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地精一手掌控的主大陸和羅正道目前所掌握的船山諸島,以及位置更爲偏遠的威克礁,從表面看來不成比例的兩股敵對勢力,在莫多·黑水的再度失利後再度形成了微妙的均勢對峙。《不論哪一方貿然跑到對手地盤上惹事生非都有可能遭遇翻船的風險,但隔海相望相互瞪眼不動彈,這顯然又不符合各自的利益,到了這種進退維谷的境地就輪到檯面下的陰險招數各顯神通了。
“殿下,您是說要冊封貴族?”
布蘭多·緋炎露出了驚愕莫名的糾結神情,這表現確實很能代表下屬們對於羅正道一貫腦洞大開的拜服心情,在新世界可從來沒有此類先例,顯然某個穿越者又幹了一樁破天荒的壯舉,或者說是荒唐事。
早知道自己的主張很難得到下屬們的理解,羅正道一本正經地講着旁人看來瘋瘋癲癲的話,自顧自地說道:
“沒錯,那些窮光蛋不是總希望成爲一個上等人嗎?我可以給他們機會,只要他們願意抓住機會。”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陳勝的這句大實話徹底摧垮了舊世界華夏文明的封建制基礎,從此以後沒人再認爲僅憑血統神聖這一條就能站住腳了,即便是那些嘴上如此宣示的人,在心裡也未嘗真相信這種血統論的鬼話,富不過三代成了新的真理。
魔法與劍的新世界是一個嚴格遵守規條的等級制社會,若不是地精第二帝國橫掃主大陸一波大殺特殺,幾乎把原有的人類貴族階層砍了個乾淨,類似羅正道這種公然宣稱分封新貴族的舉動,是會被舊貴族們千夫所指戳成篩子的節奏。奈何眼下形勢比人強啊!而今,碩果僅存的那幾個舊貴族哪還有膽量來跟身爲當權派的威爾·尼達姆攝政王掰腕子較勁,沒了羅正道在前面頂着地精的壓力,天曉得這幫可憐蟲能在地精的懸賞追殺下活到哪一天。
目前唯一能在羅正道跟前說上話的重量級人物高德·尼達姆,肯定沒那閒功夫替別人出頭,他的心思全用在跟精靈聯邦勾心鬥角上頭了,只要羅正道別傻缺到損害他的利益,攝政王樂意自己怎麼折騰都沒關係,高德一個字都不會說。
在新世界沒有什麼專業新聞媒體,託福吟遊詩人這個職業的天賦大嘴巴,消息傳播速度也不慢。身處於戰亂年代,人們特別喜歡打聽新聞,這是關係到身家性命的大事,在各地的酒館裡,人類攝政王的決定很快就成了熱門話題,熱度不亞於舊世界的好聲音之類的選秀節目。
“嘿,夥計,聽說了嗎?只要宣誓效忠光明帝國,檢驗資料合格,攝政王殿下就能授予貴族頭銜和封邑。”
喝得醉醺醺的水手們最喜歡大聲叫嚷着自己心底的秘密,儘管聽上去交談的一方還比較有理性,不表示他此時就處於頭腦清醒的狀態,酗酒對海盜幾乎是跟喝水吃飯一樣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狠狠灌下一杯朗姆酒,連滴落在絡腮鬍子上的酒水都沒來得及擦拭一下,同桌的另一位酒客大着舌頭說道:
“你別開玩笑了,那通告說要有三千個手下,我要有這麼多人手還當貴族幹嘛?哈哈哈哈……”
尚未完全喝醉的一個同伴搖頭看着這羣醉貓,沒好氣地說道:
“白癡!我們別理他,來,接着喝!”
公、侯、伯、子、男,以及更低等級貴族頭銜,如無法世襲的終身勳爵和地位不高但有自己采邑的騎士。由上至下的權力金字塔共同構成了新世界人類諸王朝世系的貴族譜系,其中的前五等是世襲貴族,勳爵是個人終身爵位,受封者死後爵位也就隨之取消。
雖說是如畫餅充飢般的小把戲,臉皮比起那些久經考驗的前輩們薄了不少,羅正道沒好意思拿着最沒含金量的勳爵和騎士出來忽悠別人上套。既要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這天底下哪有這等美事?他制訂的規則相對簡單明瞭,公、侯、伯,三等是屬於大貴族,暫時不能輕易動彈了,子爵和男爵都可以授予那些敢於第一個吃螃蟹的勇敢者。冊封子爵的最低要求是八千兵員,男爵只要三千就行了,勳爵和騎士都要求一千人以上,達到這個數字對規模比較大的海盜團伙來說並非是什麼遙不可及的目標。
海盜是一個講究民主自由的職業,海盜頭目的手下也不是死忠黨羽,不過羅正道開出的是空頭支票,如何兌現全憑領取者自己努力爭取。
新貴族們的封邑全部是在主大陸上,若是想要名副其實就得自己把封邑打下來,要不然一個徒有虛名的貴族頭銜也不值什麼錢。
往上爬是所有羣居生物的自然本能,連猴子都知道自己應該謀求在猴羣裡有個更好的位置,可以在分配食物的序列中排在前頭,何況是思維更加複雜的智慧種族呢?既然羅正道慷慨地敞開了社會上進渠道的大門,願意跑來鍍金成爲貴族的傢伙自然趨之若鶩,其中也不乏濫竽充數的投機客和心懷叵測的野心家,但他們的加入起碼能幫助人類抵抗者陣營壯大聲勢,到底是誰在利用誰,這就是一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了。
“哎,你們瞧見沒,那傢伙好像是納傑夫吧!快看,他竟然也來了,我聽說納傑夫好像還帶人追殺過攝政王,是吧?”
