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知道陸寧是誰的人,都會以得到他的一個承諾,而欣喜若狂。
更何況,他答應山羊,替他做三件事,任何事。
山羊卻一口拒絕了。
陸寧滿臉都是不解的神色,上下打量着他:“你今年貴庚?”
“還差一百一十二天,就五十三歲了。”
“那你還沒有活夠?”
“我希望,能再活五十三歲。”
山羊認真的說出這句話時,乾巴巴的臉上,露出慈愛的神色,喃喃的說:“你知道嗎?上個月,我的小孫子出世了……很可愛,所以我捨不得這就去死。”
陸寧纔不會在意山羊的幸福感受,只是冷笑一聲:“哼哼,恐怕到你死,你小孫子都不會知道有你這樣一個爺爺,就像你兒子不知道你是誰。”
“這有什麼呢?”
山羊淡然一笑:“只要我知道,他們是我生命的延續,這就已經足夠證明,我這輩子沒有白活。我死後,能昂首去見列祖列宗了。”
“你說的沒錯。”
沒能爲成功打擊山羊而有些沮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後,陸寧才說:“好吧,爲了恭喜你生命得到新的延續,更爲你今晚的款待,馬爾代夫那套海邊別墅,就當是給孩子的滿月禮物了。”
山羊立馬眉開眼笑:“謝了!嘖嘖,能夠認識您這個一擲千金的大貴人,絕對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滾蛋,我現在沒心情聽你溜鬚拍馬。”
陸寧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還是那個事,該怎麼才能擺開那個小妖精。”
山羊收斂了諂媚的笑,低聲:“我早就說了,只有一個辦法。”
要想永遠解決一個人的糾纏,最好的辦法就是幹掉她。
陸寧冷冷的說:“可你該知道,我從不殺人的--也下不去手。”
“有人能。”
山羊淡淡說:“而且,那個人一直在等你發話,只要你同意了,花小妖就算躲到火星上去,她也會必死無疑。”
陸寧的眼角,突地跳了一下,接着就恢復了正常:“崑崙,還好吧?”
“當然很好。”
山羊也點上了一顆煙,臉上又浮上了猥瑣神色:“如果不是崑崙出手,美國馬修集團的絕密資料,又怎麼會那麼容易失竊?”
陸寧笑了笑,拿起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提到崑崙這個名字後,陸寧彷彿整個人都不對勁了,更是絕口不提再找人要殺花小妖了。
其實陸寧很清楚,真正能有避開花小妖身邊那羣保鏢,幹掉她的人,最多不超過三個半人。
毫無疑問,陸寧是一個。
但他從不殺人,更捨不得殺掉花小妖那樣的女孩子。
半個人是山羊--之所以說他是半個,那是因爲如果他真去殺花小妖的話,只能是同歸於盡。
第二個完整的人,應該就是陸寧在黑暗世界中,看到的那個大猩猩了(這個人,也是陸寧臨時加上去的)。
至於第三個能幹掉花小妖,還能順利撤退的人,就是崑崙。
崑崙,是一個相當霸氣的名字,擅使一把相當霸氣的刀!
陪着陸寧喝了一杯酒後,山羊才說:“陸寧,我想跟你說說崑崙。”
“說,我有沒有堵住你的嘴。”
陸寧不置可否的說道。
“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過多麼嚴重的誤會,但我覺得,哪怕是天大的誤會,四年的時間,也足夠該稀釋了,畢竟大
家是兄弟。”
山羊想了想,才說:“這些年來,崑崙始終生活在痛苦中,渴望被你所原諒,併爲此不惜付出包括生命的任何代價--”
陸寧擡手,打斷了山羊的話:“山羊,問你個問題。”
“說,這次免費。”
“如果有人因爲貪杯,而導致從你十四歲時,就撫養你的恩人在心臟病突發時,沒能被及時送到醫院才永遠離開了你,你會不會原諒那個人?”
陸寧看着在手中緩緩轉動的杯子,臉色淡然,就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可杯子在轉到第三圈時,卻忽然砰的一聲,碎了。
半杯殘酒,灑在了他身上。
碎了的玻璃碴,也刺破了他的手掌心。
美酒,加血的味道,應該更好一些吧?
山羊只知道,四年前陸寧忽然跟崑崙反目,但卻不知道是啥原因。
現在他才知道怎麼回事。
陸寧十三歲離家,流浪江湖後,被一個愛酒孤寡老人所收留,並當親生兒子那樣撫養長大的事,山羊知道。
他更知道,陸寧從來都不殺人的原則,就是那個老人定下的規矩。
老人是陸寧的再生父母,這一點無論誰送給山羊多少好處,他都不會否認。
可山羊還知道,在老人還沒有去世之前,身體就已經很不好了。
或者說,他已經猜到:當年崑崙就算不貪杯,能及時趕到老人身邊,把他送到醫院,老人也不一定能被救活。
但這些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崑崙是陸寧那時候最信任的人--他在有事必須外出時,把老人託付給了崑崙。
崑崙卻貪杯誤事,從而鑄成了大錯。
老人死後,陸寧就沒有再跟崑崙說一句話。
更沒有正眼看崑崙一眼。
看着手中的紅酒,山羊彷彿看到了崑崙的眼睛。
那是一雙醉眼惺忪的眼,就像始終在酒缸內泡着。
可無論泡多久,都無法掩蓋那雙眼中的絕望,冰冷。
冷的,就像崑崙的刀。
“唉,可從你走後,崑崙就再也沒有回過華夏。”
山羊輕輕嘆了口氣時,眼角瞅着陸寧試探着問:“這也是你的意思?”
