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在家裡,蒲素難得喝酒,就算喝也喝的不多。只是今晚,蒲素喝了不少,大部分都說的小時候的事情,難得的是孫莉也是南州長大的,很多南州的地方和事情說起來都有共鳴。如果換個桑海女孩子,蒲素估計就不會說了,根本沒這興致。
當然,孫莉的童年和少年生活跟蒲素沒法比。蒲素可謂是精彩的、叛逆的、冒險的青春,而孫莉確是循規蹈矩,一直是學校的好學生,而在她媽眼裡,永遠也得不到滿意。蒲素小學時候曾經的記錄是一個星期被請了三次家長,他起先當然拒絕接受老師的這個決定,於是到了課堂,老師讓他回去叫家長,他乾脆就出去玩耍,到放學時間再和同學一起回家。不過,他的隔壁鄰居有一個就是同班同學,女的。雖然和蒲素關係很好,也知道這麼做會給蒲素帶來什麼後果,但是老師要求她去蒲素家帶話,她也沒辦法,所以蒲素是終究逃不過去的。
這裡說說小學四年級蒲素在自然課上做的一件事,那是一次被請家長的理由。自然課老師脾氣一貫很是不好,蒲素自然不服氣,於是糾結了另外兩個同學一起做了件大事。
上一節課課間休息時,他們把教師們虛掩,上面放了塊木板,然後拿了班級打掃衛生用的塑料桶裝上水架在上面,這個機關很明顯,只要一推門就會被淋個落湯雞。這還不算結束,蒲素和同學用紡織廠裡薄薄的那種鐵片,不知道哪個車間用的,不過他們很容易弄到。把鐵片一折兩,再用力對接上,就變成了“炸彈”,一觸碰就會彈開,他和同學手裡捏了兩把,鑽在第一排同學的課桌下埋伏,等上課鈴響了,老師走進來,不光是被淋了一身水,哪個紅色的塑料桶還扣在了她的頭上,這時候蒲素和同學從課桌下鑽出來,往她身上投擲“炸彈”……
等老師反映過來,這場伏擊已經結束,蒲素和同學各就各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了。慌亂之中老師也沒看到行兇的人,問了幾遍誰做的,沒人說話,然後她憤然離開教室把教導主任和校長都叫來了。
然後班主任也趕來,先是讓行兇者自首,結果沒人說話。然後讓班幹部一個個站起來詢問,讓她們揭發,結果幾個幹部都不說。蒲素人緣還是很好的,而且特別是女班長,大概對他有點早戀傾向,就是懵懂中的那種,平時對他就特別關心。所有的班幹部叫起來也沒人指認,那個時候當特務打報告是爲人所不齒的行爲,尤其是當面告發,別看年紀小,但是都有是非觀。
校領導到最後沒辦法了,把平時他們認爲最老實聽話的同學叫起來,一個個詢問之下還是沒人告發。到最後放學也不給回家,一個班都在教室裡僵持着。天都快黑了,最後還是班主任說了,不說都別回家,等家長找到學校來再說。
這時候,蒲素也不是不講義氣的人。抱着好漢做事好漢當的想法,和同夥確認了眼神之後,還是主動站了起來投案自首了。和他一起衝出去扔炸彈的是另一個同學,而幫忙擡水桶上門的那個就是他現在失聯的同學蔣俊……
小學他上的是子弟學校,老蒲和他班主任認識,老蒲是文工團拉手風琴的,而蒲素的班主任是北京女知青,曾經也是文工團的。印象裡這個班主任長的很像混血兒,而且令人驚訝的是,她因爲下放的地方都是桑海知青,成天混在一起以後,這個北京人居然後來能說一口地道的桑海話。
正因爲此,現在想想當年的行爲可以說是十惡不赦,但是在那種情況下除了叫家長訓誡以外,也沒有更嚴重的處罰,要是現在,我想光是學校開除都算輕的,當場報警都有可能。畢竟講起來都是一個單位和系統的,而且老蒲作爲文藝分子,在那些文藝圈子裡也有幾分面子。
班主任是教語文的,她對蒲素是又愛又恨。這裡不是自吹,平時作業都不做,要被老師留堂的蒲素,每次考試大多數第一,如果偶爾他是第二,那麼第一隻能是那個女班長。而且他寫的作文在班級裡都是作爲範文,這裡寫完,老師就要在全班念出來的,尤其是作文,全校也沒比他更厲害的。參加華東六省一市的小學生作文比賽都是拿的二等獎。
