太后寵,身邊還跟着個執海,您瞎操什麼心,“公子,奴才若是走了,您不認路該怎麼辦?”
“讓多姿過來。”
翌日,趙淑與孫雲二人起身,正洗漱,便見張楚過來,手裡還拿着幾卷書,“給郡主請安,孫姑娘。”
“張女史。”趙淑與孫雲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與張楚打招呼。
張楚淺笑,將書放在桌上,“郡主,太后有旨,今日起,下官便做你二人的先生。”
“今日不趕路嗎?”趙淑看着桌上放的《女則》《女戒》,一個頭兩個大。
孫雲同樣苦着一張臉,來時她可是打聽好了,君郡主的先生們都被氣走了,已經數月太后都沒給她請先生,想來是不用學那些枯燥沒用的女則女戒了,沒想到,太后真狠,直接派來她的御用女官。
張楚輕笑,打住了趙淑想要說到觀州在學的話,道:“太后的意思是,下官與郡主還有孫姑娘同車,咱們在車上便開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