“不是,我從來都不在意任何人來華夏。”
陸寧搖了搖頭,從下面拿出一疊紙巾,緊緊攥在了手裡。
鮮血止住了,血腥氣卻沒有消散。
“算了,不提這些了,說正事。”
山羊重新拿出個酒杯,倒上酒,遞給了陸寧:“那個啥,你讓我照顧的那個林家大小姐,脾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倔。”
提到林二後,陸寧的情緒明顯高了些,笑道:“怎麼,衝你吹鬍子瞪眼了?”
“她沒鬍子。”
山羊說:“她又去流浪了。臨走前,她讓我轉告你說,不許欺負她老子,也不許欺負林家。”
自動忽略了山羊後面這些話,陸寧好奇的問道:“又走了?”
“昂。”
“她自己?”
“還有小驢。”
“哦,毛驢跟着,我就放心了。”
“嘿嘿,你不會是喜歡上那個假小子了吧?”
山羊嘿嘿的奸笑着,說:“說真的啊,她雖然沒有花小妖那樣好看,不過也絕對是一等一的美妞了,尤其是穿上男人衣服時,那股子另類的美。”
“她是我兄弟。”
陸寧皺眉,眼角瞥着山
羊:“我不想聽你再說這樣的話。”
“不願意聽拉倒,我還不稀說了呢。”
山羊撇撇嘴:“那你說,接下來我該說些什麼?”
“當然是說正事了。”
陸寧喝了口酒,看着山羊說:“如果我說,這個世界上,有人比你更懂得盜墓,更懂得鑑賞各種古董,你會不會生氣?”
山羊淡然一笑:“有些本領,可不是吹出來的。”
“那好,我考校你一下,你有沒有聽說過一雙繡花鞋?”
“繡花鞋?”
“是的,就是繡花鞋。”
“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在北河地區出土的西漢樑王妃的那雙金絲繡花鞋嗎?”
“不是。”
陸寧搖了搖頭:“我說的那雙繡花鞋,鞋面上繡着一種奇怪的花。”
山羊不屑的笑了:“呵呵,什麼花能稱的上奇怪?我老人家數十年來,足跡走遍五大洲,還沒有不認識的花。”
“彼岸花。”
“彼岸花?”
山羊稀疏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陸寧笑了:“你該知道彼岸花是開在哪兒的吧?所以我敢打賭,你肯定沒見過這種花。不過看你模樣,用不了多久,能見到啦。”
山羊纔不在乎被陸寧咒着早死。
如果有人能給他帶來好處,就是整天點着他鼻子咒他,他也肯定會笑眯眯的。
皺眉想了很久,山羊才搖了搖頭:“沒有見過,也沒聽說過,有繡着這種花的繡花鞋--怎麼,你去羅布泊那個鬼地方,就是爲了這麼一雙鞋子去的?”
“最起碼,跟這樣一雙鞋子有關。唉。山羊,不是我說你,你這幾年窩在明珠過安享日子,都快變成聾子、瞎子了。”
“我老人家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這樣,那麼你覺得,爲了搜救你去羅布泊的人,會有那麼多嗎?”
“可你自己沒去。”
“這點小事,還用我老人家親自出馬?”
吹了下鬍子,山羊不耐煩的擺擺手:“行了,說正事,撿着我愛聽的。”
繡花鞋,黑暗世界,宋楚詞,陳婉約,大猩猩似的男人,包括卡秋莎。
所有跟彼岸花有關的人和事,陸寧都告訴了山羊。
尤其是當陸寧說到黑暗世界時,山羊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我勸你,一輩子都不要去那個地方。”
陸寧認真的說道:“最起碼,在我沒有決定第二次踏進那個世界之前。”
“沒想到,塵世間還有那種地方。”
山羊就像沒聽到陸寧的警告那樣,喃喃說着。
身爲當世盜墓界的泰山北斗,山羊絕對會喜歡那個黑暗世界,這一點陸寧很清楚,所以只好再次警告了他一遍。
山羊這才清醒了過來,嘿嘿笑道:“這個不用你擔心,我老人家還沒有傻到自尋死路地步。最起碼,沒有你,沒有崑崙同行時,我是絕不會去那個地方的。”
聽他又提起崑崙後,陸寧眉梢微微挑了下。
山羊馬上擡手:“我發誓,以後在你面前,絕不提這個名字--給我看看你身上的彼岸花。”
陸寧解開了衣服時,山羊已經拿出了專用放大鏡,幾乎是趴在上面,仔細觀察着那朵彼岸花,雙眼冒光,就像看到多年不見的情人。
總是被個猥瑣老頭子趴在身上看,陸寧很不習慣,擡手推開了他腦袋。
山羊依舊興猶未盡,砸吧着嘴:“這不是刺青,絕不是刺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