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幕後黑手
當時的我並不懂,沈秋顏要我陪她,其實就是在像我證明她不會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其實這方面她很傻,對待感情成熟又天真,現在回想一下,當初如果我說那句話的對象是別人,或許早已經發飆躥起來針鋒相對,可一向跟我針鋒相對的沈秋顏,在和我在一起之後,很多方面,卻完全變了一個人。
第二天早上,沈秋顏叫人來修理窗戶,我在一樓守着那幫做工的,她像是沒事似的呆在二樓畫畫。
那幾個做工的還時不時瞟我一眼,低聲說幾句什麼:“這麼小就同居,現在的小孩真是……”
“不會是他哥哥弟弟吧?”
“哪能,長得一點都不像……”
我儘量不聽他們說話,思考自己的事情,沈秋顏一大早告訴我,她希望我能休息一天,好好休整一下,下午要陪我去買手機,但我的心卻完全休息不了,根本閒不下來,現在有多少複雜糾纏的矛盾擺在我面前,根本就不是休息的時候。
如果不是因爲昨晚欺負了她感到內疚,又害怕她因爲別的事情生氣,我是不會答應這種事情的。
然而,下午買手機這件事,卻再一次讓我陷入了無盡的落差感之中。
其實整個下午,我們倆逛街,我都一點發言權也沒有,沈秋顏帶我進的幾家店裡,手機都是琳琅滿目,但我不知道任何手機的性能,看着那些花花綠綠的彩屏手機,我簡直有一種鄉下人進城的感覺。
最後,在沈秋顏的建議下我拿下了一款摩托羅拉的彩屏機,這也是我人生第一款手機。
我不知道型號,但聽店員吹得天花亂墜,一問價錢,我就有些退縮了。
一千五百多元,或許對於某些人來說無所謂,但對於我來說,買下來,我就基本上沒錢了。
沈秋顏對我說:“沒關係的,質量好,手機可以用很久的,不是嗎?”
我咬着牙,想想自己口袋裡揣着的一千一百塊,心裡各種糾結。
這時候,沈秋顏好像看出來什麼似的,跟那個店員招招手,說:“我們再看看啊!”說着拉着我走出店門,說:“是不是錢不夠?沒關係,我給你。”
我說:“不要。”
沈秋顏說:“別這樣,就當我借給你的,真的。”說完從錢包裡拿出錢小心地塞給我,又說,“去付錢吧,去吧。”
我躊躇了好一會兒,還是買下了那部手機,我自己出了帶出來的所有錢,剩下的差額用沈秋顏給的錢補齊,當我拿着手機走出那家店,把剩下的錢還給沈秋顏的時候,我的心情奇差無比,沈秋顏是爲了我好,而且還把錢給我讓我去付錢,她很懂事,甚至懂得要給我面子。
可是我覺得自己顏面掃地,十六歲的我又一次明白了有錢和沒錢的區別,因爲當時我想到,如果有一天沈秋顏沒錢了,但想要買這麼貴的東西,我能不能拿出錢來給她去買,我覺得答案是否定的,我根本拿不出那個錢來,沈秋顏在看見手機的時候眼睛都沒有眨一下,而我在聽到價錢的時候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
。
我無法估計沈秋顏喜歡的是什麼,想要買的是什麼。
一路上,我變得非常沉默,沈秋顏卻拿着手機,有點興奮的說:“下週去辦一張電話卡,我們就又可以保持聯繫了。”
我勉強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沈秋顏皺眉看着我,說:“你怎麼了?怎麼忽然不高興了?”
