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t blame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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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文克勞夫, 一個看守嚴密的精神病院,裡面關押的都是一些想青史留名卻終被世界遺忘的怪胎,他們大多都是反社會型人格, 終日沉迷在自己的瘋狂的幻想中。雷文克勞夫的銅牆鐵壁阻止了他們將犯罪的衝動轉換爲現實, 將他們永遠與世隔絕在暗無天日的囚房。
如果不是彼得說起, 格瑞希一輩子都沒機會知道這個地方。
“你知道他根本不是一個瘋子!”
格瑞希失控地掀翻了茶几上的所有東西——那些哈利走之前來不及審閱的文件, 半空的伏特加酒瓶, 還有那些古怪的裝飾品,叮叮噹噹地砸了一地,即便如此她還是不能完全冷靜, 她的眼圈紅了,卻不想讓眼淚落下來, 咬牙切齒地質問彼得:“你和他一起長大!你連他是什麼樣人都不清楚?”
事實上, 哈利離開八年。
但格瑞希從來沒有想過八年能把兩個人的隔閡拉開這麼遠。
“他在傷害別人!”彼得卻也有他不得不執行的理由, 這讓他看起來痛苦萬分“他不會停下來…”
“那是因爲你不肯把你的血給他!”
“我不能給!瑞齊…那會讓他變成怪物,因爲蜘蛛毒液只對我一個人有效。”彼得苦惱地抓了抓頭髮, 不知道該從哪裡解釋“我想幫他,我發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想幫他,但我不能害他,不能害其他人,god…我希望你能理解, 我希望能讓你知道——哈利對於我, 和對於你一樣重要…”
“你們都是我不能失去的人, 但你們現在正在離我而去…”
“而真正和我一起長大的人是你”那個男孩說到這兒的時候, 也紅了眼眶, 他不得不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 接着說:“而我在你眼裡究竟是怎樣的人,格瑞希.勞倫特?”
他叫她名字的這一句很有威力,讓格瑞希心裡只有怒氣燃燒過後被冰凍過的灰燼,她看着彼得,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我已經無法對你承諾更多…”彼得抿了抿脣,像是努力把什麼話咽回肚子裡,他避開了格瑞希的目光,承認什麼一般點點頭“我也對你食言了…我無法面對你,所以躲起來了,這是我的錯,我搞砸了一切,如果你想知道。”
這是你的錯。
格瑞希明明應該這樣教訓他的。
就憑他把哈利送去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就憑他在這件事發生後連續三天不接她電話,就憑現在他手足無措地坐在這裡說自己別無選擇——明明別無選擇的不止他一個。
可是格瑞希說不出口。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過去安撫性地握了握彼得的肩膀。
“是我太沖動了…”
她站在彼得身邊,在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她聽着自己機械地說出那些安慰人的話,眼神裡卻是一片冰冷。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她從鏡子中收回視線,那個時候她就已經下定了一個決心,她在彼得旁邊蹲下身,輕輕把他的雙手握在一起。
“就讓我見他一面,讓我知道他的情況…”
她看見自己的眼淚砸在彼得的手指上,她甚至不知道這些眼淚是不是她真心,但只要彼得知道就好。
“我想要親眼確認一次…否則我永遠說服不了自己。”
…
陰暗幽長的走廊裡,格瑞希和彼得並肩跟在獄警的身後。她的高跟鞋很有氣勢地在大理石地板上咚咚作響,然而她卻是心虛的,至少是不冷靜的,他們剛剛穿過了空無一人的食堂,那兒的飯菜——格瑞希敢保證那就像哈利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垃圾。
這兒還陰冷得可怕,儘管是下午,但一點陽光都照不進來,空氣中總是潮溼的,還瀰漫着一種若隱若現的,死人的氣味。
格瑞希無法想象哈利怎麼在這裡生活。
“咚!”
她耳邊突然傳來炸雷般的一聲巨響,緊挨着她的一扇鐵門正在微微顫動。
“不要緊”那個獄警司空見慣般地聳聳肩,解釋道:“一有人來他們就很興奮,更何況是女明星,說實話,我也很興奮。不過你放心,他們跑不出來,這扇鐵門足夠他們折騰的。”
格瑞希有點不敢相信:“他們…?”
那個獄警好心地補充:“我們的病人。”
“他們就住在這裡面?”
格瑞希走近了兩步,透過鐵門上的玻璃看這個鐵盒子一樣的房間——馬桶就在牀旁邊,裡面還有一面怎麼砸都不會爛的鏡子,和想象中一樣沒有窗戶,甚至連燈光都是昏暗的。
“砰!”
突然出現的人臉和拳頭砸門的響聲讓格瑞希猛地後退兩步。
“老實點!”獄警拿着電棒作爲反擊敲了敲門。
“□□!”那個看不清長相甚至不知名的犯人在裡面瘋狂地大笑着,邊笑邊尖銳地吶喊着“他媽的□□!”
