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第一場開祭擺葬順利完成,最後,葬無痕入鬼魅般出現,說:“諸位鄉親,有沒有誰上來講話,發兩句感言!”
話一落,衆村民議論紛紛,交頭接耳,到最後愣是沒個代表站出來,葬無痕也不介意,道:“那好,既然如此,有請孝子講話。”
衆人的目光落向棺材前,混蛋的臉憋的通紅,大家都以爲他是有很多的話要說才鬧成這樣。可是,他的一語,衆人無比失望。
“沒什麼好講的,我也不會講。”
葬無痕道,“你確定?”
混蛋點了點頭。
“村長來了,村長要說話……”
忽然,人羣涌動,傳來此言。只見一村之長楊石匆匆擠來,剛剛從鄉里開會回來。
他走到棺材前,咳嗽了兩聲,兩手壓了壓,羣中聲音頓時靜止,說:“天葬村的鄉親們好,對於本村胡老大人的逝世我感到無比的悲痛,在此,表示沉痛的哀悼。同時,也對他的家人感到惋惜,就算是打雷下雨,我等一村之人也要送完最後一程。”
“今天呢,主要是說一說……”
楊石拿着一張手稿,一邊看一邊念,葬無痕無心戀聽,走到棺材邊拍了拍,後附耳凝聽。
一些村民看到之後大驚失色,心中活絡了起來,他在幹什麼?
難道,是聽屍?!
聽屍就是在龍門口這樣做,察看似乎有任何異樣,防止下葬後屍變的可能性。只不過,天葬村世世代代一來還從未有過屍變的事情發生過,這只是一種必須走的程序罷了。
村裡的一些年輕女孩喜歡聚到一起,然後聊的聊家常,敘的敘舊,說的說哪家男人好,不抽菸不喝酒之類的。
由於聽屍的引起,女孩們談論起了葬無痕,有幾個城裡來的高校女生跟隨好友來玩耍,對他產生了極爲濃厚的興趣。
“陽潔,那個人是誰哦,怎麼敢拍棺材,在做什麼?”一漂亮女同學唐婉問了問。
旁邊本村的大妹子陽潔說:“拍棺材很正常啊,誰都敢拍,只是對葬先生來說,拍棺材的意義不同,只有他自己知道,聽村裡的老人說這叫聽屍。”
“啊!”
唐婉嚇的花容失色,幾個女生抱做一團,村裡的大部分小夥子看到這一靚麗風景,摩拳擦掌的想試一試……
葬無痕來回踱步,這是第三次檢查這口老材,無恙,來到祭桌下燒了點錢紙,心中暗歎,胡正宗啊胡正宗,該啓程了。
楊石講話完畢,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他扭頭看向葬無痕,道:“葬先生,你要不要講話。”
他搖了搖頭,楊石又道:“葬先生,你是把式,按規矩是要講話的,你看……”
他還是搖了搖頭。
村民們期待的看着不說話,突然人羣中有人陸陸續續的喊道:“講話、講話、講話……”
這時,引起了共鳴,衆人高聲而道。
葬無痕眼皮一跳,在人羣中搜索那個罪魁禍首,雙眼放到了幾個女生之中,只見她們叫的最歡,手舞足蹈。
又是小娘們惹的禍!他心中暗罵,抵不住衆人的威勢,刻意咳嗽兩聲,說:“那好,本葬就講兩句。”
頓時,這裡安靜一片。
“本葬開葬多年,本葬之家不談世世代代,只說當代,開葬沒有百次也有九十有餘。而今爲胡老大人開葬,我本葬感到是最不容易的一次。”
“這是爲什麼呢?因爲天公不作美,下着冬飛雨,本葬懇請諸位,能夠相伴胡老大人最後一程……”
“哇,他說話的樣子好有型!”遠處,唐婉兩眼發光。
她的好友蘇怡亦是如此,還道:“很陽光,是我喜歡的類型。”
陽潔幾人在一旁暗暗搖頭,城裡來的就是城裡來的,沒見過葬先生說話臭屁哄哄的樣子,還以爲挺有個性。
“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葬先生是妖怪,我們村很少有人和他說話,要不是死了人或者傷病,絕不會和他待在一塊。”
“這是爲什麼?”唐婉有點焦急,“陽潔,你快和我說說,他到底是幹什麼的……”
……
然後,陽潔把一切他所知道的關於葬無痕的事情告知了幾位好友,還添油加醋的說葬無痕如何如何鬼怪,燒三把火就要死人,炒一鍋菜不吃就會有人來看病……
“哇塞,他竟然還會算命,陽潔你一定要帶我們去他家,我們要算算姻緣,不能再單身下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葬無痕原本還想再講兩句,但是看着天色的細雨不停,沒有必要講無意義之語。
他一揮手,嚴肅道:“鳴炮!掐棺!”
