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梅,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胡梅話音剛落,沒等我們說什麼,胡梅的姑姑就開始教育起她來。
胡梅白了她姑姑一眼,輕蔑地冷笑道,“我說什麼話,連我爸媽都不管,你一個外人管得着嗎?”
“我怎麼會是外人,我是你姑姑啊!”胡梅姑姑吃驚地望着胡梅,眼中充滿了驚訝和不解。我看了胡梅姑姑一眼,心裡隱隱爲她的處境擔憂。人家明顯就是嫌棄她,偏偏她還不自知。
“呵,姑姑,你什麼時候聽我叫過你姑姑了?我可沒有像你這種未婚先孕,一輩子嫁不出去,老了還要到自己的哥哥家幫傭的姑姑。”胡梅乾脆撒開手,竹筒倒豆一般將藏在心裡很久的話剖露出來。“我說胡紅,你自己的女兒都不願意認你,一年四季不回家,你是不是沒人打你罵你身上發癢,所以纔來管我的閒事,想討罵討教訓對吧?”
胡紅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她張大了眼睛,慘白的嘴巴不停打哆嗦,卻又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以前我也曾聽別人傳過胡梅欺負她姑姑的事,但是從來沒有親眼見識,這回竟然讓我見到了。真是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就胡梅這樣的素質,竟然還能年年在縣裡評上優秀教師和尊老愛幼的典範,我真是要爲那些領導的眼睛好好哭泣一下了。
我大步上前,輕輕扶住胡紅將倒未倒的身子,瞪了胡梅一眼,勸慰胡紅道,“嬸子,您別跟胡梅這種沒教養的小人計較,她平時欺負您的那些事都在外面傳開了,這種兩面三刀的名聲,就怕村裡也沒哪戶人家敢要她囉。”
“你!”胡梅被我說中了心裡事,一下子衝了過來,揚起手就要往我臉上扇來一巴掌。還好我早已用眼角的餘光洞悉了一切,在她衝過來的那瞬間,一擡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胡梅,你自己做的壞事鐵板釘釘,說不過別人就想動手?你可夠有出息的,就不怕日後村裡人的傳言中還會給你加上一條說不過別人就打人的惡名嗎?”我朝她氣勢洶洶逼問道。
“放開!”胡梅瞪着我,目光裡幾乎能噴出火來!她見我還是沒放手,便提腳往我的膝蓋上踢來,我往後一躲,這才放開了她。
胡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頭髮,冷笑地說道,“我的婚事就不勞煩你鄭老師,哦,不對,你這個無職無業沒有經濟來源的窮鬼擔心了。我爸早就跟我說了,像我這樣的身家財產我們村裡沒有一個男人配得上我,要結婚就找那種大公司總裁什麼的,這才勉勉強強符合我的身份。”
我被她這副高傲、覺得自己很有道理的模樣給逗笑了,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可是在胡梅心中,他爸存摺裡有三百萬存款,他們家就是世界上最有錢的人,就連大公司總裁那種窮打工的都不如他家富有。可是這個可笑的女人哪裡知道,現在的大公司總裁都是在自己的家族企業裡任職,一年的工資就抵得上胡梅家所有財產,更別提背後的資產。
看來胡梅真的是被自己的父母保護得太好了,這才形成了這種高傲,瞧不起別人又沒自知之明的性格。所以當她嘲笑我是個窮鬼的時候,我一點失落的感覺也有沒有,反而覺得她這個有錢人做得也蠻好笑的。
胡梅姑姑嘆了口氣,輕輕推開我,用那雙可憐又怯懦的小眼睛看着我說道,“鄭老師,我沒事的,你不用扶我。我還有很多事沒做完,那我就先去幹活了。”
我點了點頭,又拉着她補充了一句,“嬸子,你要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儘管來找我,如果我不在,你找妲媽媽也成。千萬不要憋在心裡,憋壞了身體可就不好了。”
“嬸子知道,嬸子很感謝你們。”她說完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佝僂着垂垂老去的身子,一腳高一腳低地往胡梅家的廚房走去。
現在胡梅家的院子裡只剩下我、楊老師和胡梅三個人,胡梅倚在欄杆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zippo打火機,點燃了一根菸。濃烈而嗆鼻的煙味直衝我和楊老師的臉面,我們倆對視了一眼,心知肚明地拔腿往胡梅家的院子外面走。
走的時候還聽見胡梅在後面冷笑了一句,“某些人連自己的飯碗都保不住,只能回家啃她老母親一個月一千多塊的退休金,竟然還總想着去幫助別人,也不知道是幼稚呢,還是實在傻到家了。”
我的臉被她這一句話弄得滾燙到耳根子,也許她說得對,妲媽媽一個月只有一千多塊的退休金,平常那點錢只夠養活她自己的,現在我沒了工作,可能連吃飯都是個問題。
想到這裡,我的心情一下子低沉下來。走在我旁邊的楊老師見我的精神萎靡不振,一下子着急了,緊張地問道,“鄭晚,你想一想,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我轉過頭看了楊老師一眼,她臉上的擔憂是真切的,畢竟她現在是和我吊在一根弦上的螞蚱,我沒好過她也別想好過。我心裡一軟,安慰她道,“彆着急,只要找到宋先生,我們還是回去工作的希望。只不過既然宋先生現在不在胡梅家,那會在哪裡呢?可惜我又沒有他的電話,否則我就可以打個電話問問他了。”
楊老師一攤手,愁眉苦臉地說,“我也沒有他的電話。”但是轉瞬,她似乎想起了什麼,頓時變得眉開眼笑,說道,“我知道有個人一定知道宋先生的電話,要不我去問問他?”
