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dark,and then…
——
格瑞希看着哈利臉上的表情在彼得轉身後變得煩惱又疲憊，但他還是坐到自己牀頭，不動聲色地接過她手裡還在燃燒的菸蒂，沉默着將它熄滅在牀頭的菸灰缸裡。
“我採集了他留下的血液樣本，已經交給人去查了，我會找到他。”
他說話時臉上的表情有淡淡的陰鬱，他從格瑞希手中抽出那支銀色的打火機把玩了一會兒，接着放回自己口袋裡，甚至還沒什麼溫度地扯了下嘴角，安慰她說：“這並不是你的錯，也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他死了，哈利，我…看到子彈射穿他的額頭，還有牆上的血跡，他肯定死了。”格瑞希想到這裡又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着抽噎起來，她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繼續向哈利還原當晚的情況：“他在你走後，不…他肯定之前就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進來了，然後我問了他…我知道他是誰…他說他叫韋德.威爾遜，他的臉…”
“天啊…”
格瑞希說不出話來了，她因爲那個男人爲她摘下面罩的場景又開始發抖，是齒關都在跟着顫抖的恐懼。她坐在那兒，捂着臉，那些眼淚讓她的手掌都溼得厲害。
“他的臉…”她閉着眼睛用力地呼吸了幾次，她這會兒實在喘得太厲害，她的喉嚨被噎得痛極了，半晌才斷斷續續地說：“…他的臉被毀了…我不知道原因…但是他的整張臉…天啊…”
她又哽咽了幾次，最後才鼓足勇氣說：“…他的整張臉…就是被嚴重燒傷過的樣子。”
“沒關係…”哈利坐的近了一些，伸手安慰般地輕輕把那些垂落的金髮拂到她耳後“…不管他活着還是死了，我都不會讓他再出現在你面前。”
“我希望他活着…哈利，我希望他活着…但是怎麼可能呢？”她這才擡起頭，淚眼朦朧地看着坐在她身邊的人“是我做錯了…是我做錯了，他也說過他只不過是替人辦事…我不應該…”
“他是替誰辦事？”哈利問她“在這裡是誰要爲難你？”
“我…不知道…他只是說他是僱傭兵…天啊…”格瑞希爲此突然感到劇烈的頭痛，她抵着額角忍耐了一會兒，又突然像是要求證什麼一般地轉頭問哈利：“可是…這也不全是我的錯對麼？他不該來找我，他那天晚上就根本不該來我的家！”
“他纔是那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我是出於自衛的目的，不論是誰搬走了他的屍體，不論是誰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他們都該知道錯不在我！”
這些話和惱人的頭痛攪在一起，讓她的情緒突然開始失控。在這樣瘋狂地爲自己做了辯護之後，她又開始崩潰般地壓抑着哭起來。
“是他罪有應得…所以其實我沒有錯…我沒有錯…”她坐在那兒自言自語，爲了說服自己般不斷重複着“我沒有錯”，最後又安靜得只剩下她自己的抽噎聲。
半晌，她才感覺到哈利的手指輕輕落在她的發端，他的聲音聽上去甚至比她的還要壓抑些——
“瑞齊…”她能感受到那些手指在她的髮尾輕輕地顫抖着“瑞齊…”
哈利的異常讓她再一次得到暫時的平靜，她擡起頭看向他，卻被他那時幾乎痛苦扭曲的神色嚇了一跳。
“哈利…”她慌忙無措地撲過去抱住他，殺人之後帶來的崩潰內疚都比不上那時哈利蒼白陰鬱的臉色更讓人害怕。她碰到他才發覺他的身體緊繃得厲害，已經到了微微顫抖的地步，她又試着喚了他一聲：“哈利…不要嚇我，你知道我不能…”
我不能…挺過這些，除非有你在我身邊告訴我怎麼做。
她又很沒用地忍不住哭腔。
但哈利只是順從地把頭埋進了她肩膀，雖然他的身體摸上去還是像塊鋼板一樣，就像是他的每一塊骨骼肌肉都在緊張地發力，爲了拼命忍耐住一些情緒。
他就這樣隱忍着顫抖了很久，半晌才能伸出手用同樣的力氣回抱住格瑞希。
“不要在我面前失控，不要比我還失控…”
“因爲我需要你…不讓自己失控。”
……
