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身穿黑色防彈衣,手持鋥亮手槍的男人把我和宋皓圍在正中間,陰森森的槍口無一不對準了我們。
我哪裡見過這種架勢,瞬間慌了神,心砰砰直跳。
“別怕。”宋皓粗重的呼吸聲像拉着一個破風箱,胸前的藍白條紋病號服已經染上了一絲血跡,卻還強撐着指示我,“去,把我右手的文件夾丟給他們。”
文件夾沉甸甸的,我的心也沉入谷底,這可是十億元rmb啊,對於大部分的人來說都是天文數字,現在卻要被迫拱手讓人了。
這些人的做法明顯就是打劫,世紀大劫案!
可是命在別人手上,拿着再多的錢也無處花。沒有別的辦法,我只好照着宋皓的指示隨便丟給其中一個男人。他收了槍,拿着文件夾往巨輪裡走去。
我扶着宋皓站在原地等待迴音。說實在的,我現在特別害怕這羣人突然出爾反爾,不僅拿了那十億的土地轉讓書,還要繼續拿走我和宋皓的兩條小命。他們是什麼人,跨國fan罪團伙!殺人放火打劫,哪裡有什麼道義可講!
緊張壓抑的氣氛膠着,我一回眼瞥見喬威站在不遠處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和宋皓的背影,那眼眸裡泛起的森森寒意幾乎是我認識他這麼久以來的總和,心裡的害怕瞬間加劇!
我知道,現在的情況對於他來說糟糕到了極點,好不容易改頭換面以一個高高在上的姿態回到我身邊,本以爲再也沒有誰能把我們拆開,誰知道已經物是人非了。我突然想,要是他恨意上來,搶過旁邊某人的槍砰地朝宋皓開上一槍,讓他去見閻王,再趁機搶走我,那該怎麼辦?畢竟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老子就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暴徒,誰能保證他不會一時起了殺心?
越想越害怕,我猛地扭過頭去,不敢再把目光放在喬威身上。
這時候,拿走文件夾的男人回來了,他三兩下宣佈了頭領的指令,吩咐衆人散開放我和宋皓離開。
我欣喜若狂,一刻也不敢停留,連忙扶着宋皓一瘸一拐地往停在沙灘上的勞斯萊斯走去。
“鄭晚!”我聽見喬威在身後叫我,語氣前所未有的兇,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一樣。
我一步也不敢停,反而加快了腳步。
“鄭晚!”喬威又喊了我一聲,聲音更加狂暴,完全有hei道老大的暴戾氣場,隔得這麼遠我竟然被嚇得渾身一抖。腦袋完全蒙了圈,心裡只想着趕快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在離那輛勞斯萊斯只有七八米遠的距離時,身後突然響起砰的一聲槍響,我嚇得往前打了個趔趄,連帶旁邊的宋皓一起頹然倒地,兩人抱在一起滾了不知有多遠,全身上下都是沙子。
一回頭,看見喬威舉起黑壓壓的槍管對着天空放了一槍,一隻潔白羽毛的海鷗落在他的腳邊撲騰了兩下,便再沒了動靜。
趁着喬威怔怔望着腳邊的海鷗,我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力氣,拼命背起宋皓往他停在沙灘上的勞斯萊斯跑去。
進車關門,車窗都上了鎖。雖然知道這種厚度的玻璃和車殼根本抵擋不了子彈的威力,但是至少能給我驚慌失措的心罩上一層保護膜。我真的是被喬威嚇壞了,根本抑制不住地後怕,如果剛纔那一槍如果對準的不是海鷗而是宋皓,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突然崩潰。
在我啓動發動機的瞬間,喬威已經走到車邊,曲起蒼白的指節敲響我的車窗,把我嚇了一大跳。
“晚晚,你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他的聲音透過玻璃窗的縫隙傳了進來,聲音悶悶的,但聽得出來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平靜。
即使他已經把槍丟了,我仍然一點都不想下車,我害怕一旦我離開車宋皓就會有危險。宋皓現在的情況很不好,一動不動地癱軟在沙發上,臉色蒼白得像張紙一樣,我相信如果突發狀況,他一個人是沒有能力從這裡逃走的。
“你開開門吧。”喬威繼續敲着車窗,聲音裡帶上了哀求。他哭喪着臉,一頭黑色碎髮凌亂不堪,站在海風中顯得那樣弱小無助。不能否認看到這樣的他,我心裡那根不忍的琴絃又被撥動了,頭皮一陣發麻,深吸了一口,猛地推開車門站了出去。
喬威猛地撲上來,一把把我摟在懷裡,用的力氣那麼大,差點要把我箍死了。
這哪裡是剛纔那個弱小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喬威,分明就是個孔武有力的大男人!他也真是狡猾多端,剛纔還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現在卻完全換了副面孔一樣。
被他當着滿船的人這樣抱着,我臉一紅,感到一絲窘迫。更重要的是,宋皓就在離我不到一米遠的車裡,要是被他看到這一幕,就算還沒受傷而死,也會被活活綠死!
