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的躺在牀上,每次醒來都會問他們是如何處理蘇瑤後事的,每次得到的結果都是等我恢復好了,能下地走路了就知道了,以至於每次聽他們這麼說完,我都想立刻站起來,可是每次又都被林曼曼按倒,直到我忍無可忍,仗着已經恢復差不多的體力,硬是把身上這些電線,這些管子拔掉,強撐着站起來,林曼曼才無可奈何的扶着我下了樓。
女生寢室樓裡明顯沒有了以前那種嘰嘰喳喳的吵鬧聲,沒有了那些小女生穿着睡衣在走廊裡嬉鬧,沒有了姜嬸姨飯的味道,也沒有了劉嬸那囉嗦的嘮叨,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又陌生,林曼曼扶着我來到操場上,遠遠地看見男生寢室那邊沒有一個人,旁邊的還停着那幾臺燒燬的悍馬車,風吹過操場帶起陣陣黃土,看着甚是悽慘荒涼。
“這次事件,一共犧牲了四十多人,除了我,童童,露露,小琳,張敏,黑哥,以及黑哥手下的四個人,還有四五個阿姨外,其他人都犧牲了……”林曼曼一邊扶着我一邊低聲說,我停在耳朵裡分外刺耳,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紮在心上,我站定後凝視着男生寢室樓方向,林曼曼看了看我說:“我過去時,黑哥已經殺紅了眼,我阻止不了他,對面的人都死了……”說完低下了頭。
這到底是因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看着往日喧囂的操場,回憶着大家聚在一起烤着肉喝着酒,唱着歌,回憶着那些人跟着我一起去救林曼曼,去和北山對抗,回憶着和劉俊峰的初次相遇,回憶着以前的一切,現如今物是人非,到底是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想哭,淚已經哭盡,只剩下哽咽,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的說:“我們還是走吧,離開這,這裡太傷心了……”
晚上,黑大個帶着僅剩的四個兄弟把剩下的悍馬車都開到了女生寢室樓下,張敏帶着剩下的人把一些生活物資都裝到車上,我坐在蘇瑤的牀上,低頭不語,童童擔心我在出事,一直站在我旁邊死死的盯着我,生怕我情緒激動做出傻事來,我摸着蘇瑤的枕頭喃喃自語“瑤瑤,我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你,以前你總說太累,現在好了,可以休息了,你說你喜歡那條小溪,信哥明天就帶你去看……”說着說着淚又順着眼角滑落。第二天,陽光明媚,黑大個早早的就帶着人在樓下等着,林曼曼和童童扶着我下了樓,刺眼的陽光照得我睜不開眼睛,看着身邊的這十幾個人,僅存的十幾個人,對黑大個說:“黑哥,帶着瑤瑤,她還有個夢,我想幫她實現……”黑大個笑着說:“肯定的……”說着指了指停在旁邊的皮卡車,皮卡車後面放着一口棺材,我知道那是蘇瑤,林曼曼和童童看我盯着棺材看,擔心我情緒再次激動起來,趕緊扶着我上了車,其他人也跟着上了車,十幾個人開着四臺悍馬一臺皮卡車緩緩地駛離這個傷心的校園,一路向北。
街道還是熟悉的街道,隨着悍馬車快速的前進,身邊的那些熟悉建築離我越來越遠,我不斷地給黑大個指路,用了三個多小時來到了山區,蜿蜒的盤山道上不見一個人,除了偶爾會看見停在路邊的棄車外,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除了那鬱鬱蔥蔥的羣山還在向世人展示着自己的雄姿外,其他的都死氣沉沉的,按照我指的路,悍馬車開上了一條山間土路,坑坑窪窪的山間土路讓悍馬車不停地顛簸起來,坐在後排的林曼曼趕緊讓黑哥開穩點,說我傷還沒好,擔心顛簸會讓我的傷口迸裂,黑哥笑着說:“我開車,你放心……”
山間土路開了一段,緊接着是一個山坡,過了山坡後眼前一片樹林,一條小溪從林間穿過,小溪的一側是樹林,另一側是廣闊的草地,一整片草地上種着紫色的薰衣草,幾個凹凸起伏的小山坡點綴在上面,給這片薰衣草增加了活力,下了山坡後轉了一道彎,眼前的路變得開闊多了,路的盡頭豎立着一個鐵藝大門,明顯還沒有竣工,上面寫着紫煙薰衣草莊園,鐵門前是一塊柏油路面的停車場,黑哥把車停在空地上,林曼曼和童童趕緊下車扶我下來,微風吹過帶來陣陣薰衣草的味道,沁人脾肺,我看着一望無際的紫色花海喃喃自語說:“真漂亮,和那年一樣的漂亮,蘇瑤最喜歡這裡……”說着拄着拐一步一步的向花海里走去,林曼曼想過來扶我,我伸手示意別跟着我。
