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赫及拉爾的灰飛煙滅,它的法術也跟着失去了效力,所有骷髏士兵在同一時刻轟然倒地。它們終於可以擺脫赫及拉爾的束縛,往生去了。
阿牛無法行動,它的身體過於龐大,一定吸入了不少的毒霧。但是,我們的情況比它更糟,隨着赫及拉爾的消失,我的身體像海綿一樣癱倒在地上。雖然沒有力氣回頭看看身後的菲度情況如何,但光憑感覺,已經知道他也一定跟我一樣死魚一般地趴在地上了。
“你打得不錯麼,夥計。”菲度笑着說。
“嘿嘿,你也一樣,夥計。”我笑了笑。
隨後我便昏迷了,身體彷彿正在被什麼東西撕扯一樣。但我的內心卻出奇平靜,這大概就是死亡的感覺吧……
* * *
我的身體在飄浮一,不知道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飄。時間、空間什麼的,已經完全失去了概念,只是在黑暗中一直遊蕩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周圍出現了星點的光。那些光連成一片,然後組成了一個圈將我罩在其中。頓時,我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流遍了我全身,身上的痛楚也漸漸隨着那暖流的擴散而消失了。我開始有了力氣,雖然不多,但是卻能明顯地感覺到。於是,好像彙集雨露的草木一樣,我開始慢慢積攢這點滴的力量。終於,我成功地睜開了眼睛。
我的頭有些暈眩,渾身有種難言的不適,那感覺就好像自己是剛被人從土裡挖出來的一樣。我的視野緩緩地變清晰,開始注意自己的四周。
四周站滿了許多細小的人,他們的身高都不超過一尺,背上長着類似於蝴蝶的鱗翅,但更爲通透。他們渾身都發着光,手拉着手站成了一圈,看樣子幫我治傷的就是他們了。難不成他們就是文森特所說的小妖精?
我坐起身想要致謝,但我的意圖被站在我對面的一個小妖精看穿了。她用眼神示意我立刻躺好,我想大概是治療過程還沒有完成吧。於是,我又閉上眼睛,等到我感覺周圍的光漸漸變暗了,而我的身體也開始輕鬆的時候,我纔再度睜開眼睛。
那些小妖精已經鬆開了手,看來治療是結束了。爲免唐突,我再次看了看周圍,以確認治療儀式已經結束。我坐起身,感覺自己的內傷竟然奇蹟般地痊癒了。被內傷困擾了那麼久,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是那麼輕鬆,運起勁來是那麼順暢。這種體驗,就好像自己是重生過了一樣。
正當我驚訝在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時,迪卡飛一般撲進了我的懷裡,他幾乎泣不成聲。
“他很擔心你。”剛纔在治療中示意我不要動的那位從衆小妖精中飛了出來,她接着說:“他一個人把倒地的你們三個人拉到我們這裡來。當時你們三個傷得很重,尤其是你,必須集結幾乎所有的小妖精的力量,並動用特別的術式才能治好。本來我們小妖精與世隔絕,是沒有義務一定要爲你們療傷的,但是看見他請求地那麼誠懇,最後連自己都跪暈了,我們才決定破例爲你們治療。”
“謝謝。”我一面點頭致謝一面輕輕拂着迪卡的頭,他爲了救我們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頭。
“大……大家都倒下了,就剩下我一個。你怎麼叫都叫不醒……我不知道怎麼辦,但……但是你說過,我可以的,所以,我一直沒有放棄。一直沒有!”迪卡帶着哭腔地解釋着,雖然從他的語言中聽不出他到底想說些什麼,但是對我而言,一切已經清楚到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我對迪卡說道:“你已經成爲了一個成功的勇士了,沒有你,我們大家就危險了。”
迪卡聽完後,點點頭,還掛着淚痕的臉像花開一樣笑了出來。
那個小妖精上前了一步,問道:“作爲療傷的回報,請你們回答我們幾個問題。首先,請告訴我你們受傷的原因。”
我點了點頭:“我還有我的朋友,是在和福斯法拉城的赫及拉爾作戰時中了他的毒,並受了些外傷。至於我的內傷麼,是之前的戰鬥中遺留下來的。”
“赫及拉爾?”雖然那個小妖精的語調仍然保持着冷靜,但是她明顯地對那個名字表現出了興趣:“他和他的手下對這片森林做過很多不可饒恕的事。既然這樣,我們可以把你暫時當成朋友。現在告訴我你們所看見的一切,近幾月來我感覺福斯法拉散發着一股強大的邪氣。”
“沒錯,赫及拉爾爲了戰勝我們,把自己變成了巫妖。”我回答道。
“巫妖?!”小妖精中出現了小聲的議論。
“不過,我們已經打敗他了。”我連忙解釋道。
那個提問的妖精好像不很相信我的話,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說:“我不得不承認,以一個人類而言,你到目前爲止的一切都很讓我感到驚訝。受着這麼重的內傷,還能夠擊敗巫妖的人類,你恐怕是第一個。但根據你們中的毒和巫咒再加上我的感應,我似乎應該相信你的言辭。告訴我你的名字,令人驚訝的人類。”
“格蘭。”我回答道。
此時議論聲比剛纔更加的大了些,爲首的那個小妖精看了看我,很恭敬地欠身行了個禮,她身後的小妖精也跟着行禮:“這足以回答所有的問題!小妖精席翁,連同密斯特森林居住的所有小妖精,恭迎勇者格蘭殿下。”
“不敢,不敢,是你們救了我,我怎麼可以受你們的禮呢。”我說道。
“能爲你治傷是我們的榮幸,”席翁說:“整片英瑪吉大陸的人都感謝你三百年前所作所爲,我們小妖精也不例外。我們將以能盡全力協助你爲榮幸。”
“非常感謝。”我回了個禮道。
“對了,我其他的朋友呢?”突然想起我身邊還少了兩個人。
席翁不說話,示意我跟在她後頭。走了不一會兒,我來到一片空地,上面躺着兩個人,遮蓋他們頭頂的草棚有明顯地人工修建的痕跡。看來是因爲他們的身體過大的緣故,無法進入小妖精的房子,所以小妖精將他們臨時安置在這裡。走近一看,果然是阿牛和菲度。
“還睡懶覺吶,起牀了!”我大叫了一聲。
但是他們沒有反應,連續呼喚了幾遍結果也是一樣。我頓時心裡一沉。難不成……
我拼了命地搖,眼淚幾乎都要流出來了。突然間,阿牛巨大的身軀動了動,然後站了起來。我這才長吁了口氣,快嚇死我了。
“它中毒不是很深,經過調養後應該沒有大礙。”席翁說。
“你真是命硬啊,”我使勁拍了阿牛一下,然後回過身推了推菲度:“喂,懶鬼,起牀了。還~錢~了!”
