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週報人出來,對熊文斗的微笑熟視無睹。
反常。
熊文鬥雖然只是小秘書,可是沒有人見到他不是陽光燦爛。從某種意義上講,對待他的態度就是對待黎明保的態度,沒有人敢馬虎。
到了下班時間黎明保還是不出來。
他不走熊文鬥不敢先走,繼續改稿。
電話鈴響,是黎明保家保姆來電話,問黎明保回不回家吃飯。
熊文鬥看了一眼手錶,快一點了,得提醒對方。
黎明保坐在沙發上,手捧雜誌,整個人沉進去,到了如醉如癡的地步。
對熊文斗的話充耳不聞。
什麼雜誌這樣吸引人?從厚度看,不像是《都靈文學》。每期《都靈文學》都送到黎明保桌上,不見他翻動過。
電話鈴再次響起,這一次不是保姆而是女主人。
女主人要男主人接電話。
黎明保拿起電話,一頓炸雷聲傳出:“飯菜都涼了,你吃不吃?不吃就不要這些人等你。我們先吃,讓你喝洗碗水。”
“吃就是,我馬上回來。”黎明保說完放下電話。
熊文鬥幫着他收拾提包,這才發現是最新一期《當代》。
一路上黎明保無語。
熊文鬥將他送到家後馬上趕到食堂。再晚一點就要關門。食堂這時候只有飯沒有菜。其他人沒有菜無所謂,熊大秘書不能吃白飯。大師傅打開液化氣爐,煎了三個雞蛋。
吃完飯後熊文鬥沒有上宿舍午休,直接到辦公室。
黎明保突然對《當代》感興趣有些讓人費解,在他印象中,黎明保對文學不感興趣。不過有選擇,對柯雲路的《新星》有濃厚興趣,看了兩遍電視劇,還說要看原著,要向李向南取經……莫非找到原著?不對,刊登原著的那期《當代》封面不是綠顏色,也不應該是新雜誌,也許是週報人發現了一篇類似《新星》的文章推薦給黎明保閱讀。從關注度來看,黎明保看的這篇文章一定是官場小說,不然不會吸引他。……會不會是自己的長篇小說《天地正氣》發表了?書稿寄出後《當代》編輯部跟他聯繫過幾次,提出過修改建議,但是沒有明確表態要發表。即使發表作者應該先知道,不說事先通知,事後也要寄樣書和稿費……會是一篇什麼樣文章?
熊文鬥決定到郵局報刊門市部瞭解行情。
郵局門前一溜報刊攤位,花花綠綠的報刊讓人眼花繚亂。守攤老人問他要什麼報刊,他問有沒有《當代》。
正是這一期,熊文鬥急翻目錄,真是他的大作發表,署的是筆名,叫王曉。
頓時激動得手在顫,忘了付款就要走。
回到辦公室後熊文鬥沒有急於翻閱,而是屏氣斂神稍作調整,這才慢慢打開雜誌。
沒有細細瀏閱,而是粗略翻了一遍。幾乎沒有刪減,原文照登。
咦!有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喜悅。
趁興打電話到編輯部—— 一半欣喜一半責備。
責任編輯告訴他,樣書和稿費已經寄出,估計在一二天之內就能收到,還要跟他籤合同,出版該作品的單行本,也就是出書。
意外收穫,一好接一好。
四十七
週報人的猜測沒有錯,熊文鬥當面承認自己就是《天地正氣》的作者。
黎明保氣得一言不發。
靜默五分鐘後黎明保發出怒吼:“我沒有想到你會當叛徒,更沒有想到你對我恨之入骨,還沒有想到你對生你養你培養你的家鄉沒有感情……”
“甭說了,”這樣定性急怒了熊文鬥,“我只申明一點,這是一部小說,故事是塑造的,情節是虛構的,人物是假的,地點是編的。故事裡有好人也有壞人,有好事也有壞事;也許是真事,也許從來沒有;故事本來就是故事,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你要計較就有事,最好不要對號入座,免得自己被動。”
“你……你滾!”黎明保發怒了。
他前腳走黎明保後腳跟。見到縣委常委、辦公室主任鄒家國,黎明保咆哮:“把他趕走,我不想見他。”。
“趕到哪裡?”
“讓他回家種田。”
“恐怕不行,他現在的身份是國家幹部。”
“身份可以改變,既然能把他變過來,也能把他變過去。”
“不過……”鄒家國猶豫。
“不過什麼?”黎明保質問。
鄒家國貼近對方耳根:“聽說他是周守歲的女婿。”
“此事當真?”黎明保這才感覺到有難度。
“都見過他與周守歲的女兒手挽手在縣委大院散步。”鄒家國說。
“這個……等一等。”他要複覈一下。電話打到周守歲辦公室,正是周守歲本人接電話。
周守歲不承認熊文鬥是他的女婿,但也沒有否認是女兒的朋友。
正是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救了熊文鬥。
“那就物歸原主。”黎明保下達最新指示。
鄒家國明白,也就是讓他迴文化局。
走一個得進一個,書記不能沒有秘書。
鄒家國早有準備,在都靈高中物色了一名中文系大學畢業生。
“不要,”黎明保發火,“舞文弄墨的一個都不要,找一個十六七歲、家庭貧寒、五宮端正、頭腦靈活、性格內向的人跟我當秘書。記住,一定要人品好,有才無德的統統的不要。”
這還不容易,天上飛的難找,地上爬的遍地都是。現成的人選,通訊員小朱符合條件。
小朱又驚又喜又怕,還以爲鄒家國跟他開玩笑。
的確像玩笑,連鄒家國也覺得是玩笑,怎麼能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不是玩笑小朱也不敢從命。人都有自知之明,殺豬怎能教書?
鄒家國問小朱會不會提包。
這個會。
行了,當生活秘書,不需要動筆。
不動筆還叫秘書?世上還有這樣的好事,小朱極不踏實地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