我說:“沒什麼……”我想着轉移話題,“我有點不清楚該怎麼辦電話卡……”
“電話卡?拿身份證去辦就好了啊。”沈秋顏說。
那個時候,辦理手機卡這種事,管得有的地方鬆有的地方緊,有的城市一定要年滿18週歲才能拿身份證單獨去辦理,有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前衛還是爲了賺錢故意鑽空子,但凡有身份證就能辦理電話卡。我初三那年,第二代身份證還沒實施,意味着一般人16歲以上才能辦身份證。同時也就代表——我沒有身份證。
我是15歲的時候從家裡跑出來的,如今在外頭混了那麼久,家也沒回,根本沒想過要身份證這回事。
雖然當我把這件事告訴沈秋顏的時候,她告訴我她辦了身份證,可以拿她的去幫我辦卡,但這件事,卻忽然激起了我一個奇怪的想法。
我忽然想去辦一張身份證,我覺得我這樣的人,如果沒個身份證明,或許就會像那時候那個在酒吧裡打架心臟病突發的傢伙一樣,最後連個認屍的人都沒有。
我還沒有想過,作爲一個混混,身份證假的會比真的好用,因爲混混很容易涉及犯罪,一旦犯罪,要逃跑,要掩人耳目,假證件永遠是必需品……其實,我曾經在我大舅黃龍豪的抽屜裡就看到過假證件,只是年少的我根本就不懂這些,也沒有在意。
但我的力量遠沒那麼強大,包括像秦哥這樣的人,說到底其實都還沒到用假證件的地步……
總而言之,我當時就是默默的想要辦一張身份證,而也正是這個奇怪的想法,引導我出來了那麼久,第一次想到要回家了。
我悄悄把這個想法埋在心裡,想着要抽一天的空回去看看,哪怕是偷拿出戶口來去辦個證件什麼的。
原本對家裡一點牽掛都沒有,但這個時候卻偏偏想回去看看我媽到底在做什麼,還有那個整天喝醉酒的蕭爸,我不知道她和蕭媽是不是還天天吵架,吵架的時候是不是還摔東西。
想到這裡,我的新羣又開始變得有些沉重,莫名的嘆氣。
沈秋顏在一旁問我話,我甚至根本沒有聽清楚,直到沈秋顏包裡的手機響起來,我才如夢初醒。
“關遠飛?!”沈秋顏看了手機號碼之後,對我說,“你接還是我接。”
“你接吧
。”我皺着眉,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肯定有什麼大事要說。
“喂?”
“嗯,他在我旁邊。”
“好……”
沈秋顏只說了幾句話,手機就轉移到了我的手上,關遠飛說:“蕭凌哥,你們現在在哪兒?”
我說:“在馬路上,剛纔去買東西了,有什麼情況麼?”
“蕭凌哥,有件事情我需要跟你當面談。”關遠飛說,“你可不可以到酒吧來一下?”
我說:“嗯,好。”
關遠飛又說:“如果嫂子沒什麼事,也一起來吧,如果方便的話,是關於昨天晚上那羣人的事情。”
我和沈秋顏二話沒說,連手機也沒來得及放回家去,就立刻趕到了酒吧,關遠飛的樣子顯得非常小心,把我們帶到後頭的走廊上,又問:“蕭凌哥,不介意到你住的地方去說吧。”
我不懂他把事情搞得這麼神秘是爲了什麼,但看他嚴肅的表情,我不得不應承。
來到房間裡,我和沈秋顏坐在牀邊,我給關遠飛拉了一張凳子,他小心得把門關上,說:“蕭凌哥,這件事情,我不知道說出來你會不會相信,但是我必須跟你說清楚。”
我說:“你沒必要賣關子,也沒必要那麼多顧慮,說吧。”
關遠飛皺了皺眉,還是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是這樣的,昨晚我們械鬥不是因爲忽然來了警察而被中斷了嗎?我有個小弟,走的時候多了個心眼,悄悄找機會跟上了那夥人……我跟你分開之後,那小弟就打電話給我,說發現了新情況,我當時連傷口都沒包紮就趕過去他說的地方。”關遠飛順便擡手晃了晃已經裹上紗布的手臂,“我趕到以後,果然發現那幾個人在和他們的……應該是上司吧,總之是在和人碰頭。”
我說:“你們看清楚是和誰碰頭了麼?”
關遠飛點了點頭,說:“看清楚了。”
我說:“那個人長得什麼樣?”
關遠飛又停頓了一下,說:“我看不用描述體貌特徵什麼的了,爲首的那兩個人我們都認識。”
我說:“哦?認識?”
當時我的心中飄過無數的名字,如果其中有女生,無非就是許琳菲,男的呢,會是誰?虞南,鬍子,還是別人?章謹已經完蛋了,不可能是他,現在我的敵人無非就是虞南和鬍子。
關遠飛居然又開始沉默,我說:“你怎麼了?到底怎麼回事,這麼難以啓齒嗎?是我們認識的人?是我們的人?我們這邊有叛徒?”
關遠飛嘆了口氣,說:“其中一個女的是許琳菲……”
我和沈秋顏對望一眼,這算是意料之中
。
我冷笑了一聲,說:“這不是很明顯的麼?也許如果不是她,我還會覺得奇怪呢。”
關遠飛擡起頭,表情有些爲難,又憋了好一會兒,才說:“還有一個男的。”
我說:“是誰?快說,虞南麼?鬍子?還是你認識的?”
關遠飛說:“都不是……”
我說:“那到底是誰?!”他的情緒實在讓我有些反感,磨磨唧唧婆婆媽媽,“說啊!”
接着,他好像鼓足了很大的勇氣,一字一頓的從嘴裡迸出三個字來:“孔,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