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鄰居們議論紛紛的時候,阿嬢也開口說了幾句,她的意思是自己在這裡生活了大半輩子,內心絕對是不希望老鄰居搬走的,但是既然他們都想好了要賣房子,她更不希望以後搬來不三不四的人過來當鄰居。阿嬢是有些威望的,這個意思一表達鄰居們都說蒲家姆媽說的有道理。
他們也說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都有感情,都捨不得搬走,但是面臨的問題很現實。每家都有孩子,孩子小的時候還好,能和大人擠擠,現在小孩都長大了,有的還有了第三代,這邊的房子實在也是沒辦法湊活下去了。他們要是和蒲家一樣,一家人住一棟,那是肯定不會有賣房念頭的。
阿嬢聽了也就不說話了,再說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其實她明白,鄰居們賣房主要還是因爲原本現在的房子就一分錢沒出,單位分配的。現在賣了就能拿錢買自己的商品房,擁有單獨煤氣和衛生間、再加上獨門獨戶,他們怎麼會不樂意?
換了蒲家其實也是一樣,她是看着浦園建起來的,想要她把房子賣給外人那是萬萬不可能。但是女兒蒲秀文被她的侄子三言兩語就蠱惑的要搬走。整個過程她都看在眼裡,孫子蒲素是要爲蒲家拿回浦園,不然的話三個姓金的外孫住在這裡,浦園已經成了金園。
孫子之前回了桑海在浦園沒地方住,她肯定是不滿的。而且兒子退休以後可以回桑海,到時候還是沒有地方住,她這個當媽的能沒想法嗎?所以孫子蒲素要蒲秀文她們一家搬走,她並沒有反對。甚至現在女兒都不怎麼回來看她,她也並不後悔。
終究現在浦園還是浦園。兒子兒媳,孫子孫媳都住在裡面,和她住在一起。
等鄰居們討論了一會,蒲素接着又說,他爸爸說過了,到時候搬家的時候一家給兩千搬家費,這是作爲老鄰居的一種饋贈。但是言下之意是別的都不要談了,而且是一定要把戶口遷走的。簽了合同這邊可以付定金,他們拿了定金可以去選房子搬家,然後遷走戶口付餘款。
鄰居聽了蒲素這番話之後,原本想說的有些話也就說不出來了,蒲素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談的再多也是多餘。蒲素又說了他早前看過的幾套洋房價格,地段都比這邊好,是純法租界。而這邊再往南不遠就是肇嘉浜路,擱以前算是租界邊緣。
蒲素說的時候有名有姓,門牌號碼,什麼建築的洋房,面積多大等等都說的清清楚楚。他建議鄰居們自己去那些地方看看,看看房子和地段再去打聽打聽價格,然後他們可以再做決定,反正他們這裡不着急。
這個姿態擺明了就是心裡有數,他這麼一說反而幾個鄰居有點着急了。尤其是團長兒子,整條弄堂裡數他素質最差,而且說的是北方話,嗓門還很大。
他現在着急的不是之前來的目的了,之前他們約好了過來主要是想再擡擡價,然後想敲定日期,最好是拿了錢慢慢看房,這邊拖着慢慢搬家。現在看到蒲素這個態度,心裡知道預期的那些算盤大概是沒指望了,於是他的重點就落到了什麼時候付錢上面。
應該是他這段時間也在外面看好了房子,這段時間他每天騎着車子到處看房,然後等兒子休息了就拉着兒子去看看,大概已經定好了一套,準備給兒子做婚房。而那邊銷售也在忽悠他房源緊張,如果不盡快下定恐怕到時候就沒了。
聽了團長兒子的問題,蒲素想了想說,這事要他們幾個鄰居自己商量。大家要是真考慮清楚了,就定個日期出來,集體在那日期前搬走。只要簽了合同這邊就可以付定金,隨時都可以。哪怕今天他們決定了,今天就可以簽約付款。只不過附帶的重要條件是留一家不搬都不行,那樣的話,其餘哪一家也拿不到錢。
