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胖子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讓我一時間有些發懵,不禁眯着眼往那懸崖的平臺邊望去,可惜隔的遠,加之峰高雲深,霧靄漫漫,人、樹還有那茅廬,都在霧靄間若隱若現,那人的樣貌也根本看不真切,也不知黃胖子爲什麼這麼忌諱。
那人出聲相邀,黃胖子也沒想着躲,苦着臉帶着我往那邊走,須臾到了懸崖邊上的一小塊空地便斷了路,只有一條不知放了多久的繩索延伸下去,斜斜的直通平臺處。
繩索只是普通的繩索,不像我們之前戶外專用的裝備那樣,有許多保險扣,因此我們要下去,只能靠雙手。黃胖子看着胖,但體力卻是不錯,很快就順着繩索,靈活的下到了平臺處。
這繩索可以難倒普通人,但難不了我,其實只要過了心裡害怕的那道坎兒,在技術上,要求並不高。我很快也跟着幾下跳到了平臺上,而那地藏已經在落腳處等着我們,一見我便不停的打量。
這人身形高大,長相平凡,穿着和黃胖子他們一樣,只不過穿的鬆鬆垮垮,顯得很不端莊。我被這人上上下下打量的目光看的有些發毛,剛想開口問他看什麼,就想起了黃胖子剛纔的囑咐,於是就憋住了話頭,任由他打量。
片刻後,地藏對我說道:“小道友,哪裡來的?”
黃胖子連忙開口道:“不是道友,是俗人,來找大師兄的。”他特意加重了大師兄三個字,看樣子是要拿譚刃的身份來壓一壓。果然,地藏聞言,打量的目光收斂了一些,頗爲遺憾的說道:“大師兄的人啊……哎!”
他嘆了口氣,轉而重新打起精神,道:“小兄弟,現在雖然是夏天,但這霜降峰溫度還是很低的,你穿這麼少會生病的,來,喝口酒暖暖身子。”說完轉身又跳到那懸空的松樹上,看的我小心肝都顫了一下。
緊接着,他便去解那松樹上的葫蘆,看樣子那葫蘆裡裝的是酒,我看了黃胖子一眼,黃胖子沒出聲,卻不斷的搖頭,擠眉弄眼,做着脣形:“別喝。”
難道那酒有問題?
是啊,這人,一見面就讓人喝酒,也太不靠譜了吧?
地藏的動作很快,須臾就將酒葫蘆給拿了過來,遞到了我手中。這酒葫蘆有些分量,看樣子裡面裝了不少酒,我拿在手裡,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黃胖子則盯着我葫蘆裡的酒,太陽穴都冒汗了。
我心說這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是毒酒?
不可能吧?
三子觀這幫人雖然不靠譜,但不至於下毒吧?可黃胖子這神情又是怎麼回事?
我左手拿着酒葫蘆,對面就站着地藏。這人神情到看不出什麼古怪的地方,臉上笑容還挺熱情的,只是那直勾勾的眼神暴露出來,這酒絕對喝不得。
我推了回去,道;“不行,我一喝酒就暈,一暈就耍酒瘋,我還是見了觀主,辦了正事再說吧。”我心中暗想,把你師父搬出來,這下子,不管你打什麼主意,都該消停了吧?
誰知這地藏又推了回來,勸道:“沒關係,暈了就睡覺,我這兒有醒酒丸,保證你不耍酒瘋。師父他老人家,我一大早就去見過了,他老人家這兩日心情不好,在屍洞裡,你們今天去,是見不着的。”
黃胖子噎了一下,道:“真的?師兄你可別忽悠我啊。”
地藏笑出一口牙,道:“小黃,你不開口我都忘記你了,來,你也喝一口。”黃胖子頓時如臨大敵,連連後退,道:“我突然想起來……今天的早飯還沒做,我還是先回去做飯了。”說完將我的胳膊一拽:“小蘇,既然今天見不到,那就過兩天吧,咱們先回去吃早飯。”
我當然不會拒絕,立刻配合着往回走,誰知剛轉身,便聽地藏的聲音冷了下來:“當我這兒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這聲音中的煞氣,和剛纔完全判若兩人。
他媽的,三子觀是不是專門培養精神分裂患者啊!
