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進入十月,時間恐怕已經來不及了,如果從陸路返回新城,最快也需要十幾天的時間,能趕在十月底前到達新城已經不錯了,那時綠嵐和曼雲可能已經產下孩子。古代女子生孩子如同在鬼門關轉悠,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李燁實在不放心綠嵐和曼雲因爲生孩子發生什麼事情,雖然李燁也清楚自己回去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好在能看見綠嵐和曼雲也許能起到一些安慰的作用。
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快,在遼東半島轉悠一趟,多用去了十幾天的時間,李燁不想再耽擱下去,冒雪連夜趕回大連城。
呂泰新從江南返回新城,因爲要接手十艘商船,所以在大連城等着李燁。大連城有大批的物資需要送到江南,呂泰新一邊在大連城等李燁,一邊卸下從江南帶回來的糧食和其他的物資,再裝上大連城準備好的物資。
十月十日,李燁一行人終於返回大連城,在龍山頭見到一直等候的呂泰新。
李燁已經一年多沒有見到呂泰新,古銅色的皮膚、隆起的肌肉、堅毅的臉龐,下頜上已經長出一寸多長的鬍鬚,二十多歲的北方漢子看上去好像已經三十多歲了。見呂泰新施禮後,李燁指着旁邊的茶几道:“泰新,一路幸苦了,坐下了好好跟某說說江南發生的事情,把這一年多發生的事情好好說說,有什麼需要也提出來”。
雖然每隔三四個月,都能從江南傳回來一些消息,李燁還是想親耳聽聽呂泰新對事情的看法,畢竟呂泰新親身經歷與生硬的紙張上的東西不一樣,感受也不盡相同。
呂泰新端着茶盞喝了一口熱茶,整理了一下思緒道:“李刺史去年到江南時,某正好去了一趟廣州,正如李刺史所言,廣州商賈雲集商業極盛。某剛到廣州時,在廣州海面上來往艦船不下千餘艘,白帆片片像雲朵鋪滿了整個海灣,五百石、千石的商船比比皆是,就是二千石的商船也有不少。我們的艦船在碼頭上足足等了三天,才允許上岸卸貨,這還是因爲我們有官身的原因,否則等上十天半月也是經常的事情”。
李燁對於唐代廣州的影響,來至於唐代的野史,黃巢向朝廷討封廣州節度使不成,大怒攻克廣州,控制嶺南,在廣州大肆濫殺無辜,包括阿拉伯、猶太、波斯等穆斯林商人在內被殺者有十二萬,財寶掠奪一空。也有人說胡商被殺者多達十八萬,不管是什麼數據,都反應一個問題,當時的廣州已經成爲了一個世界性的交易港口,否則不可能有如此多的胡商居住在廣州。
呂泰新見李燁靜靜的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接着道:“廣州商業繁盛比杭州、蘇州有過之而不及,城市人口多達五六十萬,不過廣州所倚重的貿易也都是奢侈品,消費的對象也都是皇室官宦鉅富之家,名貴香料、珍珠瑪瑙、金銀玉器、漆器、象牙等並非普通人能夠使用,而胡商多從中原採購絲綢、瓷器、檀香、白芷、麝香、麻布等,卻大部分是普通百姓能使用的物品。我們帶到廣州的金銀幣很受胡商的歡迎,感覺我們製作的錢幣很精美,而且質量很穩定,所以廣州的胡商逐漸都以我們家的金銀幣作爲標準進行交易”。
李燁依然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靜靜的聽着呂泰新的述說:“不論是我們的毛皮,還是我們的棉布、瓷器等,在廣州都是暢銷的產品,那些胡商不僅願意用金銀珠寶、玉石瑪瑙跟我們交換,而且隨便我們提出什麼要求都可以,只要我們能夠提供穩定的貨源就行,但是交易的地方必須設置在廣州,即使是江南一帶胡商也不願意來往”。
“某問過這些胡商,他們對大唐現在的局勢並不看好,想着能與大唐做生意就可以,至於大唐境內發生什麼事情,並不是這些胡商關心的問題”