蒲素知道自己沒精力和他們耗在這事情上,對於這些鄰居來說這是他們人生目前爲止最大的一筆交易,所以有着無窮的精力和鬥志。他之所以這麼說,是讓他們內部給彼此壓力,連帶關係,一家不配合,大家都拿不到錢。
最後鄰居們還站在這邊院子裡互相商量着,蒲素看看這樣不行,好歹把他們勸走了,讓他們自己回去商量。這種買賣交易很麻煩,牽扯到幾戶人家,要不是就在浦園隔壁,他是沾都不想沾,麻煩不說,遷戶口就很容易出紕漏,有一家拖着不遷戶口就是心腹之患。
這邊人一走,阿嬢就叫梅芳去把兒子找回來。果然,梅芳出去沒一會就把老蒲和孫莉帶回來了。跟在他們後面的人頭馬和萊昂也是垂頭喪氣,在外面時間太長了,精力充沛的它們也有點發蔫,平時出去就不想回來,今天是早就盼着回家了。主要是沒水喝,實在是讓它們受不了,舌頭耷拉着一進了院子就找各自的水盆喝的上氣不接下氣。
蒲素和梅芳說冰箱裡有買回來的生餛飩,早上下了當早飯吃。結果下完吃了以後,他和孫莉都覺得沒有在長腳那裡吃的味道好,主要是沒拿湯料,餛飩餡子是很重要,湯料也十分關鍵。
阿嬢就說,外面餛飩的湯料都是要加豬油的,現在家裡最多放點麻油,味道確實不一樣的。蒲素順便把早上的事情和老蒲彙報了一下,讓他有個數。老蒲很認真,一一記了下來,以免下次被堵到自己亂說話。
蒲素也把這事情來龍去脈解釋了一下,主要是說給阿嬢聽的。阿嬢似乎不贊成自己這麼做,原本自己也沒怎麼上心,只是現在鄰居願意賣,拿了錢換到居住環境更好的房子,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一件壞事。
而且他也宣佈,自己和莉莉這一兩年總是要結婚的,以後有了小孩這邊房間不夠住,隔壁要是打通了,一家人還是住在一起。阿嬢一聽說要抱重孫子,立刻眉開眼笑拉着孫莉的手問她什麼時候商量好的,搞得孫莉面紅耳赤,不知道怎麼說好。
其實浦園原本是可以多出幾個房間的。只不過蒲素把樓下的面積都恢復成了餐廳、廚房以及客廳。後面改造的汽車間,被他弄成了玻璃屋,家裡儘管功能性和觀賞性加強了,但是實際臥室是減少了。
真要湊活着住,浦園裡再增加幾個人都住得下。只不過現在不是沒條件,沒必要把居住環境弄的那麼緊張。現在的浦園可以說是鳥語花香環境宜人,而且中西合璧的擺設和佈局確實也有點特色。
之前幫蒲素收舊貨的山西販子還一直在聯繫他,每次收到什麼好東西就想讓他看看。只不過蒲素之前一直沒興趣,家裡沒地方擺了,他是擔心自己控制不住見獵心喜,看到喜歡的就買下來,然後又要找地方堆放而頭疼。只不過現在倉庫有大把的地方可以放,再有什麼好東西他也是會買來先放到倉庫裡再說。
這幾天倉庫事情多,圍牆今天要合攏了,原來的鐵門肯定不能用了,要裝一個像樣的大門,衛生間也在建設,而且今天沈雲的同學那邊財務和司機要去秋香花園提車,他在浦園給郭勝打了個電話,讓他把預定的車開到秋香花園去。
然後他從浦園出來,先到了秋香花園和郭娟說了今天有人要來提車。然後催着她要郭娟儘快對陳建玲那邊下手套取資料。郭娟的意思是不如她主動和她商談,讓那邊把資料拿出來共享。她認爲之前都談好的,那邊也願意,能主動就最好,如果實在不願意那就只有悄悄動手。
而蒲素則反對這麼做,既然自己這裡已經有了打算就沒必要那麼做了。如果那邊不願意,反而兩邊面子都掛不住,而且要是陳建玲那邊以後留了心,這邊恐怕再想做什麼也麻煩。總之,他的直覺認爲陳建玲絕對是留不住的,所以讓郭娟就這兩天趕緊安排一個銷售過去學習,哪怕學到一個概念一些基礎的東西也是好的。 шшш•тTk án•c○
沈雲同學那邊財務什麼時候來,他這裡不清楚,這種事也不能打電話去催,畢竟人家是出錢的消費者。所以他不可能在這裡一直等,等到郭勝把車送來,他就準備帶上郭勝開車回倉庫了。準備走的時候,郭娟叫住蒲素,問他到底是不是真想去同濟,蒲素心裡一動問道;“有眉目了?”
