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屋子本來活躍的氣氛就好像遭到一盆子冷水澆過來的火堆,頓時滅了火苗子。一個個臉上都變得有些不大好看。
大家目光灼灼看着那個吐蕃王。
卻見吐蕃王轉身,拉出站在自己身後的侍婢,語氣頗有些討好地說道:
“你看我剛纔那樣表現怎樣?”
侍婢的頭低得更低了。
她感到,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因爲吐蕃王的這番舉動,聚集到了自己身上,如芒刺在背。
吐蕃王卻似毫無所覺,只是含笑盯着她看,“三娘子,我在問你話呢。”
三娘子……
睿景帝的眼睛刷的亮了。看向那侍婢的眼睛就更加睜大了些。
可是,那侍婢頭低得很低,而且,還將整個人籠罩在吐蕃王面前的陰影中。
“三娘子,大家都在看着你呢,你不回答,會令他們很丟面子。”吐蕃王十分和善、而且帶着十分替他人着想的語氣繼續說道。
侍婢還是低着頭,什麼話也沒有說。
“三娘子,我聽說大盼王朝是個非常講信譽的王朝。”吐蕃王依舊溫和地說道,彷彿剛纔那一聲冷哼並不是他本人發出來的,或者說,並不是他本意想要如此發出來的。
侍婢沒有回答。可是,在場的人都已經紛紛點頭稱是。
吐蕃王看到大家這麼賣面子,就用感激的眼神環視衆人一圈,隨後,將目光停留在侍婢身上,“你也是大盼王朝的人。你答應過我,要隨本王去吐蕃,並且在齋戒之後,要本王風風光光,按照你們大盼王朝的規矩習俗,把你迎娶進門。”
初時,侍婢沒有什麼反應,就好像她是空氣一樣的存在。
可是,乍然聽見吐蕃王說到後面,她猛地擡起頭來,雙眼如刀,瞪着面前仍舊一臉溫和淺笑的吐蕃王,表情是一副難以置信的震驚,還有憤怒:“你胡說!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這一擡頭,使她俏麗的容貌暴露在衆人面前。
清秀的臉龐、明亮的眼睛、熟悉的五官。
不是三娘子是誰?
睿景帝彷彿心口上中了一箭,站在那裡不能動。目光直視沈
日鳴。
吐蕃王仍然笑得一臉和善:“你是那樣說的,你們大盼王朝的娘子就是太害羞了,明明答應過本王的,卻又突然反悔。”說到後面時,表情已經顯出薄怒。
衆臣見了,心頭髮驚,好像大冬天被人潑了一頭冷水。
這可是直接關係到兩國友好邦交能否繼續進行下去的大事啊!
沈日鳴瞪着吐蕃王,愕然已經無法表達她此時此刻的心情和感受了。過了好一陣,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只答應幫你引薦陛下,幾時答應要嫁給你!”
吐蕃王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彷彿不敢相信沈日鳴的出爾反爾一般,他瞪着沈日鳴,過了好一會,才認真說道:“你承諾過。”神情嚴肅,帶着凜然。
沈日鳴急得向四周尋求幫助,一眼,她就看到了臉色同樣十分不好看的睿景帝:“陛下,民女真的沒有說過那樣的話!您千萬要相信!”她搖着自己的手,幾乎有些發抖。
睿景帝的臉色和緩了一些,看向吐蕃王的目光也就深邃了一些。
吐蕃王咳了一聲,本能地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氣氛變得突然凝重起來。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連交頭接耳的聲音也因爲睿景帝黑沉的臉色戛然而止。
這時,一個女子舞動着輕盈的步子飄然而至。
頓時,滿室生香。
大家定睛看去,一個個目瞪口呆。
一個美麗的女子,穿着雪白的袍衫,舞着雪白的長長的水袖,旋動着優雅的舞姿,給人不染凡塵的震撼感覺,就那樣如夢如幻地抵達他們面前。女子面帶雪白的輕紗,將鼻子和嘴巧妙地遮掩起來,更襯得上面的一對眼睛,透着勾人的氣魄。
不少人忘記了自己,嘴巴張着,動作定格,身子僵着,只有一對眼珠隨着那道雪白的身影轉動,可以判斷這些人是活的。
雖然戴着面紗,但還是有人將昭陽公主認了出來。
畢竟,那樣的風雲人物,是最容易被別人記住的。
昭陽公主舞到吐蕃王面前,輕蔑地笑着,嘴裡輕輕吐出一句:“哪裡來的狂徒,竟敢妄想娶我帝國民女!”
吐蕃王未及反
應,一個重重的耳刮子已經落到臉上。
帽子一歪,掉向地上。
地板上鋪着厚厚的軟墊子,帽子軟軟地躺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可是耳刮子的聲響,卻餘音繞樑。
大家愣愣地瞪着昭陽公主,像是在看不認識的人一樣。
而打完了人的昭陽公主卻已經走出去,以優美的舞姿離開。
睿景帝沉下臉,冷聲道:“來人!”
好好的人被關在冷宮,竟然讓她逃了出來。
逃出來也就算了,竟然讓她動手打了客人的臉。
打了客人也就算了,竟然讓她打了他準備聯盟的國家的來使的臉!
幾個金吾衛和太監閃了出來,朝睿景帝跪下。
大罪難逃!
只有先降低姿態,或許可博得一時心軟,從輕發落。
人人都這般想。
於是,臣子們也不甘示弱,也準備撩袍子下跪。
下跪,真是個好主意。
連還在發愣的沈日鳴,也轉過彎來。
可是,卻就有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
吐蕃王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震得屋宇也在發抖。
一屋子人像看怪物似的看向他。
吐蕃王不爲所動。
沈日鳴就沒忍住:“你笑什麼笑?”
她此時生氣大過害怕,顧不得什麼場合、什麼地位、什麼環境。
吐蕃王卻是好心情,還擡手拍拍她的肩頭:“本王現在決定,要換和親的對象!哈哈哈!”說罷,揚長而去。
留下一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君臣子民。
沈日鳴愣愣地瞪着吐蕃王離去的方向,“他什麼意思?耍我呢?”
聽在睿景帝耳朵裡,就很有些不是滋味了,怎麼,人家不要你,你還覺得失落?他冷聲道:“擺駕回宮!”
隨着太監一聲唱喏,先是睿景帝撤了,隨後是戰戰兢兢的衆臣走了。
廳堂裡,明明還有不少跪送陛下的舞女伶人,可是,沈日鳴卻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明明耳邊,還縈繞着剛纔昭陽公主打的那聲耳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