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wanna be the one to love you like I shou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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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年前秋
少女正蹙着眉, 站在奧斯本大宅偌大的庭院中澆灌那些她精心侍弄的玫瑰花，玫瑰的紅色花瓣嬌嫩欲滴，像極了她輕抿的兩片薄脣。她太白了, 正午的陽光曬得她幾乎透明, 再加上搭在她肩膀上乖順的金髮, 她整個人就像是貼了金箔一樣在庭院裡閃閃發光。
兩個少年隔着庭院裡鬱鬱蔥蔥的景觀植物, 站在門廊下看她。
哈利.奧斯本知道, 自從格瑞希的父母離婚之後，奧斯本大宅裡很快來了新的司機和女僕，立刻頂上了他們的空缺, 奧斯本的一家之主對於格瑞希的去處也十分大方，只是在吃早餐的時候淡淡提了一句勞倫特家的女兒可以留在這裡直到她想走的時候。哈利記得那天早上他坐在格瑞希對面, 總是忍不住偷瞄那女孩臉上的表情。
她竟然一點沒有感激涕零。
真不識擡舉, 奧斯本家的小少爺冷哼一聲, 索性推開餐盤不吃了，枉費他特意硬着頭皮和他父親說, 想收留格瑞希一直到……
一直到什麼時候？
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站在門廊下偷窺別人澆水的哈利.奧斯本盡力回想，他那時候想留格瑞希到什麼時候呢？
反正她離開自己肯定沒法活。
少年傲慢地想。
“她今天不開心。”並肩站在他身邊的彼得.帕克推測道，他看上去有些擔心，臉上是和哈利截然不同的表情。他手裡還傻乎乎地提着一個禮物袋，是啊, 誰叫正在澆花的大小姐今天要過生日呢？
哈利冷笑一下：“也許是那些花不夠討人喜歡吧。”
彼得苦惱地皺了一下眉, 耐心說道：“勞倫特夫……勞倫特先生和瓊斯太太到現在也沒說會回來陪她過生日, 她一定……感到難過吧。”
誰還不知道是這個原因了。
奧斯本少爺有點不滿, 卻沒有說話。
沒想到他身邊的少年, 就在那時，猝不及防地大聲叫了那女孩的名字：“瑞齊！”哈利.奧斯本想去捂他的嘴都來不及, 更何況那人還傻乎乎地招招手：“瑞齊！生日快樂！我給你帶了梅嬸做的蛋糕，一起來吃好麼？”
站在玫瑰花叢的少女，聽到她的名字，果然轉過頭，朝他們的方向看過來。奧斯本家的小少爺在那一瞬間卻不知道怎麼了，竟然有一種控制不住想躲起來的衝動，好半天才僵硬地笑笑，直到那女孩看到站在門廊下的他們，愣了愣，也慢慢露出一個……很溫柔的笑容。
今天的陽光真讓人眼花繚亂。
奧斯本少爺暈乎乎地想。
少女放下水壺，很快穿過長廊走過來，她身形窈窕，和寬大的格子襯衫隨意搭配的白色熱褲讓她的腿顯得修長有型，走起路來有一種芭蕾舞者天生的優雅活潑，她似乎被這兩個人盯得有點不自在了，走過來時微微整理了一下耳邊的鬢髮。
“生日快樂，瑞齊。”彼得打開了他一直拿在手裡的禮物袋子，一個精心裝在盒子裡的生日蛋糕就這樣呈現在女孩面前，她看上去因此高興了一點，彼得趕緊趁熱打鐵：“這裡面有梅嬸自己做的樹莓果醬，我之前嘗過了，真的很好吃，我告訴她你很喜歡樹莓，梅嬸說她也是。”
“我不喜歡樹莓。”奧斯本的少爺脾氣又上來了，冷淡地瞥了一眼袋子裡的蛋糕，不知道爲什麼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今天不是我過生日嗎？”那女孩淺淺露出一點笑容“謝謝你，彼得，我真的很喜歡，爲了保持身材，我好久沒吃蛋糕了，聞上去真香，替我也謝謝梅嬸好麼？”
“好……”這樣誠懇的感謝讓彼得招架不來，他擡手抓抓一頭棕色短髮，答應了。
奧斯本只記得當時自己一直翻白眼來着。
三個人坐在一起吃蛋糕的時候，哈利.奧斯本又忍不住偷看了一次格瑞希的表情，那女孩安安靜靜地吃自己的生日蛋糕，一邊吃一邊發呆，吃到自己臉頰上都渾然不覺，哈利低頭笑了笑，沒出聲地偏過頭，繼續吃自己的那份蛋糕。
“其實……我還爲你準備了禮物。”彼得也注意到那女孩心不在焉、悶悶不樂，於是再次努力活躍氣氛。在他擡頭看見格瑞希臉頰蹭上了淡色奶油，伸手想幫她擦掉的時候，身邊的少爺卻又不鹹不淡地開口提醒道：“你臉上。”
格瑞希反應遲鈍地愣了愣，哈利看着好笑，擡手示範般地碰了碰自己的臉頰：“有奶油。”
