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董豪很想告訴他,這叫足浴。
雨還是那麼一直下,一直下,下到天昏地暗。
恍惚之間的事情,好像董豪跟咔喀扎木已經成了忘年之交,無話不說。
有那麼一個瞬間,當咔喀扎木站在窗邊的身影,董豪覺得好高大偉岸,一個爲了自己族人生存不拋棄不放棄有信仰的人。
他一把年紀,活到今天不容易。
“董先生,你可認識這東西?”咔喀扎木從懷裡掏出一個項鍊之類的東西,上面掛着一個動物的圖案,一匹奔騰中的金色馬。
董豪搖搖頭:“不認識,是不是又有什麼故事要說給我聽?”
兩人已經無話不說,董豪把華夏國的故事講給他聽,他把自己馬克西尼亞的歷史說給他聽,彼此惺惺相惜。
他不認識這匹金色馬什麼來頭,因爲咔喀扎木還沒有講過。
咔喀扎木看着金色馬,鄭重其事地說:“這,就是我們馬克西尼亞族人的信仰,我們信奉的馬,它忠誠,勤奮,活力,奔跑,永遠都在努力,把它當做我們的好朋友。不僅是因爲我們這裡缺少馬種。”
“相傳在很久以前,我們的祖先就和馬有過很深的交情,馬救過我們的先人,所以我們對它也是很尊敬。但是,整個馬克西尼亞族,這樣的信仰配飾,爲數不多,我這只是其中一個。”
輪到董豪說話了:“族長,我相信我心中的東西說不上是信仰。但我堅信,信仰這東西,看不見摸不着,一直鼓勵着你們,留在心中就好,不管實物多不多,還是什麼做的,心靈的力量是偉大的。”
說到這裡,咔喀扎木笑了。
“現在,我想讓董先生替我保管這東西。”
聽咔喀扎木這麼一說,董豪泡在水裡的腳,差點就把腳盆蹬翻。這麼貴重的東西,又是他們族人的信仰,他是一個外人,怎麼可以勝任。
“族長你太看得起我了,這東西……”
“你不是都說了,這東西是放在心裡的,所以在哪裡都一樣。”
“放在你那裡不是挺好的嗎?再說……”
“我寧願相信你都不相信我自己,你年輕有本事,點子多,相信你可以救出公主,然後把這個東西交給她,然後我就放心了。”
“那你也可以自己交給她啊!”董豪知道之前是自己裝逼太裝過頭,現在被信任也是一種責任。
咔喀扎木這麼說,就好像是在交代後事的一樣,搞得董豪心魄不定。此時就把項鍊拿捏在手中,停止住在半空,大有一種董豪不過來接東西,他就不放手的氣勢。
董豪當然不能接的,這種事情,牽扯的東西太多。
正在想一個可以脫身的方法。
“呵呵,族長你就不怕我……”董豪這話還沒說完,外面閃電更加厲害,整個天空就要炸裂一般,他們都很害怕這樣的夜晚。
咔嚓……
暴風雨的夜晚,總會讓人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總會覺得天會塌下來。
今晚的氣氛,讓咔喀扎木覺得是最後一晚,所以才說那麼一些事情,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大概是有感覺觸碰的。
當最響亮的那一聲閃電滑下去,真正的黑夜降臨,纔是恐怖的開始。
噠噠噠噠……
突突突……
槍林彈雨從外面射進來,木質的擋板根本擋不住,瞬間被打成篩子,咔喀扎木背對外面,一排子彈打進他身體,直接從後背就打穿。
這沒有防備的,突如其來的襲擊,讓董豪和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咔喀扎木手中還捏着項鍊等董豪過來取,但沒有讓這樣神聖的儀式交給他了,董豪看着他就倒了下去。
那一瞬間,董豪像是瘋了的一樣,絕不會讓咔喀扎木神聖的軀體落地,迅速起身過去抱住他,血液流到他身上,他不住將他往回來。
外面的瘋狂一般打進來的子彈,掃射的不僅是他們這個房間,還有其他的各個角落,就好像真的要用火藥把這裡蕩平。
“現在,現在你可以,可以,手下,我的東西了!”咔喀扎木的手在顫抖。
董豪還是不敢接,只是一隻手捂住他胸口子彈射穿出來的地方,但是彈孔太多,根本無暇顧及。另一隻手握住他的手,給他希望和鼓勵。
“沒,沒事的,你會沒事的。”董豪聲音也在顫抖,他不知道這句沒事是什麼意思。
這以後,就沒了以後,咔喀扎木說完最後一句話就沒了氣,董豪很清楚現在的狀況,外面自己要等的人終於來了,是白鐵派來殺他們的,但就是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董豪想要哭泣,但是沒有哭出來,一滴一滴落在咔喀扎木額頭上。
黑夜中的阿薩正在趕往這裡的路上,遠遠就聽見槍聲在無情的蔓延,她駐足一陣擔憂:“不,不會的,我們要快走。”
說罷加快了腳步。
槍聲停了下來,雨還是沒有停,快要倒了的門,突然之間被推開,董豪等待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接受,不管什麼人進來,他都要面對。
噗噗噗……
聽着這抖水的聲音,董豪發覺什麼不對勁,轉頭一看以爲是自己的眼花了。
是隨行。
隨行本來在晴依的身邊,晴依被困住在白鐵家裡,晴依逃出來的時候帶上了隨行,但是之前在店子裡吃飯,由於緊張,注意力被轉移,晴依失去了隨行。
董豪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的的確確是隨行。
但隨行搖着尾巴走到董豪面前的時候,當隨行伸出舌頭熱熱舔在他臉上的時候,董豪如夢如醒,更加哭得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把抱住它。
“你去哪兒了?你怎麼纔回來?”