黃胖子大約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同情的看了我一眼,壓低聲音說道:“他平時就這樣,剛纔的熱情是裝出來,引你上鉤的。”
上鉤?上什麼鉤?
我剛想問,便覺得肩頭搭上了一隻手,緊接着那酒葫蘆又遞了過來:“小兄弟,一口酒都不喝,太不給我面子了。”
到現在還不知道他那酒有問題,除非我傻。
“這個……道長,我媽說了,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真正想成功的男人,不能貪杯。”
地藏輕飄飄的說道:“是嗎?但我摸你骨相,六親無緣,該是孤兒出身,你哪個媽對你說的這句話?”此話一出,我不禁愣了,內心奔過一萬頭草泥馬,心道:我操,我以爲周玄業和譚刃很牛逼,沒想到他們的師兄弟們,各個都有絕活啊!摸骨我知道,賤人有賤骨,貴人有貴骨,摸骨術與面相術頗爲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我只聽周玄業提起過一些,卻沒有想到這個地藏,手就搭在我肩膀手臂處捏摸了兩下,就把我家底兒都給摸出來了。
一時間,我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時,這地藏又誘惑我,說:“摸骨之術,前生今世,洞徹通達,你本該英年早逝,但現在還活的好好的,說明一直有高人指點你積陰德,這世間做善事的人多,但做到點子上,能將福壽增到陰德上的卻不多,沒有高人指點,是辦不到的。不過你雖然現在活的好好的,但我斷定……日後必有大難。”
我心說果然不能跟這些人打交道,但凡算命占卜看相的,算到最後,沒有哪個不遭難的。
我覺得這人實在古怪,不想跟他多糾纏,便道:“現在這個社會,污染嚴重,食品問題糟糕,大多數人活到後來都是得重病死的,不都是在遭大難嗎?道長,你就別管我了,讓我自生自滅吧。”
說罷,肩頭一縮,從他手裡滑了出去,地藏哼了一聲:“身手不錯。”
我道:“過獎,跟您比不了。”說完衝黃胖子使了個眼色,我倆立刻開溜。這次,這地藏到沒有留我們,待離開那片範圍後,黃胖子才氣喘吁吁道:“還好你小子機靈,不然就走不了了。”
我道:“那葫蘆裡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怎麼一直想讓我喝酒?”
黃胖子道:“地藏師兄出身苗疆蠱門,善於用蠱,後來因爲內部的一些事情,被趕出來了,輾轉拜在了三子觀門下。他用蠱到無所謂,反正我們還有煉屍一脈,誰也別嫌棄誰,但關鍵是……他這個人腦子有問題。”
我道:“腦子有問題你們師父還收他?”
黃胖子道:“正因爲如此,師父不想讓他禍害人,才把他帶回來管教約束的!他吧……就像一個科學家,特別有研究精神。”
我道:“什麼意思?”
黃胖子道:“就是……他如果對一個人或者一個東西產生了興趣,他就會把這個人和這個東西研究透徹。”
我道:“透徹到什麼程度?”
黃胖子搓了搓臉,正色道:“透徹到你鼻孔里長了幾根毛,撒尿有多遠,拉屎有多臭,幾天做一次春夢,而且他後來特意學了摸骨術,簡直能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給摸出來。”一邊說,黃胖子臉色都發青了,我猛然醒悟過來,道:“我操,你不會……”
黃胖子點了點頭,擡頭望天,就差沒流淚:“當初,我年幼無知,剛剛入了內門,對各位師兄崇拜的無以復加,讓我往東就往東,讓我往西就往西。地藏師兄給了我一顆糖,我吃了之後,整整半年人事不知。”
我道:“爲什麼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