那女孩又轉頭看看身邊正伸手的彼得，那男孩像被戳破什麼秘密似的，飛快地把手收了回來，目光遊離了一會兒，又擡起頭對她靦腆地笑笑，也和哈利一樣伸手碰碰自己臉頰對應的位置：“瑞齊，你吃到臉上了。”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用手背在臉上擦了擦，彼得仍舊注視着她，半晌才移開視線，拿出一個看上去很粗糙的木製音樂盒，放在桌上推過去，說道：“這是我親手做的，瑞齊，打開看看。”
那個木製音樂盒看上去真的很像親手做的，而且非常彼得，外殼就是普普通通一個木匣子，側面被精心雕刻了幾道花紋。可那女孩看到卻非常驚喜，很珍惜地打開了，裡面是一個非常華麗寬闊的紅絲絨舞臺，正中央是一個旋轉的芭蕾舞女孩，在打開那一刻，音樂盒裡就響起了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那位可愛的芭蕾小姐正伴隨着音樂翩翩起舞。
彼得真誠地祝願道：“瑞齊，真希望你能在更多人面前跳舞，你跳得那麼好，又總是認真練習，你的才華總有一天會被人賞識，你總會成爲一個大舞蹈明星。”
“但願如此。”那女孩又被他逗笑了，那笑容明晃晃的，差點晃瞎奧斯本少爺的眼睛，他忘了自己有沒有控制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只記得盤子裡的蛋糕被戳得面目全非，還記得那女孩在看到這一幕後，露出了非常不贊同的表情。
“你要是不想吃，我替你吃吧。”她淡淡說。
“我吃！”彼得先伸出手，去拿哈利的盤子“我還想吃，我還沒吃飽。”
“不用了。”哈利幾乎咬牙地按下快要被奪走的自己的盤子，接着用小勺子挖被自己折磨得稀碎的樹莓蛋糕，更可笑的是那片奶油中間還隱隱有一個從生日快樂幾個單詞裡分出來的“happy”，恰好落在他的盤子裡。
吃完了蛋糕，三個人又在客廳玩了一會兒拼圖，格瑞希很喜歡收集印着世界地圖的拼圖，把它們打碎再一點點拼起來，她做得很好，總是記得那些國家應該在什麼位置。哈利就沒一點耐心，只拼了兩塊就翻身滾到一邊，開了電視也不用心看，彼得一直很認真地記住那些國家名字，時不時還向格瑞希請教記憶方法。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奧斯本家的司機來送彼得回家，他臨走之前還很擔憂地看了一眼哈利，但很快又轉頭笑臉面對格瑞希。那女孩在面對他的時候，也揚起嘴角，認真地說：“謝謝你來陪我過生日，我真的特別開心。”
那男孩有點受不了了，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轉身鑽進勞斯萊斯的後排座，隔着窗戶對他們揮揮手。勞斯萊斯的車燈閃了閃，像是得到指令一般，載着他駛進茫茫夜色。
只剩哈利.奧斯本陪着那女孩站在大門口。
如果不是當時他離得近，恐怕也聽不見那女孩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奧斯本家的少爺順着那女孩的目光擡起頭，看到當晚夜空的星辰，被稀薄的雲層遮擋，仍在朦朧地閃爍。
很清爽的涼意輕輕拍在兩個人臉上，哈利醞釀了一天的情緒，只爲能在那女孩生日結束前和她說一句“生日快樂”，這是他能做的最大讓步了，都是因爲今天天氣好，他才願意說。
但還沒等他開口，格瑞希卻說：“你先回去吧，我還想再等一會兒。”
“等什麼？”他語氣不善地反問道：“十點多了，不會有人來了。”
“才……十點多。”那女孩也沒發脾氣，只是笑了，那笑容在哈利眼裡非常複雜，他無法形容，只知道自己心裡被她笑得很難過。
他猶豫了很久，最後也苦澀地笑了，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直放在身上，卻一直在等待時機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今天本來就是她的生日，這份禮物如果不在今天送給她，那又有什麼意義？奧斯本在心裡勸說自己。
“不會有人來了……”他對着那女孩攤開手掌，一捧細碎的黑色種子塞滿他掌心“以後我陪你種玫瑰花吧。”
那女孩低頭看向他的掌心，很想笑，卻還是無聲地紅了眼眶，她很愛惜地把它們連同哈利的手掌一起捧住，卻還是擡起頭，流着眼淚問他：“……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他們連這個都忘記了麼？我一直在等他們……他們忘了我麼？”
奧斯本家的少爺面對着她，直視着她，她那時的所有表情他都看到了，看得一清二楚，她的藍眼睛在此刻像透明的湖泊一樣，他艱難開口：“那就不要等他們了……”