鞭炮過後,擡重的人員一涌而上,喊起一二口號,擡着獨龍便往棺材上放。棺材蓋是三角形,最上面有一道菱角,而恰好獨龍平中而分鑿有那麼一道長長菱角勁槽口。
勁槽口對準了菱角,整個毒龍平穩的放在了棺材上,葬無痕拿來了子篾,快速的編織好,把子篾捆在了棺材前後,連同獨龍一塊死死憋緊。
擡重人員又拿來了粗壯的麻繩,再一次捆拴,前後陸陸續續的上了扁挑,由鋼鑿插梢,晃動之間又結實牢固。
一切準備就緒,紙紮鋪的徐勝夫婦和他的兒子擡來了早已準備多時的棺罩,衆人齊力,穩妥的放在棺材之上。
棺罩花花綠綠,雞頭龍尾,架上棺罩之後,整個棺材才顯得充實飽滿,有一種欣欣然的氣勢。
葬無痕單手扶筆,在棺材後邊提了幾筆,乃是敕令上半部分體畫,在往後的時間裡 每開一祭便要加上幾筆。直到墳坑之地,敕令必須撰寫完畢。
雞有鎮魂辟邪之用,令有封屍鎮棺之威,幾個年輕人率先舉着花圈按照指定的路線開拔,撒路紙的也一般。
“起棺!”
葬無痕喊了一聲,擡重的人員紛紛用力,棺材由兩根板凳上起架,打雜的人員紛紛將板凳和前方的祭桌搬開,扛到下一個開祭點。
“啪啪啪……轟轟……”
小鞭炮作響,帶動大炮,鑼鼓喧天,高老莊演藝團分別排在棺材兩邊,拉響了號角。
鑼鼓隊在棺前,有條不紊的敲打着,胡家孝人一步步的倒退,看着棺材不能回頭不能正走。
推獨龍的人叫大花子,只見他架在前方擡重人員之間,單手輕輕推着前進的獨龍,緩緩往後腿。
這寓意,不想讓棺材下葬,象徵性的推着,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不叫推獨龍,那叫鬧事!
“轟隆隆……”
天空響起驚雷,烏雲緩緩撥開又聚集,四周朦朧,一口棺材正被行人擡着往山上駛去。
村民們有的留了下來,有的打着傘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前去相送,出了村口,進入一片農田。
走過農田,到達一小突破上,他們停了下來,再一次開祭。
站在這裡可以看到烏山嶺,隔着一系列的土地,看似只有幾百米遠,需要的時間卻要一上午。
以前,有個人死了,房屋本來離所葬之地很近,卻硬是要往村裡的龍門一躥,不躥不行,距離就拉遠了。
“咚咚咚……”
突然,宏大的鼓聲傳來,村民們看到村外的山路上走來了一羣人。原來的獅舞團,來耍獅子的。
葬無痕找到陽能,說:“獅舞團這麼晚纔來,到時候費用減半,如果不行叫他們回去!”
陽能點了點頭,說:“還好獅舞團可有可無,沒有影響到開祭,我昨天都派人和他們講了,早上必須到。”
兩人又談論了幾句,第二次開祭比第一次開祭的時間要少很多,葬無痕這一次喊的禮比較順和。
人羣裡負責髮香煙的人轉悠來轉悠去,職責所在,雖然下着濛濛細雨,但依舊打不斷喜歡抽菸的村民。
過沒多久,獅舞團走近,圍着棺材耍的像猴一樣,動作極爲利索,事後陽能總管找到該負責人。
……
過了有那麼段時間,棺材又起,再一次上路,路的兩邊擺着小禮花,棺材“走”到哪放到哪——
爆炸的聲音在空中徹耳。
葬無痕一直走在棺材後面,坦率的來說,在壓棺,只見他單手抓扶着棺材底部,心中沉重
有種不好的預感,表面上看似胡正宗的不甘已經消散,無形中卻又多出了一種怨念,這讓他很爲惱火。
按理來說,一來敲鑼打鼓的唸經超度,二來又是自己親自守夜擺葬,怎會出現怨念?
難不成,陰魂在去豐都的路上真的遇到了什麼不順?
哎,說來也對,要怪就怪當初燈草熄滅,胡紅梅又不該朝“他”嘴上吐痰,突然出現老貓呱呱叫……
這種事情活人看來本就不利,更何況是死者身上,不管哪個死人都是受不了的。
時間在走,細雨紛紛,衆人擡着棺終於挨近烏山嶺,擡頭看去那是一道陡峭的路程,直線向上。
這其中的時間又開了一次祭,在烏山嶺下將會是最後的一道,走完這一道,衝鋒送棺。
雖然這是最後一道開祭,但更爲簡單,祭文都懶得念,直接喊禮完畢,衆人擼起袖子卯上了勁頭。
“大家都小心點,下雨天,又是草被陡坡,就算是人摔倒了,棺材也不可落地,備重的人員時刻準備。”
葬無痕凝重的喊道,走到這裡,只有爲數不多的稀稀拉拉百餘村民送葬,很多老人人看着下雨都不願意來,來的都是些年輕人和中年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