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木城,大雪紛飛,神殿外,扎着一頭辮子的阿坎跪着。
“這才幾月的天氣啊,就下雪了,定然有冤屈啊……”
“看靈巫,還跪着,定然是再給我們祈求風調雨順!”
“真傻!你們知道爲什麼阿坎要在這裡跪着嗎?因爲她要嫁人,所以格木神降天罰了!”
過路的格木城人竊竊私語着。
阿坎轉頭看着那過路的人,想要張嘴解釋什麼,最終卻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口。
格木城的靈巫,向來不能婚娶,她卻非要嫁給凌曄,十大巫師說,只要她能在神殿外跪上四十九天,就讓她嫁人。
原本七月流火,自從阿坎下跪,這天氣就變得神叨叨的,一會兒下冰雹,一會兒下雪,偶爾還來幾場妖風,幾乎能把阿坎給吹跑。
這不,又是一陣妖風來了。
這院子裡空蕩蕩的,阿坎連個能抓的地方都沒有,只能被風捲走。
完了,又得重頭開始跪了。
咚!
撞上了什麼東西?阿坎擡眼一看,只見一個帶着斗笠揹着劍的男人立在她面前,將她護得死死的,不讓風吹到她半分。
狂風將斗笠上的面紗吹開,露出男人猙獰的臉來,這張臉上全是疤痕,卻也掩不住眉眼間的風華。
“凌曄?”阿坎笑着叫道。
凌曄急忙將阿坎放下,背對着阿坎。
“再有四十九天,我就可以嫁給你了!”阿坎笑着說道。
“其實你不必如此……”凌曄冷聲道。
“我願意!”阿坎拍了拍凌曄的肩膀,跳到凌曄面前,笑道,“你不用躲着我啊,我又不怕你!”
凌曄用面紗將自己的臉遮得死死得,冷聲道:“我的臉,嚇人。”
“一點都不嚇人!等過些日子,咱們一起去找望一衽,叫他給你治傷!我們家凌曄可是天決大陸長得最好看的人!”阿坎雖然想看凌曄的臉,卻也不強迫他摘下斗笠和麪紗,畢竟凌曄曾經是最愛美的人,恐怕,最接受不了他現在這張臉的,就是他自己了吧。
“我已經去找過他了……”凌曄輕輕放開餓了阿坎的手,又是轉身背對着阿坎說道:“他說,長生門的箭與天決大陸不同,傷也不一樣,我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傷疤,是去不掉的。所以……”
凌曄話說到一半,卻是沉默了半晌。
“所以什麼?”阿坎又是去拉住了凌曄的胳膊,她總覺得,這貨背對着她,又是計劃着要走的。
“所以,你還是忘了我吧。”
凌曄說完,又是伸手去掰開阿坎緊緊拉着他的手。
阿坎這次卻怎麼也不肯放下,總這麼她拉着他掰開,還有完沒完了!她這次必須要抓緊了!
見阿坎怎麼也不肯鬆手,凌曄有些不悅地說道:“你不就是喜歡我這張臉嗎?如今我臉已經毀了,你還纏着我做什麼?”
“沒錯,我一開始是喜歡你長得好看啊!但是我現在覺得,你好看不好看,我都喜歡啊!”
“如果你是覺得,我爲了保護你才受這麼重的傷,所以感激我,大可不必。”
阿坎卻是狡黠一笑,看着凌曄反問道:“我看上去是爲了報恩會以身相許的人嗎?”
凌曄看着這丫頭沒心沒肺的笑容,她還真不像是那種爲了報恩會以身相許的人,他只好輕輕一笑,真是拿這丫頭沒辦法了。
凌曄笑了,阿坎好想看凌曄笑,一個沒忍住,竟然伸手去掀開凌曄
的面紗。
然而只是剛剛碰到凌曄的面紗,凌曄忽然猛地將她推倒在了地上,自己後退了兩步,看着倒在雪地裡的阿坎,猶豫了一瞬,最後卻還是自己飛身上了屋檐,離開了神殿。
阿坎癟癟嘴,從雪地裡爬起來,拍拍屁股,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還的費些時日啊,要不要找納蘭懿賜個婚呢?”
這正想着,便有一隻鴿子在天上盤旋,阿坎吹了吹口哨,那鴿子便停到了阿坎手臂上。
阿坎取下鴿子腿上的信件,看着連連點頭。
那信是阿零寫來的,字很醜,言簡意賅:親哭他。
可現在就算阿坎想要親哭凌曄,凌曄也不在啊!阿坎無奈地嘆了口氣,將信塞到懷裡,擡眼看了看着烏雲密佈的天空。
什麼時候才放晴啊!
空中又飛來了一隻海東青,阿坎又是吹了吹口哨,海東青又停在了阿坎的手臂上,這是納蘭懿送來的信,因爲阿零偶爾要跟阿坎發幾句牢騷,埋怨納蘭懿忙於國事,所以她用自己專用的信鴿,不想讓納蘭懿發現。
納蘭懿的字倒是比阿零的好看了許多,一封信洋洋灑灑不下千字,簡直可以當做一本兵書了,裡面詳細講解了各種可以將凌曄親哭的計謀。
比如,苦肉計,在大雪中跪四十九日,凌曄定然心疼,不過,就是對身體不好。
再比如,欲擒故縱,別纏着凌曄了,隨便找個男人嫁,凌曄必定坐不住。
再比如,霸王硬上弓。
計謀很多,阿坎覺得,來日方長,一個個試都來得及。
第一計,苦肉計,阿坎跪了有三日了,又餓又累,正在犯困,忽然面前滾來了一個油紙團,阿坎撿起來一看,裡面竟然是青稞面饅頭!
