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人我知道該怎麼養,但養鬼我卻一竅不通。
周玄業當下便指點了我一些方法。
由於這小鬼的神位,就在那掛珠上,因此它不能離掛珠的距離太遠,而普通的鬼物是不能受光的,便是在燈光下,也會有所損傷,但小鬼有神位在,因此才能在燈光下蹦蹦跳跳。
而養小鬼其實也不難,神位只是一個寄身之所,親人的生氣是息息相關的補品,而香燭纔是正餐,每天上一炷香即可。只要保持不讓小鬼沾染戾氣,那麼等到了一定的程度,便可以送它超生極樂。
我聽到此處時不由問道:“要供養到什麼程度才能超生?”
周玄業搖了搖頭,道:“執念不一樣,程度就不一樣。它的執念它剛纔也說過了。”
說過了?我怎麼不記得?
周玄業笑了笑,頗爲無奈,道:“它說了,想長大,它這一世早夭,沒有活到成年,所以長大就是它的執念。”
這時,那小鬼知道我要養它後,已經興奮的在房間裡飄來飄去了,時不時的來一句:“弟弟是好人,弟弟是好人。”被一歲大的小娃兒叫弟弟,那種感覺別提多蛋疼了。我試圖糾正它的叫法,它很不樂意:“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啥?”
它道:“趁着所有人都睡了的時候,我還給你搖嬰兒牀哄你睡覺。”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臉色了,因爲周玄業在請狐仙的時候,狐仙講述了很多當年發生的事情。其中有一樣就是傅老頭子半夜起來上廁所,順道來看我的時候,發現嬰兒牀在自己動,嚇的他更加認定我是個邪物。
合着那嬰兒牀根本不是自己動,而是這小鬼在推?
周玄業明顯也反應過來了,頓時面露同情之色,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想開點兒,至少證明你有一個好哥哥。”我看了看只到我膝蓋位置,此刻裝出一副大人模樣的光屁股小孩,頓時覺得很有壓力:“小鬼,打個商量,以後你就叫我天顧哥哥,我叫你小安好不好?”
“弟弟你的名字一點不好聽。”
“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弟弟,我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你掐我也沒用。”說話間,它的脖子彷彿真的有人掐一樣,中間慢慢變細,最後整個脖子都斷掉了,腦袋咕嚕咕嚕滾到地上,又猛地飛起來和我對視,道:“你看,掐斷了也掐不死。”
“……”我錯了,我之前怎麼會覺得這個小鬼可憐呢,分明我纔是最可憐的。
我安慰自己不要跟一個只活兒一歲的小屁孩兒計較,便繼續詢問養鬼的事兒,它的執念是長大,如果長不大,豈不是就一直這樣下去?可鬼這個東西,它能長大嗎?
我這麼一問,周玄業道:“原則上,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就永遠是什麼樣。但鬼這個東西,無形無質,它現在所表現出來的,你可以想象爲一種能量。這種能量有限,使得它只能保持死時的模樣,但如果能量變強、變大,它就可以催動自己長大。”
“也就是說,只要好好供養,就有養大的一天?”
周玄業點了點頭,道:“但這很困難,除非找到一些特殊的天才地寶,上次咱們在滇緬叢林找到的屍參,對它就很有幫助。”
“周哥,你不覺得現在說這個已經晚了嗎?”滇緬叢林,去了第一次,就絕對不想去第二次,更何況上次屍參已經被我們整的夠慘了,肯定早就搬家了,這回再去,誰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猛地,我想到了活人堂的那個小眼睛,他當時多取了兩截屍參,或許,我可以去買下來?
這小鬼雖說氣的我有些哭笑不得,但打心裡講,我心裡是充滿同情的,當然,還有另一種很奇特的感覺。
這個小鬼,應該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親人,它和傅老頭子,和傅楠,都是不一樣的。
想到此處,我道:“我去找小眼睛買!”
