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江殺個回馬槍,隨機採訪幾名學生。
情況摸準後才返回旅社。
一個小時後一篇《收據是白條,上班是麻將——記文山中學校長付南通的幸福生活》。
吳江通知付校長“看稿”。
付南通以爲是表揚,進門就說要請吳江吃飯。看完稿後不談吃飯,兩眼發直,身體發抖,半天擠出一句話:“我還年輕,放我一馬。”
等的就是這句話。
吳江拍着付南通肩膀,親切地說:“都是年輕人,山不轉路轉,以後在一起共事也說不清楚,大家彼此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支持。現在報社很困難,支持一下。”
吳江開價1?2萬元,做三個整版宣傳,給報社正規發票。
1.2萬可不是小數目。
付南通四處託關係,最後找到瞿煜秋。
瞿煜秋說:“寫稿子是記者的權利。……我向你透個底,這個記者寫稿很厲害。”
爲了讓對方甘心掏錢,他還在發稿單上虛張聲勢地寫上:“此事很嚴重,以內參形式報李鵬總理和國家教委李鐵映主任。”並複印一份交說情者帶給付南通。
再找關係。
一番討價還價,文山中學最後咬牙出了8千元。
統結統算,會計拿出統計數據,這次行動爲報社創收近8萬元。
瞿煜秋有了勝利者的喜悅,着手謀劃下一步更大行動。
六十一
正在瞿煜秋躊躇滿志時,《中國新聞週刊》以《一個報社的新聞勒索食物鏈》爲題披露了《都靈報》新聞腐敗問題。
一花引來萬花開,多家媒體轉載,引起各級領導重視,從中央到地方層層簽字,級級批轉,最後落到李同生手裡。
李同生馬上召見瞿煜秋,狠狠地訓了他一頓。最後追問是誰捅的婁子。
“《中國新聞週刊》。”瞿煜秋說。
李同生又好急又好笑:“糊塗,《中國新聞週刊》是怎麼知道的,這裡面有叛徒。”
茅塞頓開。
“一定是丁山。”他脫口而出。本想把程翔也搭上,怕李同生說他不能團結大多數。
“這個丁山……”李同生沒有說完,而是轉移話題,“先給你交一個底,這一次很危險,恐怕你的職務難保……當然,我會盡力保你,不能保也別怪我……你還是作好下課的準備。”
“有這麼嚴重?”他還以爲作個檢討就完事。
“你看看,各級的批示很嚴厲……”李同生遞上文件。
乖乖,國家領導人都有意見;這次死定了。他說:“怎麼能一邊倒?我們也不是全錯……有利也有弊。儘管方法不對,但是起到了震懾作用,至少剎住了教育亂收費歪風。”
“胡鬧,壞人該殺也只能由公安槍斃,你有什麼資格?”李同生說。
“比喻不當,”瞿煜秋抗議,“壞人做壞事每個人都可以管。”
“你……算了,你是我老師,我不便多說,反正此事影響很大,上面追究下來誰也保不了你,多保重。”說完上了小車。
奶奶的,我收錢又不是爲了自己,何況所收的錢還是違法所得,處分我想不通。“同生……不,李書記,我還有話要說。”瞿煜秋追了幾步,沒有追上。
只能望着小車從眼前消失。
翌日,《都靈報》發表聲明,稱《新聞週刊》所反映的問題早已解決。同版還刊載《致讀者》公開信,承諾將進一步加強新聞從業人員思想政治教育和職業道德教育,建設一支政治合格、紀律嚴明、作風過硬的新聞採編隊伍。
瞿煜秋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否認授意記者進行新聞敲詐,他說在黨報上刊登中央政策是正常現象,怎麼能解釋用來恐嚇別人……帶着發票下去也很正常,隨時可以爲用戶補辦訂報手續。”
挽回不了敗局,三個人都被免職。
瞿煜秋是始作俑者罪有應得,程翔還有宣傳部副部長一職未免,只有丁山撤得冤枉,成爲瞿煜秋的殉葬品。
常委在討論處分時李同生說了兩句發人深省的話:“瞿煜秋是好心辦錯事,情有可原;丁山是居心不良另有圖謀。”
中國人最恨叛徒,寧肯原諒戰爭罪犯也不肯原諒賣國賊。
頭上的烏紗帽摘了不可怕,怕的是**沒有位置坐。
果真如此,省委一紙通知,撤消全省縣級黨報。
是不是《都靈報》事件殃及池魚還說不清楚,但有一點很明確,不讓縣委辦報是爲了減輕基層訂報負擔。
瞿煜秋和丁山成了“喪家之犬”,連個喝茶看報打電話的地方都沒有。
同病相憐,兩人相約找到週報人。
總得掛靠個單位領工資。
條件不高,要求合理。可週報人說作不了主,要他倆去找一把手。
李同生讓他們耐心等待,畢竟風聲未過,仍有報刊轉載他們的“事蹟”。
要等何時?
淡忘之日就是東山再起之時。
等不住,沒有工作比打他還難受。
既然要求迫切,那麼就讓他去清理三角債辦公室幫忙。
瞿煜秋去了,丁山未去。
不去是上策,這個辦公室淨是幹一些扯皮拉筋的事。
貴人不可賤用,還是坐在家中靠得住。
這才明白不是想工作,而是留戀權力。
坐不穩,夫妻雙雙失業生活一下子跌入谷底,姜紅霞又開始嚼蛆,每天逼着他去找李同生官復原職。
煩死了,李同生是他的學生不假,但是僅憑這點關係就能對人家發號施令?還得看到,人家現在是縣委書記,輕不得,重不得。“要找你去找,我不找。”李同生無奈地說。
“沒用的東西,李同生又沒有拜我爲師。”姜紅霞抱怨道。
“夫榮妻貴,可你是他的師母。”瞿煜秋不依不饒地回擊。
說得她啞口無言。
不是那個料,狗肉上不了正席,紙上談兵還可以,真槍實彈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