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搞交接,因爲黎明保不願看到他。除了恨還有怕,畢竟人家沒有犯錯誤,多少有點心虛。換鎖,讓熊文鬥身上的辦公室鑰匙自動作廢。
熊文鬥還是將鑰匙交到縣委辦公室。
留在身上不是好事,書記辦公室有許多機要文件,一份不見就會懷疑到他身上。
餘興林對熊文鬥說:“本來要送你去文化局,現在忙得抽不開身,算了,不要計較這種形式,路還長,不要氣餒,吃一塹長一智,好好幹,還有機會。”
不是忙,是怕牽連。
不謹慎不行,兒子與黎明保鬧了一局之後嚴重影響到老子,黎明保想將他調到鄉鎮當副書記,幾十歲的人到鄉鎮不是活受罪?要不是童方軍賠禮道歉及時,縣委辦公室就沒有他呆的份。他現在是戴罪立功,還敢惹熊文鬥這個煞騷。
儘管熊文鬥沒有犯錯誤,也沒有受處分,連口頭批評都沒有發生,但是得罪了黎明保比犯任何錯誤都嚴重,大家就像躲瘟疫一樣避開他,生怕感染到病毒毀了寶貴生命和大好前程。
限他兩日內到文化局報到,十日內搬出縣委大院。
想不通錯在哪裡,找呂迎春訴苦。
儘管知道呂迎春與黎明保鐵板一塊,但是不相信地委書記不會站在正義一邊。
呂迎春耐心地聽完陳述,當着他的面打電話批評黎明保。
對方不承認是打擊報復,只承認是正常工作調動,還反問呂迎春,一個縣委書記這點權力有沒有。
呂迎春攤開雙手:“事實是打擊報復,但是沒有證據,我也拿他沒有辦法。”
這招厲害,告到省委中央都會是這個結果。
認命,去報到,超過時效是自動辭職,有人正要這個結果。
在去文化局的路上,想起離開文化局時的情景——全局開歡送會,大家踊躍發言,發紀念品,照相,上酒樓,然後是全體局長分乘兩部小車送他到縣委辦公室。……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這麼快就鎩羽而歸。
到了文化局大樓,昔日的同事見面之後點個頭算是打招呼。
曹軒昂局長接見了他。
爲了熊文斗的安排黎明保給曹軒昂下達了三點意見:第一,不準安排在局機關;第二,不準安排職務;第三,不準同情。有了三點指示,曹軒昂無所適從。不能安慰,不能肯定對方纔華,不能肯定對方過去的成績,只有公事公辦,談工作,談安排。曹軒昂說:“局黨委研究,讓你還是回到文化館,享受正股級待遇。”正股級在工資級別和幹部序列中沒有這一級,等於沒有待遇。曹軒昂接着解釋不能安排實職的原因,當然不會說是黎明保的意見,只說沒有職數。不解釋熊文鬥也明白,不提反對意見是不想讓曹軒昂夾在中間爲難。曹軒昂有自己的思想,分得清對和錯,不會盲目服從領導,也不會得罪領導,還不會與熊文鬥過意不去,仕海宦途各領**,誰能一輩子充雄?臨走時曹軒昂拍着熊文斗的肩膀:“世間的事有時會黑白不分,不要有包袱和顧慮,毛主席說了,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祝你一路走好……有困難儘管找我,你應該相信我的爲人。”雖然說得含蓄,熊文鬥能理解他的意思。
熊文鬥出門時碰到鄧匡國,想跟他打招呼他卻熟視無睹。也就算了,沒想到他喊熊文鬥:“夥計,你的味越玩越足,還要我先跟你打招呼?”滿臉盛氣。
熊文鬥洗耳恭聽……
沒有聲音後熊文鬥說:“沒有事我上樓去。”說完就走。
“回來!”
還沒有說完。
走廊的另一頭出現吳軍的身影。此行的目的只有一個,爲熊文鬥餞行。他知道沒有人會爲一個落難者送行,也沒有人會歡迎一個落難者,他要爲朋友捧場。
熊文鬥向他點了頭後返回鄧匡國辦公室。
“發什麼泡?還玩秘書味,到了這個地步還瞧不起人?不拿鏡照照是什麼玩意,還發泡……告訴你,還是我分管你。”鄧匡國把腳翹在辦公桌上,身和頭同時在搖動。
吳軍怒火中燒,對一個落難者放肆叫什麼水平?他上前舉起鄧匡國的雙腳,要將他掀翻在地。
被熊文鬥制止。
“你是誰?”鄧匡國色厲內荏地問。
“老子是你爺爺。”吳軍橫眉怒目,“你信不信老子馬上就把你做了?”
看樣子不是說着玩。“你……你敢?”鄧匡國嘴硬心虛。
“不敢是不是?”吳軍上前提起他的衣領,“小人,我兄弟是虎落平川被狗欺……老子叫吳軍,你要是動了我兄弟一根毫毛,老子要你狗命。”
吳軍的名字有幾分響亮。果然名不虛傳,鄧匡國陪起笑臉。
熊文鬥拉開吳軍,將他推走。
不解氣,吳軍一路罵開:“什麼**鳥地方,不幹了,跟兄弟吃香的喝辣的去。”
怕他惹事,熊文鬥讓他在樓下等,自己一個人繼續上樓。
昔日同事紛紛起立握手。
文化館是他的孃家,沒有人對他不熟。
好人說不壞,壞人說不好,任何流言蜚語都不會動搖孃家人心目中的熊文鬥形象,沒有人把他當成敗軍之將,而是拿出迎接英雄般的待遇歡迎他。鄭館長伸出大手,齜開大嘴說:“他們不要你是他們的損失,我們得你是我們的收穫;他們是有眼無珠,我們是迎回鎮館之寶。”
熊文鬥兩眼潮溼。
“小熊,電話……”
以爲是吳軍在催,原來是周華明的電話——“文鬥,我愛你——”
再也忍不住,熱淚撲漱漱地往下流。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你成爲怎麼樣的人,我都愛你……”她找他好辛苦。李同生連續幾天跟她通了幾個電話,說他闖了大禍,被中宣部點名,之後又說他被抓。她不信,以爲是李同生造謠,打電話到他辦公室,不是他聲音,這才相信出了事。打電話找餘銀地,沒有人接聽。找瞿煜秋,才知道沒有事,不過工作救不穩。李同生又來電話,說熊文鬥自殺了,正在醫院搶救。自殺?讓她差一點昏倒在地,這才知道熊文鬥對她多麼分量。不行,得回去。是不是又是謠言?這一回多了一個心眼,再次撥通瞿煜秋的電話。瞿煜秋沒有聽說,他認爲熊文鬥現在是新聞人物,如果確有此事一定會鬧得沸沸揚揚。瞿煜秋建議問餘銀地,熊文鬥與餘銀地在一個大院上班,應該消息靈通。這回電話通了,餘銀地告訴了詳情。她想跟熊文鬥通話,求餘銀地幫忙。然而熊文鬥不在都靈,上省城爲自己申辯。三天後打電話到文化館,沒有想到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