齊腰高的紫色薰衣草把我包圍,我靜靜的站在花海看着眼前這片薰衣草,分外親切,腦海裡又想起蘇瑤,想起以前每年都會和她一起來看薰衣草,看着站在薰衣草花海里的新婚夫婦再拍攝着婚紗照,看着她們臉上洋溢的笑容,蘇瑤說她結婚時也要來這裡拍薰衣草外景,當時她喜歡的不得了,或躺或坐,拿着手機不斷自拍,我還笑着說她像個孩子,還說你既然這麼喜歡,乾脆來這裡工作算了,蘇瑤說過,她喜歡這片薰衣草,喜歡那條小溪,喜歡躺在溪水邊,閉着眼睛靜靜的聽着小溪潺潺,聞着薰衣草花香,就這樣靜靜的,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想做。
看的入神時,張敏,林曼曼她們也跟着過來了,站在我的身後也看着這片花海“瑤瑤,你喜歡的這片薰衣草今年開的特別多,也特別香,小溪也還在,你說你喜歡這裡,想靜靜的躺在溪水邊,聽水聲,聞花香,這是我送你的最後一個禮物……”
黑大個帶着人擡下棺材,大家誰也沒有說話,靜靜的跟在我身後向溪邊走去,在小溪邊一個小土坡頂上,種着一棵蘋果樹,樹下一張木椅,以前每次來看薰衣草,蘇瑤都會坐在這裡,身後是小溪,面前是花海,我指了指這塊地說:“讓瑤瑤在這裡吧……”黑大個趕緊把棺材放在地上,帶人開始挖起土來,林曼曼怕我暈倒,一直扶着我,好一會幾個人挖了個很大的坑,一起動手把棺材放進去,我本以爲我會戀戀不捨的撲上去最後痛哭一次,可是我沒有,絲毫沒有想哭的衝動,就這樣靜靜的看着黑大個他們把土回填,一個新墳矗立在眼前。
“兄弟,還有什麼心願,你說吧……”黑大個他們忙完一邊拍着身上的土一邊問我,我轉身指了指薰衣草花海里一幢木房子說:“我要在這裡陪着瑤瑤,不想再回去了……”黑大個也知道我是傷心了,互相看了看說:“兄弟,人死如燈滅,想開點,至少你身邊還有童童曼曼和張敏呢,別那麼想不開……”童童趕緊走過來攙着我說:“是啊,還有我們呢,你要是想留在這,我陪你一起……”說着林曼曼也趕緊走過來對我說:“對,我也陪你在這陪着瑤瑤……”說完看看張敏,張敏聳了聳肩說:“你們都留下來了,我一個人又能去哪,反正我也沒地方去,跟着你們唄……”說着還不忘看了看我說:“最主要我是怕他在胡來,有我在還可以教訓教訓他……”,林曼曼又轉身看了看小琳和其他人,其他人都點頭表示同意,只有黑大個他們有些尷尬。
黑大個見所有女的都說想留下來,說不想再回去過那種打打殺殺的日子了,整天提心吊膽,想在這裡耕一塊田,靜靜的生活,又轉身看了看自己那幾個兄弟,不好意思的開口說:“兄弟,可能這個願望哥們我幫不了你了,其實我一直有個秘密沒對你說……”我趕緊轉身看着黑大個問“黑哥,有什麼話直說吧……”黑大個不好意思的低頭說:“其實我一直瞞着我們這些人的真實身份,我和我這些兄弟原本是市武警大隊的,亂世後知道北山和皮三刀這些人爲非作歹,他們殺害了我們很多兄弟,我們交火過很多次,認識你後就想和你們一起去對抗北山,弄死他,給我那些兄弟報仇,北山的老大,那個叫大海的,一直想吸納我們,看中的是我們的身手,可是我們沒同意,一晚上偷襲讓我們那些兄弟犧牲二十幾人,我咽不下去這口氣,我在那些兄弟墳前發過誓,一定要提着大海和北山的人頭去祭拜他們,所以……”黑大個說到這就沒有繼續往下說,我知道我留不下他們,點點頭拍了拍他說:“走吧,做你想做的事去吧……”黑大個見我這麼說,走過來抱住我嚴肅的說:“衛信,我的好兄弟,我會回來看你的……”
黑大個帶着他的人乘坐一臺悍馬車遠去,臨走時說還會回來看我的,並且特意囑咐了張敏說這裡她的身手是最好的,讓她多費點心了,爲了我們的安全還特意把剩下的武器都留給了我們,我看着這些武器,心裡莫名的傷感,這些東西原本是用來保衛安全的,現在卻變成了殺人武器,但是那慘痛的教訓我是不會忘的,還是讓張敏她們擡到了屋子裡。
這個薰衣草莊園當初建立時目的是對外開放供附近城市的人來拍攝婚紗照用的,順便也對外開放迎接遊人,將近兩米的鐵藝圍牆環繞整個薰衣草莊園,只有一個正門,就是剛剛我們進來的那個大鐵門,兩邊有幾個賣票的屋子,莊園裡還有幾個小木屋,小溪邊不遠處也有個,莊園裡設有風力發電機,是四個風車造型的散落在莊園各處的小山坡上,風車轉動發電,順便也是一個拍攝好題材。
黑大個走後張敏和剩下的人去各個房子裡查看相應的設備,童童和林曼曼陪着我在莊園裡四處閒逛,路邊一臺觀光電動車停在路邊,林曼曼跑過去檢查了下揮揮手喊我示意還能用,童童趕緊扶我過去,坐上車,林曼曼載着我和童童開始在莊園裡穿行,一路上的美景還是那麼熟悉,不由的又想起了蘇瑤,看着遠處花海里的白色鋼琴說:“我記得去年,蘇瑤就吵着要在那照相,可惜當時拍婚紗照的人太多了,等了好久都沒拍成……”林曼曼趕緊把車開到鋼琴旁,扶着我下車,然後自己坐到鋼琴前說:“我和瑤瑤是好姐妹,讓我替她實現這個願望吧……”我聽着心裡有些不好受,但還是努力的做出個笑臉,舉起手做了個取景的姿勢,童童見我心情還算不錯,在旁跟着數數說:“1,2,3,茄子……”三個人不由的笑了起來,她倆看見我笑了,如釋重負一樣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