李燁聽完呂泰新述說過廣州的事情,也大致清楚了現在廣州的情況,廣州雖然是貿易大都市,但是已經缺少了一種歸屬感。這種顛覆感不僅在胡商身上體驗出來,李燁也能深深的體會到,唐朝雖然是一個包容的國度,就本質而言唐人從骨子裡瞧不起胡人,那種天生的優越感讓唐人感覺到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胡人很難融入大唐,大唐同樣很排斥胡人融入,曾有詔令:“回紇諸胡在京師者,各服其服,不得效華人”,還嚴厲禁止胡人“誘聚”漢人婦女爲妻妾,或者以任何方式冒充漢人,甚至不許外國人佔田和營建房舍。
漢人在唐朝是真正的一等公民,政府保護漢人各方面的權利。除了小部分有錢的胡人以外,大部分胡人地位低下,大多從事服務行業甚至成爲奴隸。唐朝人喜歡享受外國人帶來的各種商品,但是不喜歡外國人。阿史那杜爾、高仙芝、哥舒翰、李光弼、安祿山,這些人都是胡人也不是胡人,話說當時哥舒翰與安祿山的關係素來不和,唐玄宗把他倆視爲國家棟梁,爲了安撫勸解他們之間的矛盾,常常勸他們和解以兄弟相稱。
天寶十一年冬天,兩個人同時來朝,唐玄宗讓宦官高力士在駙馬崔惠童府上的池亭裡擺御宴特地款待他們兩人,哥舒翰與安祿山只好給皇帝面子。
安祿山對哥舒翰說:“我的父親是胡人,母親是突厥人,你的母親是胡人,父親是突厥人,咱們倆的血統一樣,應該親近些纔是”。原文是:“我父胡,母突厥;公父突厥,母胡。族類本同,安得不親愛?”。
從這段話可以看出,當時並不認爲突厥人是胡人,當時突厥就是突厥,胡人就是胡人,二者不同。胡人是社會的最底層,不能跟突厥、契丹、回鶻人相比,甚至就連新羅婢有時都比不上,他們想融入唐朝可是卻無法融入唐朝,受到來至各方面的壓榨,這就是生活在廣州的胡人真實寫照。
呂泰新到廣州只是爲繼續南下做準備,並不是想從哪裡得到什麼,李燁現在需要的是糧草,而不是什麼金銀珠寶、香料玉石。李燁問道:“到了廣州後,可曾繼續南下,是否找到什麼海島作爲落腳點”,南方海島衆多,可以落腳的海島也不少,可是嶺南水師的戰鬥力如何,有多少海盜盤踞在周圍,這些纔是李燁關心的事情。
“回李刺史,某這次南下廣州,最遠到達雷州、崖州等地,正如李刺史所言,崖州等地地處偏遠,多爲犯官流放之所,整個海島面積很大,島上不僅有官衙之所和犯官家屬,還有大量的土著百姓生活異常艱苦,並非是什麼人間天堂所在”
呂泰新所說的崖州並非是說整個海南島,在整個海南島上不僅有崖州,還有萬安州、振洲、儋州,統屬嶺南道管轄。唐代的海南島只能用一個詞代替:惡劣,生活惡劣、環境惡劣、局勢惡劣,海南島真正發展起來的時間在明代和清代,因爲唐宋兩代將大量的犯官流放到海南島上,極大的促進了海南島的發展,不過現在的海南島還是一片荒涼之地,根本不是什麼人間天堂,更沒有什麼博鰲高峰論壇了。
根據李燁的印象,李燁在地圖上找到崖州和萬安州交接處的博鰲,這裡有優良的海港和肥沃的土地,如果嶺南道的水師不是很強大的話,李燁想偷偷摸摸的將博鰲佔領下來,想着崖州和萬安州一定不會有什麼意見的。
這個大膽而且瘋狂的計劃,得到了呂泰新贊同,畢竟想在廣州沿岸尋找一處可以長期居住的海島很不容易,香港島倒是不錯的地方,就是離廣州太近了,除非明搶跟嶺南水師惡戰一場否則沒有辦法,這不是李燁計劃中出現的一幕。李燁要的是低調,越低調越好,最好沒有人發現自己做的一切,等到木已成舟的時候,只能接受既定的事實。
“李刺史說的博鰲地方,某率艦親自查看了一下,那裡除了氣候炎熱外的確是一處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不過已經有海盜在哪裡建寨。估計出兵五百就可以佔領海盜的水寨,那裡根本就是三不管地區,崖州和萬安州根本管不到那裡,附近還生活着不少土著人,躲藏在山中不願意出來。嶺南水師的勢力只存在於廣州到雷州一帶的沿岸,根本不會跨域海峽進入崖州,不用擔心會與嶺南水師發生衝突”
李燁滿意的點點頭,這是李燁最滿意的消息,想來唐朝廷對於整個海南島的控制力並不強,只要能在博鰲立足,等到時機成熟後,佔領整個海南島根本不是什麼問題。嶺南周圍一帶有着豐富的木材資源,加上海南島上物產礦產豐富,一年三熟的氣候條件,沒有理由李燁在海南島不能立足。現在李燁有些期待黃巢馬上打到廣州,李燁的勢力便可以乘機滲入到南方,從而名正言順的佔領香港島和海南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