“喬威……”我掙扎着推開他,指了指那些朝我們起鬨的衛兵們,哀求道,“你還是放開我吧,等會兒你爸看見你這麼捨不得我,沒準又不肯放我走了。”
他蠻橫而固執的說,“我只是想最後再和你說幾句話,別人誰也別想干涉!”
“那你到底要說什麼?”我感覺很無奈了,要知道現在不是我一個人在這裡,旁邊還有那麼大個宋皓擺在那裡,他那高傲又霸道的性格哪裡能容忍我和別的男人走得這麼近?畢竟喬威已經是過去時了,而宋皓纔是可能陪我走下去的人。
喬威不管不顧,再次抱緊了我,好像要把我深深嵌入他的回憶裡,又好像害怕一鬆手我就會像空氣一樣飄散了。他嘴脣貼在我耳邊喃喃地說,“我想告訴你,你是我今生最愛的女人,我怎麼忍心殺掉你的最愛呢?”
聲音輕柔纏綿,對於我來說卻是如雷灌耳,不知不覺中,我的心亂如一團麻線,眼淚也簌簌往下流。
無論這是不是他的真心話,以他純粹不肯攙一絲雜質的性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放下了多少身段,對我做出了多少退讓。我的腦海裡像放電影一樣閃過所有我們相識、相知、相愛的畫面,那溫柔動情的一幀幀一幕幕,都像是發生在遙遠洪荒古蹟中,越想去記憶就變得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後,化爲了茫茫宇宙裡一顆渺小而永恆的星星。
我確實愛過他,可是中間不知道走錯了哪一環,抑或是從來都是錯的,我們有相遇的緣,沒有走到最後的份。
從今往後,天南海北,永不相見。
我們相擁着哭了好一陣子,喬威仍然不肯放手,最後是我顧念車上宋皓的傷勢,終究還是清醒過來,一把推開喬威。
同時巨輪上也響起了催促行程的汽笛聲,喬威雖然放不下我,終究還是走了,在那遙遠的異國他鄉,他也許會書寫一部和前半生完全不一樣的耀眼篇章吧。
收回思緒,我鑽進車裡,偷偷瞄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宋皓,他半眯着眼睛,一動不動,似乎根本沒有留意到我和喬威最後的告別。
我心裡慶幸他沒有看到,我的生活已經夠悽慘無奈了,就不要再發生這麼多亂起八糟的事了。
平平淡淡纔是真,古人誠不欺我。
發動着車子離開了海灘,往宋皓住院的醫院駛去。一路上車流量不少,我擔心他的傷勢惡化,爲了能夠儘快趕到醫院,特意抄了條小路。從擁擠的馬路駛上彎彎曲曲卻車輛罕見的小路後,我輕輕呼了口氣,緊張的心情暫時得到放鬆。
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宋皓睜開了眼睛,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見我瞪着他,他立刻把目光轉向別處,好像剛纔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有點莫名其妙,聳聳肩,懶得去猜他的心思。
都說女人的心思你別猜,像宋皓這種腸子繞得九曲十八彎的男人,那心思肯定更加難猜了,索性不猜。
我相信,從今往後有什麼事他一定會主動告訴我的。
果然,他沙啞而性感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笨蛋,你以爲你是戰神雅典娜嗎?一次一次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來救我,我纔不會因此感動呢。”
我氣得瞪了他一眼,“誰要讓你感動了,你別自作多情,我就是順帶那麼一救,跟你可沒關係!”
他雙手背在頭上,笑得一臉得意,“是我自作多情還是你自作多情,我也就是順帶那麼一說,沒想到你還當真了。”
“你——”我幾欲氣結,感覺自己是個十足的傻瓜,那樣傻乎乎地不顧生命危險去救他,沒想到反過來被他這樣奚落。一氣之下,猛地踩住剎車,把方向盤一摔,惡狠狠地說,“原來你傷得也不是那麼重嘛,看來是不需要我這個司機了。我還有事,先下車了,你自己把車開去醫院吧!”
我說着便要推開車門下車。
“啊!”宋皓突然捂住胸口慘叫了一聲,他緊緊皺着眉頭,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汗,似乎疼得快要暈過去了。
我心一緊,嚇得連忙收回手,扶住他,“宋皓,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宋皓卻突然坐起身笑了,那笑容狡猾得像只狐狸,“你瞧,你還是很關心我的,不是嗎?”
我去,原來是騙我的,虧我還這麼關心他!
我氣得衝着他一陣狂吼,“宋皓!你剛纔真的差點把我嚇死了!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