感覺到它身上的熱量,董豪才恢復原有的直覺,頓時想到了蘇小詠和夏曉芸,她們還在另一個房間,剛纔槍聲響起來的時候,她們在幹嘛?
他抹了一把眼角邊的眼淚,不能就這樣被打垮。
匍匐着身子慢慢前行,同時做出掩護隨行的姿勢,自己忘了穿鞋都不知道,快走到門邊的時候,偷瞄一眼外面沒有動靜,趁機會抱着隨行,瘋狂跑了出去。
他知道外面危險還在。
噠噠噠……
果然,外面的人,正在等待還有沒有活口,發覺董豪的時候,第一眼就瞄上了他,子彈也就隨之而去。
董豪更加明白,他現在在乎的不只是自己,還有懷裡要保護的隨行,還有,手裡攥着的金項鍊馬,那是一種寄託。
從這個房間鏈接蘇小詠房間的,是個簡單的走廊,拐了一道彎就可以過去,但在這個簡短的過程,董豪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讓自己和隨行受傷。
還有,要看清楚他們的裝備和實力。
只能大概瞄一眼,七八個人的樣子,全都是黑風披衣,主要的配置是突擊步槍和衝鋒槍,怪不得活力那麼猛。
嘭……
董豪抱着隨行,一個劇烈的撞擊,衝進去蘇小詠跟夏曉芸的房間,在地上翻滾幾圈之後終於平安無事。
那子彈也像是張了眼睛的一樣,跟着董豪飛過來飛過去。
蘇小詠跟夏曉芸找了一個安全的掩體,看到董豪衝撞進來的時候,地板上還留着血跡,繼而又看到隨行從董豪懷裡跑出來。
反應最大的是蘇小詠,因爲她看到了隨行。
隨行似乎明白看見自己的主人,一個活躍的動作從董豪懷裡掙脫開去,徑直跑向蘇小詠。
像是兩個很久不見的老朋友,蘇小詠跟隨行忘記危險就在身邊,當場就抱了起來,享受片刻的溫存。
“危險!”其實董豪在剛纔奔跑的時候已經受傷,但還是要強忍,知道她們所在的位置不安全,所以一把推開她們。
兩人嚴嚴實實抱在一起,剛好落到夏曉芸身邊,夏曉芸不說話看着他們。
“你受傷了!”夏曉芸看了半天終於發覺董豪身上的血跡。
董豪也才反應過來,感覺手臂上都是傷口在流血,還好只是皮外傷,蘇小詠什麼都忘記,現在心裡眼裡只有隨行,隨行看到大家也都高興。
幸好的是槍聲沒了,暫時的安靜。
但安靜沒有持續多久,馬上就傳來慘叫聲,是隔壁的房間。
七個黑衣人闖進房間去,見到還有活着的馬克西尼亞人就開始滅口,這裡要片甲不留,雞犬不寧。
七個殺手不再動用槍支,非得要顯示他們的本領,現在手上的都是鋥亮的軍刀,見人就殺。
毫無疑問,馬克西尼亞人是脆弱的,他們沒有現代的武器防身,作爲一個傳統的民族,他們處於弱勢之中。
“你怎麼樣?要不要包紮一下?”夏曉芸在關心董豪。
董豪聽見外面人聲慘叫,自己心裡也心疼,一把推開夏曉芸說:“別管我,快去幫助他們,他們需要我們。”
“你確定你沒事?看着怪可憐的。”夏曉芸這個時候倒是有些搞笑。
“我沒和你說笑,可憐的是他們,該死的不是他們,該死的是那些侵佔被人家鄉的雜種。”
唰……
還說要去幫助人的,這個時候從外面就衝進來兩個黑衣大漢,戴着個墨鏡,一眼就瞄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