“什麼？”在蜘蛛俠的面罩上出現了一個十分費解的表情“你爲什麼這麼做？”
“哈？”他對面那個穿着紅黑雙色制服的僱傭兵看上去有些不敢置信，然後也用同樣費解的表情說：“哥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受害者！什麼樣的瘋子神經病會想被子彈射穿腦袋瓜？而且哥早就提醒過她，槍會走火，槍會走火！可是你嘴裡的那個單純小女孩（哥沒看出來哪裡單純），一點都沒他媽放在心上，然後結果你也知道了，就——砰！”
蜘蛛少年明顯爲那人的無賴言論感到吃驚：“可你明明死不了！”
“啊哈！所以她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隨便殺了一個人，就因爲剛好殺的是不會死的Deadpool就不用感到內疚？你說的可真讓哥傷心，蜘蛛寶貝兒。”
年輕的超級英雄聽了他的話皺皺臉，露出一個被噁心到的表情。
“而且正好她很討厭Deadpool，現在Deadpool再也不用出現在她面前了。怎麼說來着…這就是兩全其美。”僱傭兵用事不關己的態度攤了攤雙手。
“不行…這絕對不行，她會內疚一輩子！別做個混蛋！”蜘蛛少年思考了一小會兒，立刻得出了一個結論——“你得跟我去見她。”
“Whaaaat？”死侍誇張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遍？”
“你，你得和我一起去見她一面，讓她知道你沒有死，而且還活得好好的，必要的時候也要讓她知道你根本就不會死，不要讓她內疚，她已經夠慘的了。”蜘蛛少年完整地陳述了一遍自己的想法，他在說話時總是喜歡做些有的沒的的小動作，就算帶着面罩這些無意識的動作也總會暴露他其實年齡不大這一事實。
“哈哈哈”死侍聽完他的話旁若無人地大笑了幾聲，他又來回轉了兩圈，才停在蜘蛛俠面前說：“別懷疑，剛纔哥是在假笑。哥和你一起去見她——”他鼓了鼓掌“真是個好主意，全世界除了你都知道她最討厭的就是咱們倆，然後我們現在決定一起去看望…我們倆要一起去看望她，哈哈…哥不去。”
“不行…”蜘蛛少年憑着自己身體靈活敏捷，一直在他面前打轉“還有上次直播的事，我們得去道歉…還有，你爲什麼要綁架她？”
“要哥說幾遍這不是綁架？”死侍誇張地嘆了一口氣，就像蜘蛛俠是個白癡“這是哥的工作，正常的僱傭關係。順便說一句，道歉的話，哥已經去過了，然後她把哥殺了。”
“你的工作性質是犯罪，你的道歉根本就是給她找了更多麻煩！”蜘蛛俠反駁回去“她…她是我的朋友，我們必須解決這件事，而且…”
“哈，全世界都是蜘蛛俠的朋友，除了Deadpool。”
來自僱傭兵的嘲笑明顯讓年輕的超級英雄有些無所適從，他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後露出些少年人特有的認真來，透過面罩看着死侍說：“總之…”
“…在這之後，我要你離她遠一點。”
……
格瑞希坐在牀邊，看着手裡的電話猶豫。但她並不是過於優柔寡斷的人，所以她很快就按下了撥通鍵——
“格瑞希.勞倫特！”
電話剛撥過去就被接通了，艾伯特.加文——這位已經連續找了格瑞希24小時的經紀人近似吼叫的聲音立刻從聽筒那邊傳過來。格瑞希看了一眼還睡在牀上的哈利，捂住手機的聽筒，輕手輕腳地走出了臥室，沿着迴旋的樓梯下到客廳，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聽來自她經紀人的教訓。
“我至少給你打了一百個電話！你怎麼敢！！你怎麼敢讓我一個人處理這麼大一個爛攤子！！”
“你現在在哪兒？”所幸他只罵了一句之後就立刻問道“我現在就去接你，我必須親眼看到你。”
“我在哈利家”她縷了一把散落的金髮，把它們歸回耳後，她知道自己現在看上去不像那個閃閃發光的明星，她不能這樣出去讓她的粉絲失望“最好海倫也能來，我怎麼記得今晚有新電影的宣傳，我得…”
“去他的狗屁宣傳，忘了它吧，我現在要你立刻打開電視機，哪個頻道都無所謂，我五分鐘以後就到，你就坐在那兒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電話很快又被人掛斷了，在聽了很久“嘟——嘟——”的忙音之後，格瑞希纔將電話從耳邊拿下，她從窗子的微微反光中看到自己神情落寞，她想自己大概還是不安的。