這時候,引人側目的戲劇性一幕出現了,一身黑袍的邪惡術士大刺刺地招搖過市,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來了船山諸島似的。偷偷打量着納傑夫的那張蒼白麪孔,一個圍觀者壓低聲音說道:
“哼,真是厚顏無恥的傢伙,這種人也能成爲貴族,難怪光明王朝垮臺這麼快……”
“喂,你們幾個小聲點,別被他聽見了,這傢伙是很記仇的。”
不要說酒館附近的那些圍觀者是如何議論和評價納傑夫的舉動,當羅正道在辦公室裡擡起頭一眼瞧見那張令人生厭的面孔也免不了覺得心裡好一陣膩歪。嚴格說起來雙方也算是老熟人了,不必相互介紹,好像也可以說大家是兩肋插刀的關係,當然了,是瞅準機會狠.插對方兩刀那種。既然關係惡劣到這份上,虧得納傑夫好意思腆着臉上來跟仇家羅正道討要爵位,尼瑪,還真是應了那句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的老話呀!
做大事不拘小節,在某些時候必須摒棄個人感情因素的干擾,在現實利益面前一切心理障礙都得讓路,殺父仇人可以微笑擁抱,死仇大敵能夠親如一家,這就是所謂的政治遊戲規則了。
憋了一肚子尖刻話語的羅正道明知納傑夫不是什麼好東西,架不住現在正是千金買馬骨的時候,爲了取信於衆人,只能捏着鼻子跟對方周旋下去,不僅不能翻臉砍人,而且他還得笑臉相迎呢!
“噢,是納傑夫閣下,請問您的隊伍在哪?”
聽了羅正道隱含着惡意的提問,納傑夫很光棍地一笑,說道:
“呵呵呵呵,我的隊伍?攝政王殿下,你不是早就見過了嗎?難道那些叛逃的人類僞軍不都是我的手下嗎?”
聞聲,對於這種臉皮厚得能跟鐵甲艦裝甲媲美的極品無賴,除了直接掀桌子砍人這條不明智的選擇,羅正道沒什麼辦法整治他,只好咳嗽一聲岔開話題說道:
“好吧!可以授予子爵爵位,封邑的位置你自己在地圖上挑。”
向來只肯佔便宜,向來不吃虧的納傑夫豈會是隨便聽任別人擺佈的小角色?當下,他笑得異常鬼祟,說道:
“不,我要成爲一名伯爵,這是底線,不能改變。”
白了納傑夫一眼,險些被氣得當場拍桌子,羅正道勉強壓了壓火氣,沉聲說道:
“……可以。那麼爲了表示對帝國的忠誠,請問納傑夫伯爵閣下,您什麼時候會向地精發起進攻呢?”
“呵呵呵呵,在一個我認爲恰當的時間。”
這話說了跟放屁一樣,羅正道對上這種沒臉沒皮,油鹽不進的滾刀肉也沒轍,你看人家連一點顏面都不要,任憑你如何當面冷嘲熱諷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無賴樣子,試問天底下誰還能奈何得了這號人物?
在做人厚顏無恥方面大大地落於下風,連番吃癟的羅正道終於撐不住了,草草地簽署了一份冊封文書,招呼納傑夫用手按着契約書宣誓效忠光明帝國,像攆賊似的打發他走人。若是繼續跟這位仁兄無休止地磨嘰下去,羅正道真怕一時憋不住心頭怒火,猛然飛起一腳踹在他臉上,這要是真的踢死了納傑夫倒沒什麼大不了的,萬一這事傳出去那就太丟人太掉價了,你當這是在直播立法院開會嗎?
“使團要來?”
聽完雅靈督軍的敘述,又見她擺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冷若冰霜模樣,注視着薩莉爾·拜恩那張毫無表情變化的俏臉,相處時日不短的羅正道就明白這是對方在表示自己不會徇私情。當即,他苦笑着點頭示意聽到了,隨後開始琢磨雅靈登門是爲了什麼緣故。瞧出了對方的所思所想,薩莉爾·拜恩此刻不加掩飾地透露了一些內情,好像沒覺得接下來的話題有什麼曖昧成份,平鋪直述地說道:
“是的,是與殿下正式商議聯姻的使團。”
聞聲,心生惡意的羅正道露出了一抹玩味笑容,說道:
“嗨,我不是說過你很合適嗎?”
“殿下,請您體面一些。”
懷着跟逗脾氣暴躁貓咪一樣的心情,羅正道可不希望自己被武力驚人的雅靈美女一爪子撓了,於是他聳了聳肩表明無所謂的態度。
見狀,薩莉爾·拜恩無奈地叉着腰與他對視,稍後她泄了氣似的說道:
“……以我的身份不能承擔這項任務。”
聽着雅靈督軍一本正經地作答,羅正道再也忍不住爆笑衝動,前仰後合說道:
“哈哈哈哈……噢,好吧!請轉告他們,我隨時歡迎客人來訪,另外剛那纔是開玩笑,別生氣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