這還是他不用功,不是不夠用工,而是幾乎一點不用功。他玩心太重,而且講義氣。比如說,兩個班考試,他的難兄難弟做不出題目後早早交了卷出來,在他的考場外面轉悠,他看到了就不想做題,直接也要交卷出去和小夥伴玩耍,被監考老師制止都不行,心思早就不在了。
老蒲和梅芳一直不怎麼管他,其實他每次吹牛作業做完了,只要他們檢查一下就可以了。學校後來有規定,作業檢查家長簽字,蒲素都是第二天到了學校再寫,然後模仿老蒲簽名。因爲要收作業上交,他趕時間寫出來的字自己都不認識,班主任把他叫到辦公室,前後蒙上,讓他自己認是什麼字,他自己都認不出來。
蒲家這個教育無疑是失敗的,也是不可取的,不過也給蒲素的少年時期帶來很多快樂。除了學習,蒲素什麼都沒耽誤。該有的童真和少年時期的歡樂,基本一點都不缺。其實就說學習,那個時候真的是沒想過考大學,家裡沒這目標,蒲素自己更沒想過。所以他後來考上金融中專,其實已經算是萬里挑一的好成績了。不客氣的說,在當時考上金融中專的難度比現在的普通一本也不容易。
飯桌上一家人都圍坐着,哪怕阿嬢和梅芳不喝酒,吃完了也都坐在一起,聽蒲素說話。小時候的事情,現在再提起來,哪怕是梅芳和老蒲笑罵他給自己添了多少麻煩,那表情也是笑着的。畢竟都過去了,現在再想起來哪裡還會生氣,基本都是當笑話在說。阿嬢聽了反而還覺得很多蒲素小時候淘氣的事情顯得很活絡,像極了他的爺爺。
孫莉聽了對蒲素只有羨慕。相比起蒲家寬鬆的環境,她小時候承受的就太多了。首先就是要承擔回到桑海的這個責任。這個任務是從她懂事開始就被賦予的,並且一再的強調。蒲素自己現在在桑海,或許是沒有孫莉家父母的那份經歷,他真的無法理解這種想法。
他自己的父親老蒲,就不想來桑海,甚至現在都時刻想回去。反而那些想盡辦法回到桑海的人,沒個正經地方住,也沒正式工作,到了桑海以後做什麼的都有,日子過的大多數都不好。有的在原單位還是個領導,到了桑海只能送報紙賣茶葉蛋,而他們的孩子在桑海也算是二等人,不管是從哪來的,都有個通用稱呼“小新疆”。
當然熬過了那段時間以後,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蒲素當兵被一直留在那個地方,雖然也是省會城市,他也會想盡辦法回到南州的。故土難離,葉落根根,這種情緒仔細想想也能理解,只不過蒲素沒在那個位置和經歷,所以當時覺得很沒必要。
這頓飯一家人吃的很晚,這也算是難得了。一般晚上蒲素很少在家,他們幾個也都是一人吃一碗飯就結束。阿嬢也有抱怨,忙了一天弄出來的小菜,結果吃的時候就十分鐘結束了。
酒這東西,其實還是有些好處的,適量飲用可以調節氣氛和情緒。如果不喝酒,蒲素也沒這個談興,結果越喝越說,越說越喝。最後還和老蒲約好了明天一起去花鳥市場,再到倉庫。
阿嬢終究是上了歲數了,坐到後來也是堅持不住,回房休息去了。接着老蒲和梅芳也上樓睡覺,梅芳每晚的電視劇是少不得要看的,老蒲在桑海待的無聊,最近也看上肥皂劇了。
孫莉則收了碗筷到廚房收拾,蒲素還在餐桌上喝着酒。一直到孫莉都忙活完了,他也不好意思繼續,才讓孫莉洗了啤酒杯,他自己去院子裡準備帶着人頭馬和萊昂出去散步。
今晚遛狗時間已經晚了,原本那兩頭就焦躁不安,竄到餐廳來了幾次,想表現個存在感,心想這個主人怎麼這麼沒眼力?人家都等急了。
在院子裡等到孫莉出來以後,兩人牽着狗按照路線散步,趁着酒勁,蒲素問孫莉是真的不想去法國還是因爲他纔不去。孫莉想了一會說,捨不得他是最主要的原因,另外她也不想現在就出國。
“既然學設計,以後肯定要去國外學習的,只是現在出去沒啥意思,基礎不行。”
孫莉說這些的時候,顯然不是隨便講講就說的出來的,應該是昨天就已經想好了。今天兩人一直在一起共事了一天,讓蒲素也有點感觸。原本比如浦園的改建,他一點沒讓孫莉插手,其實學時裝設計的孫莉有她的審美和佈局,出自她理念的一些想法,在倉庫上的改建就看的出來,很多地方都是很有特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