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垠的沙漠,即使是絕世高手,也很容易迷失方向。據說每個時辰裡,都至少有十個人要被渴死在沙漠裡。白天熱得恨不得把皮都剝下,晚上卻冷得可以把人血都凍起來,山丘霎眼間變換成平地,地勢每時每刻都在變化,還有隨時會到來的暴風。葉孤城居然會去那地方,難怪江湖上沒有他的消息。
楚留香嘆息道:“像他那樣生活在海島上的人,去了沙漠怎麼受得了?我是一輩子都不想去那種對方。”
楚留香有一艘屬於自己的大船,平日裡喜歡待在甲板,享受海上潮溼而溫暖的海風,在燦爛的陽光下,脫下衣服、鞋襪,懶洋洋的曬太陽,擡頭就能看見碧空上悠悠飄來的白雲,日子舒服的好似要飄起來,這樣的生活太容易讓人滿足,神仙來了都不換。
朱見深笑道:“你沒去沙漠,卻好像已經對他的遭遇感同身受。像他那樣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去沙漠,就像楚賢侄不知道,自己今天會在一葉孤舟上與我喝酒一樣。”
“有道理。”楚留香道。人的機遇很奇妙,他現在說一輩子不想去沙漠,卻不知道自己很快就不得不去沙漠。
一點紅是在場唯一去過沙漠的,他曾經爲了對付一個難纏的目標,把自己埋在沙子裡幾天幾夜。在沙漠,一條人命真的太渺小了。葉孤城沒有消息傳出,固然是通訊不便,卻也說明他還沒走出沙漠,沒有脫離沙漠的兇險。
一點紅冷冷道:“葉孤城不會無緣無故跑去沙漠,在沙漠中,他不但要面對惡劣環境,還要面對他的敵人。那些生長在沙漠裡的人,已被沙漠鍛鍊得比駱駝更能忍耐,比狐狸更精,比狼更狠。”
朱見深道:“你能平安說出這番話,證明他們不夠精,不夠狠,至少不夠比你能忍耐。”
一點紅低頭,入眼的是一片紅彤彤的布料,他的聲音更冷道:“因爲他們想要活命,我想要的卻是他們的命。”
一點紅沒喝酒,話卻比以往多,朱見深聽了會心一笑。
楚留香道:“江湖上沒人知道葉城主的去向,前輩是怎麼知道的?”
朱見深淡淡道:“一個人活得長了,知道的就多了。”
楚留香問:“前輩今年貴庚?看上去還沒我大。”
朱見深道:“我八歲。”
楚留香:“……”
高人不願透露年齡,楚留香也只不過隨口一問。他舉起酒杯,不緊不慢喝了一口。
杯子是用整塊翡翠雕出來的,酒是陳年佳釀。楚留香最愛梨花酒,這酒喝來,卻比梨花酒更加口感醇厚,後味綿長,竟是沒從品過的好滋味。光是一隻杯子,就價值不菲,那裝酒的壺,是以整塊翡翠雕琢而成,更是價值連城。此人財力雄厚,之前那一番話說得對。無花這樣的妙人,少林養不起,如果還俗跟了他,生活只怕會過得更好。
一杯酒下肚,酒氣上涌,功效也出來了。楚留香眼睛一眯,感受了丹田的變化,讚道:“果然是增強功力的好酒!”
加了仙丹的酒,能不好嗎?增強內力的功效,還不是一時,而是固本培元,從內穩定發揮的。
朱見深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舉到一點紅的脣前。問道:“小紅真的不來一杯?”
一點紅搖搖頭。
朱見深也不勉強,與楚留香碰杯,瀟灑的一飲而盡,帶着醉意道:“小紅,本座見你今年諸事不順,三個月內還有血光之災,記得身處危險之地,你一定要穿着這件衣服。”
他再三強調,是因爲一點紅爲了救人,會被楚留香的朋友誤傷,砍掉持劍的手。這樣的犧牲,在他眼中毫無價值。若他的提醒,能免去對方無謂的犧牲,多一句嘴,送一件在他眼中稀疏平常,在外人眼中卻非比尋常的寶衣,又怎麼樣?他高興!
這已經是朱見深第二回說類似的話,一點紅奇道:“你會‘五鬼搬運術’,還能掐會算?”
朱見深道:“紅色辟邪,你信我就穿上。而且中原一點紅,不穿紅衣,豈不是對不起自己的名字?”
“……”一點紅嘶啞道,“我若叫中原一點白呢?”
朱見深道:“你還是得穿紅衣。”
一點紅:“……”
他算看出對方霸道了。這件衣服如果真的刀槍不入,遇到危險,就算不符合自己昔日的低調打扮,他也會穿來保命。
一點紅道謝道:“還沒請教前輩的名諱。這衣服如果真能辟邪,我得好好謝你。就是不知道以後去哪找你?”
朱見深:“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就會出現在你面前。至於名字,只是個代號。”
一點紅堅持道:“總要給個稱呼,我連幫助我的人是誰,都叫不出來。”
中原一點紅其實只是個代號,他也沒有名字。但說到這個代號,江湖上無人不知,沒有人將他與旁人搞混了。
朱見深低頭沉思,從他家族的起名方式,就可以看出,雖存在借名(命)的目的,未嘗不是他們家族在這方面沒天賦?
半響之後,朱見深擡頭,展顏一笑道:“我叫雷鋒!”
另一頭,妙僧無花日夜兼程,來到了丐幫的總部,他從神水宮偷出天一神水,第一件事就是要毒死他的兩個殺父仇人。他弟弟南宮靈,從小孝順,又在武學上展現了聰明和天賦,無論什麼招式一學就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深得丐幫幫主任慈的喜愛,不然下毒也沒這麼容易。
讓任慈全身癱瘓的毒藥,是他娘石觀音給的,已經摺磨了對方整整三年,也該是了結對方性命的時候了。
無花打定主意,要以任慈試天一神水的效果,偏偏不親自動手,而是藉以南宮靈之手,讓對方走得更加痛苦,承受身體和心裡的折磨,也將南宮靈徹底綁在自己這條船上。
無花到達時,南宮靈正在處理公事,透過大廳的窗縫,可以看到裡面有兩個頭髮花白的老丐,坐在紫檀木椅子,身後麻袋厚厚的一疊,有九隻之多,都高高鼓着裝滿了東西。
他們正在說什麼,臉上帶着微笑,那兩個丐幫九袋長老,神情更是又欣喜,又是恭敬。
南宮靈收買人的本事不小,就是太耗銀子,好在丐幫上下已被控制,這錢花得值。無花沒有在原地等待他將公事處理好,掠過屋檐,已輕飄飄落在南宮靈的房間。
他沒等待多久,就聽見屋外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南宮靈知道他平時會來,房間從不讓人進。無花頭也沒有擡,開口道:“我來了。”
“歡迎。”年輕的男聲道。
無花猛地一擡頭,那人的模樣就撞入眼中。臉上覆着一塊麪具,遮住了上半張臉,露出的眼睛明亮有神,嘴脣含笑,不怒自威。
無花一驚,這幅模樣他再熟悉不過。他好不容易甩開了此人,對方居然又出現在他面前。無花慍色道:“你怎麼在這兒?”
朱見深笑道:“來看兒子。”
這時候屋外此刻再次傳來一陣腳步聲,南宮靈走進屋,見到屋中的兩人,英俊的臉露出笑容。
“哥!”他對無花道。又轉頭看向屋中另一個來客。笑容更加燦爛了:“爹!你們一起來了呀?”
無花不語,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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