周玄業道:“養鬼不急在一時半刻,你現在最要緊的,是想想你身體裡的狐仙該怎麼辦。我和師兄也沒有接觸過這些,看樣子,得找人幫忙才行。”
“誰?”他竟然會這麼說,那就肯定是有門路的。
周玄業道:“我師父曾說,贛地有一個古老流傳的門派,叫‘羽門’,善於山精打交道,或許可以從羽門下手。”
譚刃皺了皺眉,道:“羽門現今是否還存在都另當別論,而且師父也說過,羽門厭世,避世不出,要找到他們本就不容易,更別說讓他們幫忙了。”
這羽門是個什麼所在?名字居然這麼奇怪,莫非他們那裡的人都養鳥?這麼一想,我不由得問了出來。
周玄業笑了笑,道:“他們不養鳥,而是崇拜鳥類。據說羽門的祖先就是一隻不知名的神鳥,道行高深,與凡人相交,生下了後代,只因生下來的後代有些是半人半鳥,使得他們被當成異端,遭受了很多迫害,因此羽門中人便就此避世不出,當然,他們也很討厭生人,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有反人類傾向。”
“半人半鳥?”唐琳琳滿臉不信,說:“你肯定在編故事騙我們,電視劇裡說了,妖怪和人是生不了孩子,再說了,人和鳥的基因也不匹配,怎麼生啊,你這話是在挑戰現代生物學知道嗎?”
周玄業聳了聳肩,道:“都是些傳說,誰知道是真是假,我對於羽門的瞭解也不多,但現在也沒什麼辦法了,總得試一試,咱們過兩天就動身去贛地一趟,打探一下羽門的下落。”
譚刃道:“這件事情,或許問師父會更清楚一些。”
周玄業道:“不如兵分兩路,你回師父那兒去問問羽門的情況,我們到時候先走一步。”
兩人商議着,完全把我給忘一邊了,那小鬼在周圍飄來飄去,好奇的打量着房間裡的一切,最後坐到了電腦前面,兩隻肥嘟嘟的手在鍵盤上拍來拍去,一臉的好奇。
我見周玄業二人商議着尋找蛇門的事,不由得心中感動,道:“老闆,周哥,我給你們添了太多麻煩了,無以爲報,以後有什麼用得着我的,別客氣。”
譚刃看了我一眼,不冷不熱道:“算我補償你的。”這話說的莫名其妙,讓我有些不明所以,剛想問是什麼意思,周玄業咳嗽了一聲,道:“行了,天還黑着呢,都回去睡覺,有什麼事白天再說。”
不等我開口,譚刃和周玄業便徑自出門,我突然有種感覺,譚刃這丫的,該不會背地裡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吧?否則怎麼突然說出補償這一類的話?
衆人都走了之後,我重新回到了牀上,小鬼跟着鑽進了被子裡,露出鬼頭,在牀上滾來滾去。它其實根本沒有實體,往我旁邊一睡,就覺得那塊地方涼颼颼的,冷風直往被子裡灌,這會兒是十二月份,深圳的天氣雖然不是很冷,但鬼物本就陰寒,所以我覺得半邊手臂都是涼的。
小鬼是不用睡覺的,所以它興奮的說要給我講故事。
我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道:“回你的神位裡面行不行?”
“弟弟,你嫌棄我……嗚嗚嗚,爸爸也嫌棄我,所有人都不要我,嗚嗚嗚嗚,那我睡牀底下,你不要趕我走。”
“…………”搞得我好像十惡不赦一樣。
最終我任由它去了,便轉過身揹着它睡,但這小鬼知道傅老爺子不喜歡它,以前從來不敢現身,如今看我好欺負,哪裡會放過,嘰嘰喳喳彷彿要把二十多年沒說過的話都補回來一樣,見我背過身去,整個脖子頓時便長便細,從我背後伸了過來,伸到了我的眼前,霎時間,我只能看到一顆懸空的人頭,下面還連着細長的脖子。
那感覺,別提多驚悚了。
我幾乎想哭,道:“哥,親哥,你讓我睡覺行不,你不要嚇人行不?”
小鬼很委屈,道:“哥哥要照顧弟弟,爸爸和阿姨小時候就經常給傅楠講故事,弟弟沒有爸爸和媽媽,哥哥給你講。”
我被他一串兒哥哥弟弟爸爸媽媽給繞暈了,認命道:“你講吧,不過先把你腦袋收回去行不,脖子這麼細這麼長,很嚇人的。”
小鬼看了看,最後伸手將自己的腦袋給摘了下來,放到我枕頭邊上,道:“真膽小,現在沒有脖子了,這樣你就不怕了吧。”
這樣我更怕了好吧!
接着,我一整晚耳邊都不停的迴盪着醜小鴨變天鵝的故事,翻來覆去的講,一遍又一遍,最後我了悟過來,合着這小鬼就聽過這一個故事!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小鬼不見了,應該是天亮就躲到神位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