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無容整張臉五官糊成一團,能看出她情緒激動,還是因爲她耳尖上的一點微紅。
朱見深搖頭,不去辯解他所指的人是南宮靈,並非無花。恐怕拂逆石觀音後,對方已不把南宮靈當作兒子,他也不希望南宮靈認了這樣的娘,大家都相見不識才皆大歡喜,免得被算計。
朱見深道:“曲姑娘,你的臉不難治癒,就是過程很血腥,我要將你臉上壞死的肌肉全都削掉,再讓你服用生肌丹藥。你帶我去個沒有人打攪的地方,好讓我爲你專心醫治。”
曲無容點點頭道:“就去我的房間,請隨我來。”
她又將面紗蒙在臉上。對方的視線讓她有一刻忘記了自己能嚇哭小孩的醜臉,直到沙漠中的熱風,吹刮她的臉頰,才讓她意識到忘記遮擋。
曲無容眼中流露出的好感更深了幾分。她打定主意,就算對方戲耍她,根本醫治不好她,她也不會心生怨恨,一定將對方安全送出谷。
石觀音的魔窟,如果沒有人帶路,就算誤闖進來,也別想按原路返回出去。
朱見深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又刷了對方的好感,身子一隱,整個人消失在空氣中,傳音道:“你在前面帶路,只管走,我不怕被人看見。”
曲無容因爲見過無花施展東瀛忍術,所以並不驚訝。她點點頭在前面領路,雖然是第一次帶男人去自己的閨房,曲無容步伐走得從容,沒有一絲緊張。自從失了容貌,她比旁人少了很多顧忌。她自己什麼鬼樣子,她心裡清楚。連谷中同門姐妹們,都嫌她醜得像魔鬼,這自稱大夫的英俊青年,更加不會對她有歪心了。
因爲被孤立,她住的地方較爲偏僻,房間採光也不好,但收拾的很乾淨,東西擺放也井井有條,房中卻一面鏡子都沒有。
曲無容爲朱見深奉上茶,打來了一盆清水,才鎖緊門窗,揭開自己的面紗道:“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動手吧。”
朱見深頜首,取出須彌戒中的丹藥,遞過去道:“你將丹藥吃下去,到榻上躺好,我點你的睡穴。好好睡上一覺,等醒來臉就好了。”
曲無容淡淡道:“這點疼痛,我受得住,公子直接動手吧!”
朱見深詫異道:“你不相信我?”到了這一刻還要防備嗎?
曲無容搖搖頭道:“睡一覺天就黑了,這山谷危機重重。越早送你出谷越安全,遲則生變。你儘管動手,不用顧忌我。”
朱見深道:“原來你是爲了我,我說過,石觀音打不過我。”
曲無容吞下丹藥。捲起布條,咬在嘴裡,靜靜看着他,等待朱見深在她臉上施爲。
她顯然不信朱見深能打過她的師父,就算能打得過,她也不希望他們遇上。
朱見深嘆道:“還從沒見過你這樣倔強的女子。罷了,我不點你的睡穴。”他說完在對方身上連點幾處穴道,封住了她的痛覺。
曲無容眼中含笑,躺在榻上,就見對方兩指夾着什麼東西,在眼前晃過,她的臉上一涼。好快的刀法!
朱見深道:“閉眼!”
曲無容聽話閉上雙眼,感覺對方手指按在自己的眼皮上,輕輕劃過。這時候有一股熱流,順着丹田上涌,匯聚到了臉上,曲無容知道是自己剛纔吃的丹藥,開始生效了。
朱見深以修爲在手中聚成刀刃,給對方臉上動大手術,恍惚有種自己能勝任整形醫師的錯覺。當然他只會破壞,重塑完全靠生肌丹的藥效。這丹藥無法美化,只能修復被損害的皮肉。
這張臉以快進的速度重獲新生,因爲前後對比太強烈,曲無容恢復的容貌,散發出驚人魅力。縱使朱見深知道對方沒毀容前,比石觀音還要美麗,還是驚豔了一下。
朱見深散去兩指間凝聚的修爲道:“已經可以了。”
曲無容起身,解開了自己的穴道,走到那盆清水前,低頭去看自己水中倒影的容顏。
她久久不語,這張臉,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了。久到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也曾經這麼美麗過。
朱見深道:“想要哭,就哭出來吧。”
曲無容搖搖頭,轉身看着他,笑道:“謝謝。”這聲音認真而堅定。
當初任夫人見到自己的容貌失而復得,哭成淚人,朱見深以爲曲無容至少也會將多年來的委屈,一起哭出來,誰知道對方眼中一點溼意都沒有。
朱見深搖搖頭,這女子太好強了。他實在佩服曲無容,被石觀音養大的孩子,還能生出一副倔脾氣。剛纔不哭不鬧不叫,全程冷靜地看他治療,只有叫閉眼的時候,對方照着做,纔不用那雙冷淡深邃的眸子看他。
治好了曲無容,朱見深揮揮衣袖就要走人,臨別贈言道:“雖然恢復的容貌,但你要堤防被石觀音見到,日後在臉上做一些僞裝吧。”