她又越過自己的倒影看着奧斯本家的庭院，請來的傭人正在打掃那座塑造成一位捧水的希臘女神形狀的噴泉雕塑，她看得有些入迷，直到被那些傭人發現。他們竟然用她聽不到的聲音交流了幾句，立刻都匆匆散開到她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不知道哈利讓人和他們交代過什麼。
她苦笑了一下，才轉身坐到正對着電視的沙發上，沒過幾秒電視就爲她自動打開了。
電視機屏幕上閃爍的鏡頭畫面在搖晃，但依稀看得出拍攝的人就站在她的公司樓下，他周圍還有很多和他一樣拿着攝像機拍攝的人。這陣勢只有突發性的新聞纔會出現，記者只有在這種時候纔會毫無預警、一片混亂地全部涌向她的公司門口。
因爲直播的環境十分嘈雜，她心煩意亂地做了一個換臺的手勢，在下一個頻道的畫面裡出現了正在發佈會上的哈利。
他正穿着那身今天從公司回來時穿着的西裝，很明顯這就是今天上午哈利離開去參加的那場發佈會。他們那時應該就在奧氏大廈一樓的大廳，畫面裡的哈利說着別人爲他準備好的那些不痛不癢的回答，他面對記者時眼裡有些傲慢的疏離和淡漠，可也沒有人戳穿他的敷衍，默契地共同完成着這場只流於表面的好心聚會。
按照流程又有一位記者接過話筒，他和身邊的人交流了幾句，然後站起身意味不明地問：“我能請你回答你昨天晚上在做什麼嗎，奧斯本總裁？”
哈利看了一眼就站在他身邊的女秘書，他的女秘書很快理解了意思，走向場下的安保人員。
那名記者也注意到了他們之間的眼色，立刻語速很快地說：“女明星格瑞希.勞倫特的鄰居說昨晚聽到她的家裡傳出槍聲…”
他的這句話引起一陣可怕的騷動，可他沒有停止，像要徹底擊碎那位年輕的奧氏總裁臉上的假面具一般，繼續曝光着這則重磅新聞：“你不久後也去了，你急匆匆地上樓，接着又急匆匆地抱着她出來…”
他甚至拿出了一沓照片，但那時已經有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安保人員架住他的手臂，他索性把那些照片一揚，幾十張照片瞬時在空中散開，各自旋轉幾圈後飄落到來自不同媒體的記者身上。
那些照片上出現的的的確確就是這次召開發佈會的主角——哈利.奧斯本，還有他的這一任女朋友，從幾天前就一直成爲好萊塢笑談的那位女明星——格瑞希.勞倫特。從他是怎樣停了車，匆忙地跑上樓，又是怎樣抱着她放到副駕駛，然後開車離開，這些動作像被剪輯成了一幕幕幻燈片，現在散落在各人手中。裡面甚至還夾雜着幾張剛拍的格瑞希家的情況，和剛剛提取的證據。
“你們是不是殺了人？血跡就算擦掉仍然會有熒光反應，我們報了警，警察的調查結果…唔！唔唔！”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強硬地拖了出去。
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那位年輕的奧氏總裁，像被觸犯到某處逆鱗一樣騰地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來，他臉上原先的冷漠與傲慢早就被擊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怒火中燒、難以自控的壓抑表情，他的女秘書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身邊，帶着兩位安保人員，擋住了從那一刻開始閃爍的相機閃光燈，幾乎是硬推着那位總裁好讓他離開。
接着場面開始混亂，無數的記者想要跟上去卻都被攔在了門口…
“關掉。”
格瑞希這才如夢初醒，她看着驟然變黑的電視機屏幕，發現那兒倒映着除了自己，還有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剛剛還在畫面中央的那個人。
“哈利…”
她轉身看向他時，竟然隱藏不住瞳孔裡的慌亂驚恐。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