“沒關係，瑞齊……”不擅長安慰別人的少爺此刻絞盡腦汁在醞釀好話，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半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在去握那女孩手臂的時候，她卻沒有那麼多猶豫，輕輕靠進他懷裡。
距離這麼近，奧斯本不能呼吸了。
原來她是很想找個人依靠的，他又在心裡琢磨。
他的手，因爲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女孩背後虛停了很久，他很難解地擡頭看了一眼夜空，好像這樣辦法就能從天上掉下來似的。不能擁有的感覺是，兩個相同的磁極永遠沒法緊緊挨在一起，沒有人比他更能理解她的情緒——父母的忽略、人羣中的孤獨、努力卻得不到的認可，那種在心中糾纏着直到自動放棄的絕望，哈利.奧斯本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因爲太過理解，所以也有感同身受的痛苦。
無法安慰是因爲，從來沒出現過正確示範，教會他家庭圓滿到底是什麼感覺，他無法把那種幸福傳遞給別人。
但也只有在這一刻，他纔沒有感覺那麼孤獨。
“不要哭，瑞齊……”少年語氣難得溫柔，雙手也輕輕落在那女孩背後“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在這裡……”
以後，我會陪你的。
……
“砰！”
槍聲震碎所有人耳膜似的，狹小的配電室好半天只剩窗外雨聲。
說實在的，艾伯特.加文根本沒想到那位囂張跋扈的奧氏集團總裁真的敢開槍，他也根本不敢想這一槍下去會有什麼後果，至少距離那麼近的、他和格瑞希共同的老闆肯定難逃一劫，所以他好半天都反應不出一句話。
但根本沒有人倒下。
他這才發現房間中央僵持着三個人，那個以前拍打戲都要用替身的、嬌滴滴的女演員，誰也不知道她怎麼做出的快速反應，在槍響的前一秒，愣是直挺挺地托起奧氏總裁的手臂，那枚要命的子彈就這麼被萬幸地打入天花板，這一幕簡直能被選入奇幻電影的特效鏡頭，斷章取義地讓觀衆以爲這漂亮女孩真的擁有什麼超能力。
可現在又不是拍電影。
意識到這一點的艾伯特後退兩步，配電室裡此刻靜謐到詭異的氣氛，讓他開始不寒而慄。
他邊退邊用力眨眨眼，甚至擡手揉了揉，問道：“……是我眼睛出問題了麼？還是你在和我開玩笑，格瑞希？剛纔可真夠扣人心絃的。”
他根本沒有等到回答。
雷雨陣陣，一道銀白色的閃電劃破黑暗，艾伯特這才發現奧氏總裁被女明星捏住的那隻手腕上，鮮血淋漓。
這下他真的嚇壞了：“格……格瑞希……”
很快，那隻手握着的槍被人脫手摔到地上。
這會兒奧氏總裁臉上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了，他看着女明星，深藏在眼裡的痛苦比手腕上還要多。雖然艾伯特想他的手腕肯定也是很疼的，女明星哪來這麼大勁兒捏壞他的手腕，還是他剛纔自己弄傷的
太多問題讓他頭都痛了，他轉身在操作檯上胡亂摸了一番，找到電力總控的開關，果斷地按下去，整棟樓在下一秒燈火通明。
女明星在燈亮的那一刻，觸電般送開了年輕總裁的手腕，後退幾步，直到撞上還站在她身後的人，她猛地回頭：“路易，我們快走吧。”
“格瑞希！”咬牙切齒念出她名字的是哈利.奧斯本，他用沒受傷的那隻手狠狠牽住女明星的右手，他感覺到自己手心裡一片冰涼，心像被刀子剜過一樣，有話也說不出了。
格瑞希更是忍着滿屋子的血腥氣，一動也不敢動。
好半晌，他才很失落地笑了：“我這是在幹什麼……？”
他手上的力氣瞬間鬆懈下來，但又害怕格瑞希突然消失一樣，一時不敢鬆手，他硬撐着動了動那隻還在滴血的右手，在自己西裝外套的口袋裡翻了翻，一朵非常柔嫩的玫瑰花，被他輕輕放到格瑞希手裡：
“生日快樂，瑞齊……我們一起種的玫瑰花，又開了。”
他的手這才脫力般從她手腕上滑落下來，血珠跟着一串串砸在地板上，他西裝下原本乾淨的襯衫袖口被血跡暈開蹭得模糊一片。格瑞希託着那朵玫瑰花，看到綻放的花瓣上都染了幾滴血珠，多了幾分血色，渾身都僵硬了。
“瑞齊，走吧。”身後的路易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膀慢慢帶她轉身“不要等他來。”
“瑞齊！”有人卻在背後叫住她。
女明星神情恍惚，真的被他叫得停了下來，卻不忍心回頭，只是說：“……哈利，不必擔心，我並不是沒有你就活不下去，你留學那幾年，我和彼得，都過得很好。生日快樂……？謝謝你，還記得我的生日，但對於我來說……”
“兩年前的那次事故，把我變成現在這樣的那一天，纔是我新的生日。”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