曲無容點點頭,將蒙面絲巾戴上,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被遮得嚴嚴實實,不讓人窺見半分。
她道:“今天暫且這樣,我先送你出谷。”
朱見深道:“不用。”
這一片沙漠中的花谷,旁人見到一定會當成世外桃源。只有住在裡面的人,才能體會這山谷有多可怕。見朱見深執意要走,曲無容攔住對方道:“公子請留步,讓我送送吧。這山谷出去的路,與進來時不一樣。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朱見深笑道:“你不必相送,這區區四相八卦陣法困不住我,即使是六十四爻陣法,也萬變不離其中,我知道怎麼走。”
曲無容恭敬道:“是無容多慮了。公子有神仙手段,能順利進谷,自然也能出去。”
她塞了只小哨子在朱見深手裡道:“公子以後有事找我,就在谷外吹這隻哨子,我聽見就出來了。雖說公子不求回報,無容卻將恩情記在心中。若……你想見無花少爺,無容願意在其中出力。”
“不必了!”朱見深收下手裡的哨子,衝對方點點頭。在曲無容感激的目光中,轉身離開了。
這山谷中最爲美麗的地方,就是那片罌粟花海,也是最兇險之地。朱見深毫無阻礙穿了過去,神識感應到曲無容遠遠綴在他後面的身影,這纔不再繼續偷偷跟着。
朱見深笑了笑,這女孩最美的不是她的外表,而是石觀音永遠毀不掉的品質。
他將哨子放進須彌戒中,往出谷方向前行,不久就踏在黃沙上。朱見深在一處地方停下腳步,低頭感應,是這裡沒錯,這裡有他標記過的痕跡。
他曾在被搬出宮的億萬兩金子上,留下記號,這些黃金不藏在南王寶庫中,而是被埋在了這兒,難道石觀音已經成功搶在葉孤城前面下手了?
朱見深想起那個孤傲冷酷的絕世劍客,被欺負成這樣,莫名有些心虛。葉孤城雖沒有謀反,卻也是謀反未遂,讓對方受受罪也是應該的。
既然他的東西就埋在腳下的黃沙中,該到物歸原主的時候了,朱見深正要施展修爲,突然察覺有人靠近。
他沒有迴避,因爲來者不是石觀音的女徒弟們,而是一個蓬頭褸衣的男人。他動作緩慢,卻又很有規律的拿着帚把在掃地,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傀儡,慢慢地往這邊掃了過來。
石觀音的男人們,無一不是絕世的美男子。當她厭惡他們的時候,就覺得他們只配在沙漠裡一直掃地,與無窮無盡的黃沙作伴。
這是一個十五六歲清秀俊美的少年,面色蒼白,身材清瘦。與其他被困在這裡的男人,似乎沒什麼兩樣,都在麻木的重複機械運動。不過當他掃到朱見深面前時,突然擡起頭,可憐巴巴的顫聲道:“救我,請你帶我出去!”
朱見深詫異,居然還有沒完全被石觀音控制的男人?
他問道:“你叫什麼?”
少年訥訥道:“我叫江玉郎。”
朱見深很不厚道的笑了,怎麼是這倒黴孩子?還沒落到惡人谷十大惡人之一蕭咪咪的手裡當男妃,就先被石觀音扣下來了。
這倒黴孩子容易招女大王的體質,不知道該羨慕他豔福匪淺,還是爲他點一根蠟。
石觀音的男人們,下場雖可憐,除了當年西華山派首徒“仁義劍客”皇甫高,寧死不受石觀音的勾引,變得面露全非,又瞎又聾外,其他人都是自願將一切奉獻給石觀音,任由她糟蹋的。
對於自己都不珍惜自我的人,別人更加不會珍惜。雖這麼說,以往遇見這種事,朱見深會救一救,這次他卻準備袖手旁觀。
“你叫江玉郎?”朱見深勾起嘴角道,“你爹是‘江南大俠’江別鶴?”
少年眼前一亮,欣喜道:“你認識我爹爹?”
朱見深故作嚮往道:“江別鶴江大俠在江湖上聲名顯赫,誰不認識?他每次做下了什麼善舉,都是石破天驚,江湖上人人知曉!”
江玉郎沒聽出這是諷刺,激動道:“你願意帶我離開嗎?”
朱見深收起笑容,語重心長道:“年輕人,我觀你印堂發黑,命犯桃花煞,所以——拜拜!”
“拜拜?”這是什麼意思?江玉郎詫異,就見在他的眼皮子低下,眼前戴着面具一身貴氣的男子,已經像海市蜃樓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江玉郎受到了驚嚇,連手中掃帚什麼時候掉下來的都不知道。
這個清秀俊美,面色蒼白的瘦弱少年,打了個哆嗦,在炎熱了沙漠中竟覺得有點冷。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以下這些紅領巾!感謝盒子裡的貓丟的火箭炮,感謝蒾鋩の泠冄的地雷連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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