接着爲了要應和他一樣,四周牢房似的房間接連響起拍門聲、怪叫聲,髒話此起彼伏。
“安靜!!”獄警吹了一聲哨子“我看你們都想被關禁閉!!”
“往前走吧,長官”格瑞希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她看了彼得一眼,發現對方正一臉擔憂地看着這個地方“就…往前走,我只想見哈利.奧斯本。”
“我知道你要見的是你的男朋友,電視上每天都說,但說實話,我可沒有虧待那小子。”獄警開了電筒,走廊越深越陰暗,四周和墓場一樣靜悄悄的,就像那些房間里根本沒有人居住,但實際上——它們都是滿的,至少格瑞希感到了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目光。
“他很不識擡舉,不過新人都這樣,我已經習慣了,不過我同樣希望他能早點意識到這裡纔是他的歸屬地,因爲如果他不承認的話,以後日子不會好過。”獄警說着在一扇鐵門面前停下“我不能在每次鬥毆的時候都偏袒他,你可以和他好好說一說,他每天這個時候最清醒。”
“我會的。”格瑞希思考了一會兒,摘下自己食指上的戒指遞過去“謝謝。”
“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收下後,爲格瑞希和彼得打開門,象徵性地敲了兩下,喊道:“奧斯本,有人來看你了。”
他話音剛落,一個盛滿飯菜的塑料飯盒就被扔了出來,威脅性地砸在格瑞希面前的地上,菜汁濺了格瑞希一裙子。
“滾開!”裡面的人吼了一句“我誰都不見!”
“哈利…”格瑞希試着喊了喊他的名字,小心地說:“是我…我很想見你。”
房間裡沒有開燈,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只剩靜靜的呼吸聲,格瑞希猶豫着往前走了兩步,卻被身後的彼得警惕地拉住手腕:“Don’t…”
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是握緊了她的手腕。
“Peter…?”房間裡的人似乎認出了他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那裡面傳出了近乎詭異的笑聲“Peter…”
“哈利…”格瑞希輕輕拂去了彼得的手,又往前走了兩步,她現在已經完全走入黑暗裡,她隱約能看到斑駁的鏡子前正坐着一個削瘦憔悴的身影。
“你瘦了…”她的聲音很輕,只怕驚動了他,把自己趕出去。
而那個人只是靜靜地坐在黑暗裡,好半晌才沙啞着開口:“我說..不想見任何人。”
“我可以讓其他人都出去。”她轉身對獄警和彼得打了個手勢,獄警很快會意了,只是彼得還不想走。於是她又對那個男孩迅速且用力地重做了一遍,並且露出了威脅的表情,他才後退了一步,眼睜睜看着格瑞希消失在關嚴的鐵門後。
“我會殺了你。”哈利咬牙切齒地說。
“你可以殺了我。”
細長的鞋跟敲在地磚上,格瑞希一步一步地向哈利走過去,最終停在他身後。那面像是被人用拳擊打過很多次、凹凸不平的鏡面上留下她的身影,她試着透過鏡面尋找哈利的眼睛,可是失敗了。
“看着我…”格瑞希喃喃自語了一會兒,接着發瘋似地將哈利轉過身來面對着自己——
“看着我!”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哈利也沒掙扎,只是一臉漠然地擡頭看着她,就好像他們的關係生分到比陌生人還不如。他臉上有幾條還沒癒合的傷疤,臉色也蒼白得要命,格瑞希伸手想碰碰他,卻被他側臉躲開了。
“你想看的都在這兒”他甚至還能彎彎脣角“看夠了麼?”
“我沒有…”格瑞希還是固執地用手指觸上他的臉,沿着他傷口的痕跡滑過“哈利,你答應我會陪我去那個該死的慈善酒會的。”
“我以爲你知道我們的關係就在那天晚上結束了?”哈利反脣相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哈利。”她側了側身,正好能坐在那人的腿上,她現在離那雙藍眼睛很近了“除非你能告訴我結束的原因。”
哈利無言以對般低沉地笑了一聲,接着調整了一下姿勢,只爲讓她更好地看清楚這個房間的樣子:“就憑我現在在這裡。”
“我不在乎…”格瑞希着迷地說“我他媽的不在乎…”
“因爲在這兒的不是你!”她似乎把哈利惹生氣了,他吼得青筋畢露,幾乎要把她摔下去。
“哈利…”與他的衝動不同,她只是靜靜地看着他,藉着房間裡那點昏暗的燈光,用心地描摹着他五官的輪廓“我不在乎。”
她摸出一直藏在身上的那個南瓜□□,就是前幾天哈利才當做禮物放在她手心,她現在做的只是物歸原主:“我根本不在乎你做過什麼。”
“我出去後會殺了蜘蛛俠…”他在意識到手裡的東西是什麼之後,只是勾起脣角,靠近她耳邊低聲說:“而你知道他是誰。”
這時外面響起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哈利摟着她,等着看她的反應。
而格瑞希只是不動聲色地看着他。
等到大門終於被人開啓時,她才輕聲說:
“吻我。”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