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nd me could write a bad romance.
——
“這件事讓你感到煩惱了嗎？”
格瑞希看着坐在她身邊的人，他剛剛開車的時候表情嚴肅，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道路兩旁的路燈不停一閃而過，那些燈光倒映在他眼裡就像是轉瞬即逝的星輝，點亮又熄滅，她看了那麼久，他竟然一點都沒有發覺。
“……怎麼會？”哈利像聽到什麼好笑的話一般，立刻露出點溫和的笑容。他轉頭看了她一眼，說：“我在想公司的事。”
接着他又開始不自覺地沉默。
格瑞希想追問，卻還是忍住了。
她知道那位少爺現在被太多心事填滿，她能想到的就有——父親的去世、公司的交接、還有該死的媒體一直煩着他，他絕對有資格享受在被人陪伴的時候佔用那麼一點時間沉默，這樣至少顯得他不是那樣孤立無援。
可是她心裡依然忐忑，她必須得承認她現在很擔心哈利，擔心到不能心安理得地陪他一起享受這沉默，擔心到總是想拐彎抹角地問出點他心裡想的那些煩惱。她有些坐立不安，卻又想強迫自己安安靜靜地待着，於是她坐在副駕駛的動作僵硬極了，在哈利把車停在公寓樓下時，她竟然感覺到自己渾身痠痛。
“你在想什麼？”哈利轉頭問她，眼底終於染了點出於無奈的笑意“你一直坐得這麼端正，想當模範員工？”
所以現在她變成了看上去心不在焉的那個人？
格瑞希開始感到頭疼。
“沒什麼，哈利，就只是……沒什麼。”
她覺得他不會告訴自己，所以她問不出口。
她提醒着自己現在該走了，她該留給哈利一點時間處理他自己的事，可是她又不想走，她誠實地承認自己太想多陪哈利一會兒。她皺着眉矛盾了幾秒鐘，還是決定就這樣打開車門，快速消失，給彼此多留一點時間和空間。
“Hey……”哈利和她一起下了車，趁她還沒走遠時迅速叫住她。
“……嗯？”
格瑞希在轉身的時候強迫自己換上了一副帶點期待的疑惑表情，看上去十分沒煩惱。
那人關上車門，朝她的方向走了幾步，卻又沒有直接來到她面前，他在和她還剩幾米遠的距離時停住了，就只是站在那裡看了她一會兒。他在離開公司時穿了一款黑色翻領的長款外套，雙手揣兜時顯得身上線條幹淨利落，他站在那兒，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先笑了。
可他看上去像覺得自己不該笑似的，於是抿了抿脣，硬壓了壓嘴角，但他的眼睛裡還是溫柔得要命，他就這樣看着格瑞希，突然問：
“你知道我們現在正在交往對吧……”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傳過來卻很清晰。他說話時又忍不住揚起脣角，格瑞希簡直不知道這句話哪裡好笑，但她還是因爲看到那人變好的情緒而逐漸放鬆下來，也能跟着露出點微笑，偏了偏頭問：“所以呢……？”
“所以……”那人微微挑了下眉，眼裡閃過些因爲格瑞希落入他話語圈套的得意，他仍是控制不住地彎着脣角，卻還是硬要做出一副平靜的、甚至毫不在意的表情，說：
“你該來吻我。”
哈。
格瑞希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你就是想說這個？”她語氣裡的笑意帶點對那人犯傻的包容，接着她站在原地連連點頭，服輸般地誇讚道：“真的很讓人意外，真的……你贏了。”
“Fine……”奧斯本家的那位少爺也跟着笑起來，他把雙手從大衣口袋裡抽出來，迅速做了一個投降的手勢，看上去也被剛纔的自己蠢到了，他補救道：“我知道這很傻，行了麼，其實我的意思只是……”
他停了下來。
格瑞希因爲這突如其來的沉默而漸漸斂了笑意。
剛纔的笑鬧讓她整個人放鬆了許多，她忍不住讓自己在看向哈利的目光里加了很多乖巧和柔和，她敢發誓自己好久沒用這樣毫無防備的目光看過別人，但——現在的一切都太溫柔了，一個優秀的演員不該和所處的環境格格不入，她這樣對自己解釋着，才能毫不猶豫地迎上對面那人同樣安靜的目光。
“你的意思只是……？”
見那人好半天沒開口，她忍不住問道。
但那位少爺對此無動於衷，他仍是那樣抿着脣微笑地看着她，過了半晌纔沒頭沒尾地說：
“……我會告訴你。”
格瑞希稍微愣了一下，她看着對面的哈利又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兩步，最終還是紳士地爲她保留了一個安全距離，他的手早就揣回口袋裡，不會碰她、拉她的手、或握她的肩來更讓她相信自己，他就只是平靜甚至篤定地又重複了一次：
“如果你想知道，我都會告訴你。”
她這才意識到他是在解釋剛剛她在車上留下的心結。