郭娟問下來,秋季同濟本校有全日制MBA,就和孫莉現在學的服裝設計那樣,這個文憑是過硬的。但是同時還開了一個在職MBA,這就和郭娟現在上的一樣,基本都是工作了的人想進一步提升,但是文憑力度相對差了一點。
蒲素這個時候再想上學,絕對不是爲了混文憑,他是真的想學點東西。校園課堂裡的時光以前不珍惜,現在才覺得可貴。看看孫莉和郭娟的提升,他心裡是十分羨慕的。
但是如果讀全日制,像孫莉那樣每天早出晚歸,自己肯定是沒那個條件的。看他在那裡猶豫,郭娟直接說了,全日制其實大多也是要靠自學,主要全日制的文憑容易找工作,你現在還需要找什麼工作?如果上了全日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今天這事明天那事,反而影響畢業。
蒲素一聽也是,就乾脆拜託郭娟幫自己報名。最後他想起來,問郭娟能不能找個同濟厲害的設計師,自己要在倉庫那裡做景觀園林。
郭娟說她的那個同學以她看來水平一般,不過可以問問她同學,能不能找學校的老師來兼職做個設計。高校老師當時能出國的都在辦出國,不能出去的也都是能撈外快的都在撈外快,學校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時是黑貓白貓理論的時代,師德師風上不像現在管的那麼嚴。
帶着郭勝回倉庫的路上,蒲素問他安裝感應門那個工廠做不做大門,又問了銷售的情況。郭勝說那幾個銷售現在很賣力,四個人分了兩批,一批迴訪開業那天的客戶,一批根據蒲素給的名單主動出擊。
蒲素聽了也沒說什麼,現在扯什麼都沒用,主要是看業績。她們哪怕天天上班睡覺,而每個月人人有好的業績就行,成天看上去忙的要死卻最終幹不出成績又有什麼用?
他現在心態和之前完全不同,過去在秋香花園,那些酒堆在倉庫裡他完全不着急。現在胃口大了,在暴力面前他也沒法矜持,畢竟這種生意是和時間賽跑。搖擺不定的稅率政策之下,在倉庫裡多放一天就意味着可能要損失很多。
趕到倉庫,郭勝打電話問廠家,蒲素去看了圍牆進度,果不其然明天就要合攏,蒲素丈量了大門的位置,留出起碼一輛集卡車進出的位置以後,把另一邊的工程隊叫來,做大門門墩,那些本地泥瓦匠就不行了,還得靠工程隊的師傅們。而那些本地泥瓦匠下一部還要根據蒲素的要求在紅磚上批灰,這個工作量不小,好在可以慢慢做不追求進度。
這邊還在忙活着,那邊仇子英電話來了,問他什麼時候去吃飯,這纔想起自己昨天答應過她的。一想到昨晚孫莉的反應,他心裡有點內疚不免有些猶豫。只是最終還是答應了仇子英,一個小時後到太子公寓。
他心裡想着到了那邊,午睡的時候要和仇子英打個招呼,以後別噴香水,如果擦了口紅也要注意別弄到自己衣服山。這麼說肯定要傷小姑娘的心,但是沒辦法,優先考慮的肯定是孫莉那邊。
而且這也算是再次讓仇子英認清形勢,如果她不爽,兩人之間也只有結束這段緣分。仇子英願意住在太子他還可以交房租,甚至留點錢給她也可以。
他擔心時間長了,仇子英有了其他想法,最後很可能不好收場。自己最近好像開始對她都有了感情,更何況她這麼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了。
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這麼一步步變質的。從開始的隨意玩玩演變到最後的難捨難分,不可收拾。畢竟人都是有感情的,相處時間長了,不可能不發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