“厲害呀楊老師,沒想到你還認識知道宋先生這種大人物電話的人,那還猶豫什麼,快點去問一問呀!”我難以抑自己的心情,激動地說。
“我把那人電話號碼記在一本本子上,還得回去翻翻才知道。要不這樣吧,你先跟我去我家,等我問到宋先生號碼,你就趕緊給他打電話,行不行?”楊老師提議道。
我想了想,點點頭,“行。”
就這樣,我跟着楊老師回到了她家裡。之前我也不是沒來過楊老師的家,她住的是村子裡一戶人家建新房後留下來的破屋子,內部採光不好,牆壁也是黑漆漆的。但是這次來,我竟然發現楊老師的房子貼上了天藍色的牆紙,沙發、桌椅、牀鋪等傢俱也全都煥然一新。而且,她的衛生間,廚房安上了村裡一半人都沒有經濟能力享受的太陽能洗浴設備,總而言之,這個家現在的環境和原來真是換了個樣!
“楊老師,原來你家裡這麼有錢啊!這套裝修弄下來,沒有五萬根本弄不下來吧?”我一邊欣賞着她家的新裝潢,一邊羨慕而又新鮮地感嘆道。
楊老師羞澀地笑道,“不是啦,我爸媽都是普通農民,沒什麼錢的。是我一個表哥最近給我打了點錢,所以我就用那錢來裝修房子啦。”
看着楊老師那如花的笑靨,我心裡涌起一陣愧疚的熱浪,嘆了口氣,說道,“唉,楊老師,你說你都把房子裝修了,擺明了是要在村子裡長住的,可你怎麼能爲了我做出那種撕告示的事情來。要是學校真的把你也給開除了,你這些裝修不是白做了,還得辛辛苦苦搬家?”
“沒關係啊,搬家就搬家。”楊老師笑着看向我,“再說,我們不一定真得搬家不是嗎?我現在馬上去打電話,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我看着楊老師往陽臺走去,她順帶還把門拉上了,屋子裡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楊老師打電話的時候說話的聲音很輕,我聽不清她具體說了什麼,但是能感覺到的是,她的聲音很溫柔,就像是在給情人打電話一樣。
情人?我轉身再次觀察了一下她新裝修的屋子,楊老師說是她表哥給她打了五萬塊錢裝修的房子,可是一個表哥怎麼會突然給表妹打那麼多錢?難不成,她的表哥就是那個情人嗎?
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決定使一下“壞”,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她喝電話那頭“情哥哥”的談話。做出這種事並不能怪我,因爲早在我和楊老師關係最好的時候,我們倆就有過一個約定,如果誰談戀愛了一定不能瞞着對方,還要介紹給對方認識,把一把關。現在可是楊老師先失約的,我偷聽一下談話根本不算過分吧。
結果,我偷聽到她稱呼電話那邊的人做“李哥”,而且說到“李”這個字的時候,聲音變得軟軟糯糯,嬌滴滴的,好像聽聲音就能掐出一把水來一樣。
李哥?哪個李哥?我在腦海裡快速搜索我們村子裡所有姓李的人。是村西頭養牛的李鐵牛,還是村頭養荷花的李安吉?是村子南剃頭匠的兒子李肖,還是村子中賣冰棍收破爛的李二麻?
說來奇怪,我們村子裡姓李的人家都長得是中等偏下,而能讓楊老師這種第二眼大美女撒嬌討好的,別說家裡有沒有錢,就是長相也不能落下她太多吧?
等楊老師掛了電話,我連忙回到沙發上坐好,擺出和原來一樣的坐姿。楊老師估計也沒注意到我移動了位置,只是把一張寫着電話號碼的白紙交給我,讓我給杉樹男打電話。
我拿着手機,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按下號碼,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