以往聽見這句,不管睡得多沉,菲度都會像彈簧一樣立馬直起身來。但是,這次他卻一動不動。
席翁說:“那個人中的毒要強的多,而且已經侵入內臟。我們小妖精只擅長療傷,但是驅毒並不是我們的特長。恐怕,我們對這個人也無能爲力……”
“騙人的吧……”我看着躺在地上的菲度,他從來沒有像這樣安靜過。以前不知多少次,我希望他能這麼安分幾分鐘。但是現在,我願意用任何東西換他再鬧一次,哪怕一秒也好。和他一起走過來的日子,伴着我的眼淚填滿了我的眼眶。
“那個男人和你一樣令我吃驚,”席翁繼續說:“雖然中了那麼重的毒,但是他的生命力還沒有燃盡,意識還沒有消失。承受着這種痛苦,換做是普通人,早就選擇放棄了。”
“他和我約定好的,不會那麼輕易地死,這個傢伙的命比蟑螂還要硬。”聽說還有轉機,我感到了一絲希望:“他還有救吧?”
席翁點頭:“他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們自然會盡力去救助。我們能用法術讓他保持現在的狀態,好讓毒性不再繼續破壞他的身體。不過正如我所說的,解毒並不是我們的專長,要想完全驅除那種毒,你必須求助於其他的力量。”
“什麼力量?”
席翁望着遠方:“那種力量並不存在於這片大陸,而是深深地蘊藏在海底。它源自於失落於海中的文明——亞特蘭提斯。不過,想得到他們的幫助比找我們更加困難。因爲他們的城市在海底,幾乎沒有人知道它的確切所在。即使找到了,我也不能確定他們是否肯給予幫助。我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們對解毒的造詣,遠遠超過了我所知的任何種族。”
我似乎已經看見了希望的曙光:“如果是亞特蘭提斯的話,我可以去。我相信,我一定能把解藥帶來的!”
看見我這麼有自信的樣子,席翁笑了笑。雖然樣貌姣小,但她笑容卻出奇的美麗:“我不得不說,作爲人類,你實在是給我太多的驚訝,不愧是被命運選中的戰士。”
席翁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類似橡果一樣的東西,然後把它放在菲度的額頭。過了一會兒,她又將那“橡果”取下,交在我手裡。
“他的身體不適和長途跋涉,讓他暫時留在我們這裡比較穩妥。這顆種子裡記錄了他所有中毒的症狀,讓醫師將它含在嘴裡,就能親身感覺到病人的症狀。這也是我能給予的最後一點幫助。”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我都不知如何表示感謝了。”我感激道。
席翁沒有多說話,她飛上前給了我一個吻,笑了笑說:“這就夠了。”
我頓時臉頰一紅,有點不知所措。看一眼席翁,仍然那麼正常,只是含笑看着我,反倒顯得我更加手足無措。
爲了避免尷尬,我扯開話題:“哦,對了,向哪邊走才能到海邊啊?”
席翁伸手指向一個方向:“沿着這個方向走,不到兩天就可以看到海了。”
“可以再問一個問題麼?”席翁問道。
“哦……可以。”我擔心她會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我一直感覺到你身上的鎧甲散發出一種驚人的力量,而且那種力量和我們先祖的力量有點神似,能告訴我爲什麼嗎?”
“當然可以。”我放心了,於是簡略地解釋自己當初如何獲得大地之劍,火焰鎧甲,碧濤之盾和風靈舞翼。然後又講了這四件寶物如何一下子就閃出光芒,融合成我現在身上的那一套白色的裝備。事實上,對這一切我自己也是稀裡糊塗的。但是,席翁好像從中悟出了什麼,用別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我,不時地還微微點頭。
“我明白了。”席翁好像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你可以走了,我會告訴其他人你的去向。至於他們,就暫時留在我們這裡做護衛吧。”
“好吧,再見了。”我說完縱身一躍,現在傷好了,可以自由運用鎧甲的力量了。用飛行的話,大概去那裡用不了半天吧。
“等等。”席翁突然把我叫住了。
“什……什麼事?”我回頭問道。
席翁溫柔地笑了笑,看着我說:“應該走那邊纔對。”
席翁手指指着的方向,幾乎是和我正走着的相反方向。
我向來不善於辨別方向,本來早就習慣了。但是,在女士面前出這麼大的洋相,還是讓我覺得不好意思。我陪了一個傻傻的笑,而席翁好像並沒有取笑的意思,笑容依舊溫柔動人。
因爲路癡,臨行的時候要說兩遍再見,實在是讓我有些尷尬。於是,匆忙告別之後,我火箭般地朝她所指的方向趕去。