但她看了看周圍,卻沒有凌曄的影子。
這傢伙跑得真快!
阿坎將饅頭啃了,又繼續跪。
每天凌曄都給她送青稞饅頭和水來,阿坎竟然也吃不膩,只是餓雖然不餓了,困卻是個很大的問題。
膝蓋跪得好特麼疼!以後她該不會殘疾了吧?不過也挺好,他毀容,她殘疾,這才般配!
這一日,扔到她面前的東西,除了饅頭,還多了兩個奇怪的玩意兒,阿坎打開來看,裡面的東西軟軟的,又有幾根細帶,正好可以系在膝蓋上!
這可是阿零說過的跪得容易呢!看那針腳那麼細緻,肯定不是阿零做的!一定是凌曄做的!
阿坎偷偷將跪得容易系在了自己膝蓋上,繼續跪。
軟軟的,好貼心。
她這麼舒服,真的是在下跪嗎?
然而,過了沒幾日,就算膝蓋上捆着跪得容易,阿坎也有些撐不住了,正天都一個姿勢,真的好累,好想站起來走一走,或者躺一會兒。
夜深人靜,阿坎看着這神廟周圍也沒人了,乾脆直接躺倒,睡了。
迷糊中,似乎感覺凌曄來過。
等阿坎醒過來,果然發現自己在草堆裡睡着,這草堆軟軟的,倒是比冰冷的大地舒服多了。這天還黑着,迷濛中,還能看到一個黑色帶着斗篷的身影跪在神殿前。
他竟然去幫她跪了?
阿坎下了草堆,跟着凌曄一起去跪着。
兩人相伴,跪滿了四十九天。
終於,十大巫師宣佈,阿坎恢復自由身。
納蘭懿一道聖旨下來,在新靈巫出世之前,由耶律處理格木事務。
無官一身輕!阿坎和凌曄一起離
開了神殿,總算,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然而,等阿坎一覺醒來,發現凌曄不見了!
阿坎一拍大腿,這男人真矯情,都陪她跪了那麼多天了,現在還想逃!
說凌曄對她沒意思,她死都不信!
那就開始第二計,欲擒故縱!
格木城貼出了告示,前任靈巫,阿坎,要比武招親了!
雖然不是靈巫了,但阿坎好歹也是格木一枝花,偷偷喜歡阿坎的漢子還不在少數,這比武招親的消息一出來,本來就好武的格木城漢子們,更加勤奮練武了。
終於,阿坎比武招親的日子來了。
阿坎在閣樓上看了許久,愣是沒在參加比武招親的人中,看到凌曄的影子。
擂臺原本一天就打完了,阿坎卻非要拖延時間,一拖延,就拖了三天。
三天後,擂臺上只剩下一個男人,這人名叫段徵,長得俊俏,武功也好,能在格木城打三天擂臺活下來,也是個人才。
可是,阿坎就是不願意宣佈,這男人就是她相公了。
凌曄那狗孃養的,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着她嫁給別人!
“小娘子,難道你要出爾反爾?”看阿坎沒有宣佈擂臺結果的意思,段徵有些不悅地問道。
阿坎騎虎難下,只好答應與段徵成婚。
阿坎就不信了,到了洞房花燭,凌曄還忍得住!
第二日,格木城熱鬧極了,這麼多年,虔誠的格木城人民倒是第一次參加靈巫的婚禮。大家都說,自從阿坎在神廟跪了四十九日之後,格木城風調雨順了,菜都長好了,所以這次一定要好好給阿坎操辦婚禮。
一城的紅色,看着喜慶極了!
全城狂歡夜,阿坎蓋着紅蓋頭,在房間裡等得焦急。
到現在凌曄都還不來搶親,難道她必須要嫁給這個段徵了?
段徵喝過了酒,晃晃悠悠地開了房門,揭開了阿坎的紅蓋頭。
阿坎一看,這段徵一身酒氣,長得雖然好看,卻是個極沒風度的人,不由地眉頭一皺,朝牀後面挪了挪。
“娘子,這麼急就往牀上去了,咱們還沒喝合巹酒呢……”段徵賤兮兮地將阿坎給拉了出來。
阿坎真想一腳踢開這男人,鬼才要跟他喝合巹酒!
段徵看阿坎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竟然罵道:“纔剛成親你就擺臉色給老子看,看老子不收拾你!”
纔剛成親就家暴!阿坎必須一腳踢開他!
然而,這段徵的功夫可比阿坎好了不知多少,阿坎一擡腳,竟然就被這男人給拉住了腳。
更噁心的是,段徵竟然順手就將阿坎的靴子給脫了下來,將鼻子湊到阿坎腳上去聞。
阿坎當時就想吐了。
然而,脫鞋子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褲子,衣服,阿坎身上的東西,無一倖免,都被脫掉了。
眼看着這男人來親自己,阿坎只好扯着嗓子大叫道:“凌曄,救命!”
忽然,一道黑影從窗戶躍了進來,彩光絢爛,阿坎再一回身,凌曄都已經又到了窗外。
阿坎以爲凌曄要走,急忙去拉住他胳膊,叫道:“別走。”
凌曄轉頭,看了看此時的阿坎,還是想要飛身離開。
就凌曄轉頭的瞬間,阿坎急忙將窗戶關上。
咚地一聲,將他按在牆上,扔掉他的斗笠,輕笑道:“阿零說,我應該親哭你,納蘭懿說,我應該霸王硬上弓,我覺得他們說得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