所以她是該去吻他了——憑現在的浪漫氣氛，憑自己看他的目光，憑他今天對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她懷着這樣的衝動，感覺自己因此而露出的微笑都有些意有所指、或者都能稱得上別有用心。她在原地磨蹭了一會兒，再擡頭時，她問出一個惡作劇：
“那不如解釋下之前和法國超模上雜誌封面的事，huh？奧斯本先生？”
“Damn it……”那人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又低頭無語地笑了半晌，才準備開口：“那是……”
那是什麼？
格瑞希鼓勵般地輕點了兩下頭，露出些很想知道的表情，卻又在最關鍵的時候打斷了他——
她擅自拉近了自己和他的距離，現在她能看到他的眼睛藍得清澈又透明，就像被細細打磨過的藍色帕託寶石，她在那一刻甚至希望自己的影子能被永遠刻在裡面。她該爲此而感到心跳加速的，可是那裡現在突然產生了太多感情，它被填得太滿太沉重，像是早已經忘記了自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本職工作。
她今後也許能依靠這目光活下去。
“我得吻你了。”她覺得自己好像在說夢話。
“你最好這麼做……”那人對她笑了，這讓一切都更像在夢中，更別提那人眼裡滿溢的深情——
“否則我就要吻你了。”
所以這都不是夢，因爲她也得承認自己沒有那樣好的想象力，描摹不出這樣完美到無可挑剔的戀人。
現在她正在吻的戀人。
……
復仇者大廈下，在一輛停在路邊的勞斯萊斯後座，富豪和男孩的眼睛都盯在一面小小的手機屏幕上——
“關於那兩個罪犯，我會起訴他們，而且我一定會找出他們兩個是誰，我還會讓他們爲這件事帶給我的困擾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就是我對這件事所有要說的了。”
……
視頻裡的少女看上去年紀不大，如果不是身上那一襲正式的黑色抹胸長裙爲她平添了一絲成熟穩重的氣質，她說的這些幾乎要被玩心很重的富豪當成像耳旁風一樣的笑話。但即便那女孩的表情已經是那樣沉重誠懇，但在富豪眼裡她仍然是一副色厲內荏的樣子，絲毫沒有什麼威脅性。
因此他滿不在乎地啃了一口手裡的起司漢堡，瞪了瞪那雙和焦糖同色的大眼睛，含糊地問着坐在他身邊的男孩：
“然後呢？”
“我搞砸了……我知道我搞砸了……”那男孩收了自己的手機，一臉苦悶地看向身旁的富豪“我爲她帶來很多麻煩……”
“是的，別重複這個了，我又不瞎。”那富豪翻了個白眼，團了團手中吃剩下的漢堡包裝紙，隨便往身後的車廂裡一扔，也不在乎自己扔到哪裡去了，轉頭就拍上那男孩的肩膀，語速飛快地問道：“她知道你是蜘蛛俠，huh？”
“不知道……”那男孩垂頭喪氣地坐在那兒，老老實實地回答。
富豪再次翻了個白眼，看樣子被他蠢得不行，接着又問道：“……所以她能找到你？”
“她不能。”
本來就很沒耐心的富豪在聽了這樣的回答之後瞬間更沒耐心，他直接伸手爲那男孩打開另一側車門，毫不留情地下了道逐客令：“好行了，回家睡覺吧，別來煩我了，Boy。”
“但是，但是，斯塔克先生……”那男孩看上去還有很多話想說，在意識到富豪不耐煩的態度之後，他的語氣開始變得有些急促。他看上去在富豪面前沒什麼自信，卻仍舊堅持說：“但是我想彌補這件事，我知道她可能找不到我，但是我……”
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喃喃道：“……我不想逃避責任。”
那名被稱作‘斯塔克先生’的富豪仍然用一副‘你別是個傻子吧’的眼神盯着他面前那個男孩，臉上寫滿了嫌棄。他試着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他瞥了那個情緒不高的男孩一眼，心軟般把剛準備好的嘲諷又都嚥了回去，最後只是不情願地擡了擡手，催促似地開口道：
“那你有什麼計劃，說吧。”
“我沒有計劃……”那男孩仍是低落地喃喃自語。
現在這位斯塔克先生覺得真正蠢的是自己了。
最後他只能強打着精神問：“她是你女朋友，huh？”
“不，她不是……”那男孩臉上露出點羞赧，但其中又夾雜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落寞，他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女朋友。”
到此爲止。
斯塔克先生打開自己這邊的車門，迅速又瀟灑地揚長而去。
就算他沒有花花公子的屬性，就算是美國隊長那個九十多歲的純潔退伍老兵，也能輕易從這句話裡聽出太多是非——
管不了管不了。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